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也很想要一个爹爹, 可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很突然……幼小的心中有些惴惴,不仅没有向前朝男人走去,反而躲到了母亲身后。
探出一个小脑袋, 非常仔细地观察了男人几息。
然后摇了摇小脑袋。
“不…我不叫。
母亲什么时候成亲,我再什么时候叫爹爹。”
小为安依稀记得, 舒姐姐喊的第一声“爹爹”, 也是在二姨阮丽云与姨夫吴纯甫的大婚之日, 脆亮软甜, 使得在场众人皆喜笑颜开,抚掌庆贺。
他那日想着,若是母亲哪日再成亲,那声“爹得”他定然要比舒姐姐喊得更响亮。
二人都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不肯让人牵着走,是个这般有主意的。
这童言稚语,着实将阮珑玲惊着了,生怕李渚霖会动怒。
成亲?
他怎么会与她成亲呢?
他方才虽说明了会娶她,可却并未道明名分,但既然是娶入门去赎罪,那大抵应该是娶入门去做通房或者侍妾的,所以…二人自然也不会按照章程成亲过礼了。
李渚霖其实并未生气。
他总不至于因小小的称呼,而去和亲生骨血计较。
等这声爹爹都已等了整整五年,再多等上一阵又有何妨?
他甚至饶有兴味问了一句,
“那你想让我们何时成亲呢?”
?
这事儿是他能决定的么?
小为安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
“自然是越快越好。”
“十日之后如何?”
“果真?十日之后就能成亲么?”
小为安闻言有些兴奋,也不躲了,由阮珑玲身后走了出来,迈腿朝男人走进了几步。
“果真。”
李渚霖唇角微勾,抬起指尖分明的手掌朝上伸去,阮珑玲一个激灵,福至心灵立马将青葱般的指尖递过。
二人手掌交叠,十指互握牵在一起…
“我还觉得十日久了些。
我与你母亲早已情投意合多年,心心相印,早就恨不得日日相对,片刻都不能分离了…是吧?玲儿?”
阮珑玲震起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将手往后一缩,可嘴上还是讪讪答了一句,
“是呢。”
瞧着二人情意绵绵的模样…
小为安脸上的笑意越漾越大,他只当母亲是害羞了,心中愈发认可眼前这个即将做他爹爹的男人,心中那最后一丝抗拒也荡然不见,立即伸长了手臂,亲昵勾住了男人的脖颈,异常天真问道…
“可只有十天…会不会太仓促了些?
你来得及给我母亲准备红箱子么?我记得当年二姨嫁人的时候,二姨夫抬了好多红箱子入府,好多好多呢……舒姐姐说那叫什么来着…哦,说那是聘礼!你来得及给我母亲聘礼么?”
“自然来得及,你母亲的聘礼,定会比你姨母的聘礼多上许多倍,让你数也数不清。”
李渚霖煞有其事回答着,然后一把将孩子抱起,朝庭院深处缓缓踱步而去…
“那…那会放震天响的鞭炮么?”
“定然缺不了,连放十里。”
“会有人来弹琴奏乐么?”
“笙歌琵筝,琴鼓锣股,奏上十天十夜。”
“是不是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喝的?”
“美味佳肴,可口珍馐,流水席摆个它一个月。”
……
半柱香前,二人还生疏异常。
半柱香后,父子俩有来有回说笑着,熟稔异常,仿若那人果真是伴着小为安一同长大,从未分离过一刻…
他们的背影,影影绰绰逐渐消失在茵茵的树荫后,不知又聊了些什么,远处传来小为安欢乐的咯咯笑声……
那男人竟就这么气势汹汹,如龙卷飓风般闯入了原本平静安宁的生活,原本以为它会摧毁所有一切,谁知在近身刮来的瞬间,却乍然柔软了下来,化成微风拂面令人清爽透凉……
她竟不觉得排斥,甚至觉得有些心安?
阮珑玲只伫立在原地,呆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中无内杂陈,无法言说。
。
这头都已经谈论到拜天地、闹洞房了…
那头,没有上峰发话,阮家一大家子都被压在刑部不能走。
好在经过问询之后,薛烬并未将他们分别囚禁,而是全都关在了一间房中。
阮丽云与吴纯甫正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慰着。
阮玉梅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
只有阮成峰不急不躁,岿然坐在官帽椅上,垂了眼眸不动如山。
阮丽云,“若是我们出事了,舒姐儿和安哥儿可怎么办?”
吴纯甫,“不会的,你放心…我们无罪,刑部会查清楚的。”
阮玉梅察觉出蹊跷来,“怎么我们大家都在此处,三姐却不在?他们不会将三姐压去诏狱行刑了吧?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阮成分闻言眼睫轻颤了颤,定了心神道了一句,
“莫要自乱了阵脚。”
此时门外人影跑动了起来,暗影投射在暗黄的窗布上来回晃动,让人愈发心慌。
只听得门外大喊了一声,
“首辅大人到!”
门外的卒兵们撩袍曲膝,双膝触地,磕头跪安地高声恭迎着。
屋内的阮家人,甚至是阮成峰脸上都纷纷变了颜色。
首辅怎么会来此处?
莫非是来处置他们的?
定要冤死他们,为那五个冤魂抵命不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木门被人有外至里蓦然推开,满面焦急的阮珑玲率先冲了进来,由于跑得太急,脚下不慎还被门槛绊了绊…
紧随她身后有一男子,生得金相玉质,贵气逼人。
得亏他伸臂搀了她一把,才不至于摔跤。
“首辅大人,阮家人尽数在此了。”
锦衣卫恭敬地埋首拱手,禀告完后,紧而退步撤了出去。
?
阮家人朝左望了望那男人。
又向右瞧了瞧阮珑玲。
最后将眸光,落在那只揽在她腰间,未曾松手放开臂膀上。
首辅?
珑玲?
他们二人…莫非认识么?
李渚霖微笑脸:何止是认识…
接下来两三天都会有点忙。
能多更尽量多更,稳妥起见就是保二争三。
晚安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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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擎天权臣, 乍然惊现在眼前,还与自家的内宅女眷举止亲昵?
满屋子的人过于震惊,一时间呆若木鸡愣在了当场。
不只是谁先反应了过来, 颤着声线弱声喊了句“恭请首辅大人圣安”, 屋内的众人才双膝一软, 跪倒在地请安。
免对阮家人的隐瞒不报,李渚霖原是有些气愤…
可方才瞧见小为安生得那般稚巧可爱, 且句句不离姨母姨夫舅舅堂姐……他便知阮家人平日是尽心尽力看顾着孩子的, 天大的气也消散了不少。
不计较, 却并不代表能彻底释怀了。
且以阮家这轻如牛毛的分量,若非因为小为安,恐这辈子都无法近李渚霖的身。
他并未多瞧他们一眼,只眸睫轻垂,乜了身侧的女人一眼,
“我就说他们无恙,现在你亲眼瞧见,可尽信了?”
“是…臣妇多谢大人。”
阮珑玲将头略低了低, 抿唇低声应了一句。
张牙舞爪的野猫,若是能揪住脖后的那块软肉, 便能瞬间温顺乖巧。
这简直是至二人重遇以来,阮珑玲最最文静柔情的一日了。
看来对付她,一味表心意是无用的, 还是需些手段稍加威压才行。
李渚霖忽在其中咂摸出些乐子来。
他将怀中的女人愈发搂紧了些,伸出指尖轻弹了弹她耳侧红玛瑙白玉耳坠, 然后附身凑低, 在她耳旁阴恻恻低声道,
“今后你若再敢跑……
走陆路, 我就将他们绑在马后拉尸去追;
走水路,我就将他们扔进湖海泡胀喂鱼;
哦…或许你听说过天葬吧?就算你会飞,我也将他们剁碎了去喂秃鹫,腾空随你而去。”
“阮珑玲,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放完狠话,李渚霖并未再理会他们,转身拂袖阔步而去。
阮家人匍匐在地,并未听见这些诛心之言,只瞧见那威势万丈的首辅,紧揽着阮珑玲在怀中贴耳蜜语,而阮珑玲则眸光莹润,满面通红……这情景旖旎无限,亲昵尽显。
到底是长姐,阮丽云比弟妹们更通晓些人事些。
她率先从地上颤巍地爬了起来,揣着心尖问,
“玲儿…这是怎么回事儿?首辅…他与你……你们二人……”
面对满面关切,且担忧心焦的家人们。
阮珑玲的脸色犹如染缸变了又变,沉默几息之后,甚为艰难道出了一句,
“他,首辅,ʲˢᴳ是小为安的亲生父亲。”
?
!
!
直到众人平安回到府中之后,都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中,久久不能消化这个事实。
当朝首辅?竟然是小为安的亲生父亲?
且居然还说要娶阮珑玲?
阮玉梅的心脏狂蹦到停不下来,一直提在嗓子眼,她实在太过惊慌,干脆来找阮成峰来拿主意。
“方才我在刑部就觉得很蹊跷,为何那些问话句句都在指向为安的身世……
既然我们都吐露了实情,那首辅定然已经知道了姐姐当初是去父留子的呀!他…他向来残虐无道,这次不仅没有对我们施以重刑,还说要娶姐姐?指不定以后就要将姐姐关起来,再将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不见天日……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阮成峰蹙着眉头沉默不语,沉思了小半柱香时间后,才幽幽道了句,
“首辅大人至今未娶,至于三姐…也再未另嫁……
这保不齐,二人心里都还有着彼此呢?”
“阎王让人三更死,哪儿能留人到五更?
既躲不过去,就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刑部。
薛烬正俯首案牍,正提笔批注刑卷案宗。
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并未停顿分毫,直直就踏入了殿厅当中。
这世上敢未经通报,就禁止闯入锦衣卫指挥使办案要地的,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薛烬并未抬头,只由衷道贺了一句,
“啧……满京城的人都在赌你我二人谁会先行娶妻成亲,未曾想你这么快就喜得麟儿当爹了,我确为你高兴。
只是那玲珑娘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渚霖并未回答,只轻哂一声,往桌面上扔了个沉甸甸的香囊,分量重到撞落了几本书卷。
“拿这些银子,去买身衣裳。”
?
薛烬不明其意。
“你日日一身黑衣,不觉得瞧着晦气吓人,有碍观瞻么?”
?
不是?
常年杀人见血,穿行诏狱……不穿黑色穿什么?
薛烬被莫名中伤,眉眼微皱,脸上的神情愈发疑惑。
李渚霖眉峰微挑,行至案桌前,用指节叩了叩桌面,着意提醒道,
“十日后我成亲。
你若再敢穿黑色来,我便让你日日蹲在菜市口,扮黑无常拖尸。”
哪怕是玩笑,也透出些杀伐之气来。
薛烬一脸“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的怨种神情,却也敏锐捕捉到了这语调中微不可见的一丝自得。
都不用问,便知他娶得定然是那玲珑娘子。
十日?
这么快?
马上就娶?
这般猴急?
简直是片刻都等不及呐。
薛烬将那枚香囊揣入怀中,唇勾微扬,冲着眼前的男人极其认真道了一句,
“这是做衣裳的钱,其实鞋我也还缺一双。
你再加点?”
皇宫。
李渚霖离开刑部之后,便马不停蹄回到德政殿中,先是处理了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又宣召了几个内阁大臣将新颁布的盐务政令梳理了一遍,紧而因循旧例,行至承明宫查问幼帝的功课。
幼帝朱承基今年五岁,比一般大的孩童要更矮小些,在宫人们的悉心照料之下,也显得有些面黄肌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