“自然是不是,”桃夭自然也知晓这几日是哪里都不能去,解释,“我以为今晚要陪父亲母亲用饭。”
她在家里时,除非许贤晚上不在家中用饭,否则晚饭总是一家子一起用的。
谢珩道:“并不用。”
他自搬进东宫以后,极少同母亲一同用饭,更别提圣人,除非饮宴,否则从不在一处用饭。
桃夭迟疑:“也不晓得母亲一个人在宫里用饭会不会闷得慌,公主晚上陪母亲一起吗?”
谢珩从前倒不大想过这个问题,心中一动,问:“若是宁宁愿意,咱们今晚可以陪母亲用饭,怕只怕宁宁会有些不习惯。”
她才嫁进来,总有个适应的过程。
桃夭好奇,“母亲吃饭时会凶人吗?”不过是一起吃个饭,能有什么不习惯?
谢珩笑,“母亲是世家女子,自幼谨遵庭训,自然不会凶人。”他印象里,母亲克制内敛,除却同父亲总是争执外,再不顺眼的事情也不会表现出来。他唯一一次见她同人吵得不可开交,便是为他讨要赐婚旨意的那次。
思及此,他道:“那要不咱们今晚去陪母亲用晚膳?”
她粲然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好。”
她不喜欢一个人用饭,怪孤单的,想来母亲也是一样的。
谢珩立刻差了一个小黄门去坤宁宫知会一声。
靠看书打发时间的皇后没想到谢珩要过来用晚饭,楞了好一会儿。
两母子上次用饭都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且那次还是因为他怕自己吓到他媳妇儿,才特地陪自己用饭,不曾想今日这样的日子竟然要过来陪她用饭。
赵姑姑笑,“小姐的新妇倒是极贴心的。”小姐虽同殿下关系缓和些,可在这些小事情上却是顾及不到的。
想来定是太子妃主动提及,殿下这才派人通知。
女儿不够贴心,日日都在外头玩,莫说早晚请安,时常好几日都见不到人影。每回听到她的消息,多是闯祸被人告状。
本就夫妻失和的皇后心底总归是寂寞的。
她原本瞧着自己的儿子这样怕自己欺负他媳妇儿,婚后定是待她更加疏远,没想到新婚头一日,他还能顾及到她这里。
她面上虽淡淡的,心底总归是高兴,吩咐道:“去叫小厨房多加几道菜。”
顿了顿,又道:“去瞧瞧公主在不在,将她也请来。”
赵姑姑连忙差了小黄门去。
两刻钟后,小黄门来回:公主并不在凤阳阁内。
皇后闻言眉头紧皱,道:“快要及笄,还这样疯玩,简直是不成体统!”
安乐公主一向如此,赵姑姑一时也不晓得怎么劝,这时外头的小黄门来报:太子同太子妃过来了。
正说着,谢珩同桃夭已经进入殿内。
此刻外头早已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皇后瞧见他二人携手进来,不知怎么就想到自己刚成婚的时候。那时他同她的关系也算是极好,她走到哪里,他的眼睛便追到哪里去,一时之间,心中思绪万千。
直到二人向她行礼,她才回过神来,神色淡淡,“怎么突然就想起过来用饭了?”
谢珩道:“宁宁怕阿娘一个人用饭无聊,所以想陪阿娘一起。”
皇后闻言淡淡扫了一眼桃夭,“离得这样远,倒也不必这样麻烦。”
桃夭以为她不高兴,心中有些忐忑。
一旁的赵姑姑见状忙叫人传膳。
膳所的人领着食盒鱼贯而入,很快桌上便摆好菜。
三人落座以后,宫人开始布菜。
桃夭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菜色极丰富,只是几乎每一道菜里都搁了花椒调味。
她自幼在江南长大,饮食虽称不上清淡,可是花椒是不怎么吃的。本以为谢珩同自己一样,没想到他是很能吃得辣,想来定是为了迁就自己才会如此。
她望着大多搁了花椒的食物,一时不晓得如何下筷。
谢珩知晓她不吃这些,正欲叫小厨房另外做些来,她立刻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如此,用筷子夹了唯一一道没有搁花椒的鱼来吃。
皇后并不知晓她不吃这些,特地准备这样丰盛的菜来招待他们。她若是挑三拣四,岂不叫人说她不知礼数。左右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她回去吃也是一样的。
谢珩自然也知晓她贯会替人着想,到了宫里更是步步小心谨慎,一时心疼不已,不待宫人布菜,挑了鱼腹上最鲜嫩的肉搁在她碗碟里。
她感激地看看他,安静吃饭。
直到所有人都搁下筷子,她心底才松口气,忙也跟着搁下筷子。
皇后扫了她一眼,见她一晚上几乎没有动过菜,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心里泛起了嘀咕。
待撤了饭菜,吃茶时她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桃夭,眉头蹙得更紧。
桃夭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也不晓得自己吃饭时是不是哪里的规矩做得不对,有些坐立难安。
谢珩这时搁下手中的茶盏,道:“那儿子就先回去了。”
皇后瞥了一眼外头,见时辰其实还早,只是她已经惯了他这样,便道:“去吧。”
桃夭跟着谢珩站起来,道:“那儿媳明日一早再来向母亲请安。”
原本想要叫她明日不要来的皇后不知怎的就“嗯”了一声。
两人这才行礼告退。
赵姑姑亲自将他夫妻二人送出宫外。
她才回殿,便听到皇后问:“她怎么那么喜欢吃鱼?”满满一桌子菜,她就只动了那碟鱼肉。
赵姑姑迟疑,“太子妃自幼在江南长大,想来是极爱吃鱼的。”
皇后道:“太瘦了。”
赵姑姑倒也没觉得桃夭瘦。她虽瞧着还稚嫩,可该有的地方都有,恰是男人最喜欢不过的身形。
不待她说话,皇后道:“待会儿去库里挑些补品送过去。”
赵姑姑笑,“皇后既然想要对太子妃好,为何方才不同她多说说话?”瞧方才把人吓的。
皇后不承认,“本宫不过是怕她以后生不了孙儿。”
她那样瘦,又吃得那样少,那怎么行呢!
*
桃夭同谢珩才出东宫,谢珩便问:“是不是方才没吃饱?”
“不及在咱们自己家里吃得饱。”桃夭实话实说,“是不是我不该过来?我瞧着母亲不大高兴。”
“怎么会,”谢珩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母亲今晚很高兴。”
桃夭很是惊讶,“三郎是如何瞧出来的?”
谢珩笑道:“母亲若是不高兴,吃两口便搁下筷子了。今日母亲却吃了许多,说明咱们来陪她吃饭,她心底是很高兴的。”
“真的吗?真没有瞧我不顺眼?”桃夭很是不相信,随即又想起从前谢珩也是那样的性子,什么都藏在心里,指不定就是真的,心中不免心疼她,“那若是母亲没有不高兴,咱们以后晚上经常来陪她用饭?”
谢珩道:“我并不是时时得空。”
政务很忙时,他晚饭有时候都在明德殿同臣子们一起用了。不过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以后再怎样忙,总要抽出时间陪她一同用饭。
桃夭道:“那我一个人来也是一样的。”他那样忙,不能总事事照顾她。
她得努力学着去当好一名太子妃。
谢珩斜她一眼,“宁宁不怕?”
她在此处远不必在家中自在。他不想她为了帮自己尽孝,将自己活得那么拘谨。
“怕的。”桃夭笑笑,“那就再等等,等我不怕了再来。”
他嘴角也止不住上扬,“好。”
二人回到东宫,谢珩吩咐人做了些吃食,又陪着桃夭用些。
两人才吃完饭,坤宁宫的女官带着补品上门了。
桃夭瞧着一大堆专门拿来给女子补血气的药材,心中很是惊讶。
待女官走后,她问谢珩:“怎母亲送来这样多东西?”
谢笑,“大抵是想宁宁养好身子生宝宝。”
说起这个,桃夭有些担心,“那若是我一直不生,母亲会不会不高兴?”她既与他有了约定,生宝宝自然是一年以后的事情。
他亲亲她的脸颊,道:“此事我自会处理,宁宁不必担心。”
桃夭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在院子里消了一会儿食这才回殿。
两人沐浴过后,谢珩叫小黄门去平日里处理朝政的明德殿将这两日积压的奏疏拿过来。
自后殿出来的桃夭见他批阅奏疏,便在一旁伺候,见他缺什么,便递到他手里去。
谢珩忙起来常常忘记时间,直到坐在一旁的女子没了动静,他凑过去一看,发现她竟然睡着了,扫了一眼更漏,这才发现快到子时,将她抱回到床榻上去。
才搁在榻上,她便醒了,睡眼惺忪地望着他,“三郎怎么还不睡?总这么熬,都把身子给熬坏了。”
他亲亲她的唇,“宁宁先睡。”
“已经很晚了,三郎明日再忙好不好?”她捉着他染了墨香的手搁在脸颊上,撒娇,“三郎不在,我睡不着。”
他心中一动,陪着她一块躺下,将她揽进怀里,亲亲她的额头,“那便明日再做。”
她勾着他的脖颈,亲吻他坚硬的下颌,将他勾得欲罢不能。
他哑声问:“宁宁是不是想要夫君?”
“没有,”怀里软香的女子眼睫轻颤,“我就是想要亲亲三郎。”
“我不信,”他亲亲她的唇,“宁宁想不想?”
“不想……”
“那就睡吧。”他果然老实了,轻轻拍着她的背。
她睁开被泪意浸润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果然睡着了,把脸埋进他怀里。才阖上眼睫,谁知原本闭上眼睛的男人低低笑出声来。
她这才发现他是装睡,气得故意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不肯再搭理她。
他轻声问:“宁宁不高兴了?”
她不搭理他。
他轻吻着她的脖颈,咬开了她雪白脖颈处的绯红缎带,一会儿的功夫,榻上的女子便有些受不住,漆黑眼眸沁出水雾,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喉结滚动,“想?”
她把滚烫的脸埋进他滚烫结实的胸膛里。
一夜温存。
新婚第一日便这样圆满过去。
如此过了三日甜蜜的日子,第四日谢珩便要正常朝会。
早会结束后,两人用完早饭,他要去明德殿议政。
才刚刚成婚的桃夭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不过头一件便是吩咐宫人同小黄门帮着把自己的箱笼,妆奁搬到太子妃所居的承恩殿去。
待谢珩自明德殿议完政事,见差不多已经快到晌午饭的时间,想着要回去陪桃夭用午膳,便叫人把奏疏抱回东宫处理。
谁知他才踏进进宫殿,便发现里头有关桃夭的东西几乎已经搬空,当即召来宫人询问,“太子妃呢?”
宫人瞧太子面色不大好看,忙道:“按照祖制规定,第三日太子妃便要搬去承恩殿居住。”
谢珩闻言立刻去了承恩殿。
才进去,采薇正要禀报,被谢珩制止。
他放轻脚步走到殿内,见桃夭正在妆奁台前收东西,好像正是自己送她的书信与草编蚂蚱,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走过去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
吓了一跳的桃夭手一松,怀里的匣子“啪”一声掉在地上。
谢珩瞥了一眼滚了一地的东西,眼底的笑意顿时凝固了。
是一幅沾了血渍的画轴以及一地枯黄的草编蚂蚱。那些蚂蚱编的各个完美,远不是妆奁台上同书信搁在一块的极丑的蚂蚱能比拟。
桃夭回头,拍拍自己的心口,“吓死我了,怎么这么早回来?”她还以为他至少要到晌午才回来。
谢珩淡淡“嗯”了一声,“怎么搬到这儿来了?”
桃夭圈住他的腰,笑,“左右不过两步路,也很近的。”若是她一直住在他殿中,恐怕到时候外头的人都要笑她这个太子妃不懂规矩。
他没有作声,又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收拾好了?”
“差不都了,只差将带来的东西造册入库。”她松开他,弯腰将地上的东西小心收入匣子里,又用袖子擦擦画轴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十分爱惜地搁进匣子,锁进妆奁台下面的柜子里。
直到她将东西放好,见他面色不大好看,问:“三郎怎么了?”
“无事,”他牵着她的手走到榻上坐下,“就是想要同宁宁说说三朝回门的事。”
说起这个,桃夭正想要问他的。宫里到底不比民间,说是三朝回门,可还要司天局占卜,选好日子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