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麟!你无官无品,一介商户子弟罢了?娶我做妾,你也配?天下楼里有玲珑,玲珑娘子天下求!这句话你莫非没有听说过么?”
“饶是被退婚了一次又何妨?
凭我的姿貌,你晓得有多少达官显贵,有多少豪爵巨公想要迎娶我进门么?我为何不嫁给个有权有势的门户做妾?为何不嫁给于则祺去陇西做正妻?为何要偏偏委身给你个商户做妾?”
阮珑玲绷直身体,双拳紧握,下巴微抬,眼眸低垂,只微微泄出来些冷峻犀利的余光,言辞尖利,极尽嘲弄鄙夷。
她在李渚霖面前,大多是温柔体贴、小鸟依人的,从未展露过如此强势、泼辣、冷酷的一面。
李渚霖心头震动,懵然一瞬,恍惚间只觉得仿佛回到了初见她之时,茅草桃坞之中,面对退婚的探花郎刘成济,她也是这般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模样…
之前在桃坞之中,只觉得这商女铮铮铁骨,勇于挑战权贵,敢挑衅当朝新贵探花,那时作壁上观,甚至对她刮目相看。
可现在二人已经有了肌肤相亲,鱼水之欢,花前月下,郎情妾意过了,她却忽然翻转成了另一副面孔……
李渚霖瞳孔微扩,眸光定定落在她如玉却又冰冷的面庞上,终于确定了她并不是在说笑,这般杀伐果决之人,难得由眸底涌出丝无措来…
“是你投怀送抱在先,是你对我痴缠许久,是你道对我情难自已……”
那些甜蜜美好的回忆,随着男人低沉的话语,瞬间又闪现在了阮珑玲脑中,她一时觉得呼吸困难,骤敢喘不上气来,可还是紧抿着唇部,铮铮道,
“男女欢好之时,自然是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得出口的!逢场作戏罢了!岂能当真?!
王楚麟,你我相识不过月余,月余而已啊!你莫不会当真以为我对你动了真情吧?”
面对着眼前男人灼灼逼视的目光,阮珑玲心头一窒,心慌意乱,险些就未能将话说下去…干脆转过身,狠心将袖下的指甲扣进皮肉之中,将眼眸缓缓阖上…
“我与刘成济退婚之后,心里便早就想清楚了!
这世间的男人,都一样!一样的见利忘义、始乱终弃、面目可憎、虚情假意!自小定情相互扶持的竹马,高中探花之后,都能说翻脸就翻脸,莫非换个男人就会好么?”
“与其再嫁给旁人,守着一方小小宅院熬成黄脸婆?那为何不享享鱼水之欢?在商场上交际应酬,恣意快活来得畅快?”
“方才你说什么?允我入京、赏我做妾?呵呵,饶是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我入门,我阮珑玲也绝不稀罕!”
“其实人海茫茫,能得这场露水情缘已是不易。
今日你若不拿什么妾室名分出来说事儿,你我二人本可以好聚好散的,偏偏临了了,非要逼我将话说透彻,搞得场面这般难看……又是何必?”
到底是亲密无间过的人,晓得刀子往哪里捅才能更痛。
阮珑玲狠咬了咬唇瓣,直到舌腔中尝到了血腥味,才定了心神,回身漠然幽幽道了句,
“总之这辈子,无论是妻还是妾,我都不打算再嫁给他人作妇…”
“你不过是第一个,又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瞧你这月余倒也是受用得很,倒也不必觉得心ʲˢᴳ有不甘。”
这月余的旖旎情爱与浓情蜜意,原是斑斓多姿漂浮在空中的泡沫,此言却犹如一根利刺,直直戳穿这不过是场可以营造的假象。
所以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难怪。
难怪她坚持要在外抛头露面,打理生意……
难怪不论他如何反对,她都要继续应酬男宾客……
难怪二人有了肌肤相亲之后,她还能与其他书生含笑熠熠,共同品画……
原以为她只是混迹商场久了,或许格外长袖歌舞些!如今看来,不过都是因为她负心薄幸!水性杨花!淫*荡卑贱!
李渚霖堂堂一介首辅,自诩清高。
在朝野中,从来都是纵横筹略,算无遗策,平生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
却在短短月余之内,被眼前的这么个微贱商女的多番引诱之下,攻心乱神,玩弄与股掌之中!
他委实为了她步步退让!
试问哪个世家勋贵子弟,会在未娶正妻之前,会提前纳个商籍女子入门为妾?
试问哪家言情书网,会允许妾室入门之后,继续在外抛头露面?继续经商?
可李渚霖都允了!
他甚至考虑到她初初入京,或许会不适应高门大户的拘谨,连另居的精致宅院,都在半月之前,就都已购置打点好了。
她却说不过是曲意逢迎,风花雪月一场?!
被背叛感陡然而生,腾腾的怒火充斥在四肢百骸,男人的脖颈直到面庞,都因翻涌的气血染红,呼吸粗重了起来。
李渚霖尽力控制着情绪,甚至还想在她脸上瞧出些许真心来,眸框猩红,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这几个字,
“为何……是我?
为何不去招惹别人,偏偏非要招惹我?”
这种关键时刻,但凡只要被看出了一丝心虚,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所以饶是阮珑玲浑身上下都在微微打颤,可面上冷漠的神情却不改分毫,径直回视着男人灼热的目光,言辞愈发锋利。
“招惹的就是你这种无权无势的商户子弟!”
“我又不傻!莫非去招惹那些官宦世家的豪爵勋贵么?!”
这寥寥两句,彻底击溃了李渚霖的心理防线!
他从始至终都以为,她不爱权势,不喜攀龙附凤,所以才将出生于陇西世家的于则祺拒之千里之外,选择了乔装改扮,身为商户子弟的他。
他以为她爱上的,是那个籍籍无名的自己,是没有授官封爵、没有首辅光环,性子温吞又强势……那个原原本本纯粹的自己!
谁知今日才晓得,她之所以三番两次上前来撩拨,不是因为真正珍爱他,而是因为他好欺负!
若是勋贵豪爵,一朝东窗事发之后,指不定会巧取豪夺!而她正是误以为他仅仅是个商户子弟,所以料定了他没有还手之机!
可阮珑玲千算万算,定然做梦都想不到,站在她眼前,被她愚弄算计的,偏偏就是这世上所有勋贵见了,都要纷纷跪地俯首称臣,当朝掌权的擎天首辅!
她还想继续游戏人间?
还想继续如法炮制,与下一个男人幽会?
笑话!
伺候过首辅的女人,岂能与旁的男子同床共塌!
她这般的蛇蝎女子,是断然不可能再入府为妾了!
既然这无知商女将他视为玩物,这般愚弄于他,便再不能活在这个世上!
杀了她!
杀了她!
唯有杀了她!方能消解这心头之恨!
李渚霖原本就不是什么脾性好的翩跹君子,以往冒犯过他的人,如今都已躺在京郊的坟茔中了!来了扬州之后,不过是因为恩师周阁老在身旁拘着,所以他才压抑住了残暴弑杀的天性!
阮珑玲三番两次拿言语激他,受此冲击之下,李渚霖怒冲心中起,心绪彻底崩乱,那股子嗜血的本能再也不受控…
他阔步上前,抬手紧扼住了女人纤细修长的脖颈,胀红着双眼,眸底俱是烬灭,喘着粗气哑声道,
“阮珑玲,当时我三番两次拒你,你仍飞蛾扑火般来引诱,如今倒想全身而退?晚了…”
就让她死!
他杀过那么多人,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唯有她死…
这股被愚弄、被戏耍的屈辱感受,才能由心底彻底拂去!他当朝首辅的自尊,便还能保得住!
二人本就是云泥之别!
洁白无瑕的云团,本就不该被污泥沾染半分!
眼前奸险放荡的商女,是他高光人生中的唯一污点!唯有她死,这世上便不会有人得知,向来运筹帷幄,洞察先机的首辅自尊,会因情爱之事,如此愚昧过!
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
女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短促……
这章写得既痛苦,又痛快。
希望小天使们能看得开心。
复建不太顺利。
暂且先一周一更,多更算惊喜。
渐渐会恢复正常的。感谢在2022-10-30 00:05:49~2022-11-04 17: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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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呃……”
阮珑玲纤细瘦弱的身躯, 被这股力道整个提溜起来,被迫仰头与他对望,由被桎梏的喉中, 艰难挤出一呼声来。
这张脸真是美啊!
冰肌玉肤, 滑嫩似酥, 绛唇映日,盛颜仙姿……饶是现在瞳孔震动, 眸光慌乱无比, 却依旧美得足够摄人心魄。
谁知道这样纯然圣洁的面容下, 却生了副人*尽*可夫的蛇蝎心肠呢?
这女人必须死!
必须要为愚弄他,付出血的代价!
李渚霖幽暗的眸底,赫然显露出滔天的杀意,犹如狱火翻腾,带着想要吞噬一切的霸道与蛮横!
那纤细如蝤蛴的脖颈,被紧掐在掌中,他甚至能由指尖清晰感受到她颈间脉搏的跳动。
只需稍稍蓄力,便能轻易折断, 让她香消玉殒!
可这狡诈商女,岂是会引颈待戮的寻常女子?
脖颈被扼, 短暂慌乱之后,她浑身都开始扭动,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她抬手想将扼住脖子的指尖掰开, 猛力拍打着他壮实的小臂,却发现男人犹如铜墙铁壁般, 丝毫撼动不得!
趁着喉咙还能发声, 甚至牙尖嘴利继续叫嚣道,
“咳…你放手!你这是做什么?得不到就要毁掉么?”
“怎么?莫非我不愿嫁给你做妾?你就要…呃…杀了我不成?!”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王楚麟!
你当这世上没有王法了不成!咳咳…呜……”
偿命?
谁敢让他偿命?
莫说只是杀了她, 饶是他杀绝了整个阮家又如何?有谁有胆子置喙半句!
王法?
什么是王法?
这浪荡商女如今尚且不知,他!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王法!
随着指尖的力道越来越重,商女呼吸愈发困难,她如玉般的面庞因窒息而胀成了猪肝色,呼吸越来越短促,嘴中叫嚣的话语,全被掐灭在吼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咿唔声……
商女并未认命,拼尽全力反抗着!
在挣扎间,头上的钗环掉落,万千的青丝垂落下来,身上薄如蝉翼的轻薄衫裙,也经不起这般猛力拉扯,袖间的衣料传来布料破碎撕扯声……
李渚霖垂眸望去,瞧见了被薄纱覆盖下的白皙肌肤…
还有!
她臂膀上刚刚结痂掉落,还未完全愈合的剑伤!
那是一大片新长出略带殷红色的肌肤,光从伤痕来看,就能知晓她当时伤得有多重…有多痛……
阮珑玲救过他一命!
当时他被成百上千的匪寇围堵得动弹不得,若无她不顾自身安危,上前扑挡,这一剑定会狠刺在他胸口之上!
为何?!
为何当初,她为了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现在却这般无情?说二人间的情爱,不过是一时消遣?!
长睫微微颤动,李渚霖眸光中的怒火时明时灭,转为万千惆怅与痛楚,这阵剧烈的痛意,由这脉络传到四肢百骸,一时半边身子都僵麻,紧掐着她脖颈的指尖,亦不由得微微泄了劲……
阮珑玲逐渐力竭,连眸光都有微微涣散的迹象,可还是由吼中缓缓挤出两个字,
“…麟…郎……”
这二字濒临绝唱,犹如清晨山林中传来的第一声佛钟!
使得李渚霖全然丧失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些……
心狠手辣也罢。
铁血无情也罢!
可他到底不是那等完全泯灭人性之人!
没错。
阮珑玲是欺他骗他,用尽手段方法勾得他心神荡漾,得手之后,却又将他的高傲自尊狠狠踩在脚下!
着实可恨!
着实可气!
着实该死!
可她毕竟救过他的性命!
单单只这一条!
便可抵过万千过错。
这个念头一冒,李渚霖想要痛下杀手的决心,仿若在一瞬间崩塌,脸上阴鸷的神情瞬息万变,变得挣扎了起来…
感受着女人的气息逐渐羸弱,挣扎的动作渐缓,他气息不禁急促ʲˢᴳ了起来,低头与她四目相对而去,在触到那哀切幽怨的漉漉眸光瞬间……
李渚霖只觉心脏骤紧,滔天的杀心溃不成军,指尖的力道一泄,将她狠甩在了书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