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游广阔的结果, 就是沈爹隔三差五需要应酬交际,尤其是烧烤店风风火火开起来后,让他在兄弟们的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 大到婚丧嫁娶、乔迁贺寿,小到喝酒吃肉的聚餐活动,都喜欢邀请他参加。
不想让人觉得他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 正经场合, 尤其是嫁娶乔迁贺寿等喜事, 沈爹基本上是逢请必到, 并且只要有机会就带上老婆和孩子一起,俗称蹭喜气。
当然这个孩子只能是沈小弟了,其他人都没空跟着父母去吃席。
拖家带口的沈家旺一般会提前让沈徐氏准备贺礼,这样既给面子又没失了礼数,主家一般都会热情欢迎。
说起来,这送礼也是个技术活,他们如今的情况,礼物太便宜容易留下抠搜又目中无人的印象,送了比不送还糟心,东西太贵重又显得自己像冤大头,哪怕手里不缺钱了,沈徐氏也不舍得这样挥霍,于是她从偶尔帮街坊邻居去布庄“代购”布匹中得到了一些灵感,以较实惠的价格囤了一批布料,料子只要不太差,颜色鲜亮就很拿得出了。
跟孩子他爹来往密切的朋友,家里就算没有女儿,媳妇或姐妹也是有的,送一卷好看的料子给他们家中的大小娘子做新衣裳,不比那些茶酒糕点来得体面吗?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些收到布匹作为贺礼的女眷,就没有不对沈徐氏留下好印象的,接待他们一家三口都比其他人更真心些,事后还有格外聊得来的,跟沈徐氏相约聊天喝茶串门儿。
于是嫁进城十几年也没有点亮多少社交技能,跟老公同僚家的女眷们交情平平的沈徐氏,突然无师自通的get夫人外交路线。
夫妻俩都挺忙,纵然还想跟从前一样,把心思都放在孩子们的生意上,全心全意帮他们打辅助,现实也不允许了,或者说他们眼下忙于社交,也是另一种方式的辅佐。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把注意力放在社交上,对门店内部事务就无法关注太多,得知今天又是一月一度的发薪日,他们心中好奇,也没有跑去店里围观大场面。
反正等孩子们回来,具体发了多少都会知道的,其中还有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呢。
再说临近发工资的日子,孩子们也越发兴致勃勃的说这事,沈徐氏见过他们算大致利润,事后再转述给孩子他爹听,夫妻俩就有志一同的表示了惊喜期待。
这生意远超他们的想象!
但两人还是没想到,姝娘回来匆匆往他们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说是属于自家和齐家的分红,里面会躺着足足九十两银子。
一个月九十两是什么概念?就是他们家姝娘占七成股,相当于这个月能分到七个九十两!
看到荷包数目的沈家旺,第一反应就是翻箱倒柜,想扛起他心爱的算盘,算算七个九十究竟是多少银子。
然而没找到,因为家里的算盘被他们闺女借用到店里了,这一借就再也没还回来过。
沈家旺只好和孩子他娘一起疯狂掰指头数数,也幸好沈丽姝给他们留了充裕的时间,在她洗完出来前,夫妻俩终于算明白了,得到了一个震惊他们全家的天文数字——六百三十两。
夫妻俩面面相觑,等沈丽姝洗完澡出来,沈家旺才激动的举着荷包,想问什么又一时组织不起语言,只咿咿呀呀的用表情形容,看着颇为滑稽。
很好,又吓傻了一个。
沈丽姝见怪不怪的在内心吐槽,面上却一脸若无其事的坐下,主动为父母答疑解惑,“对,你们没看错,我们也没算错,这次咱家和齐叔叔家的分红足有九十两。”
大概是被闺女淡定的态度感染,沈家旺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自然不会算错,我跟你娘只是担心,你会为了让我们和齐叔叔多分些银子,没按照合约上写好的股份算罢了。”
“咱们大家签了契约,就要有严格遵守契约的觉悟,倘若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那还签什么契约,我说了算就行了。”沈丽姝严肃否认了老爹的怀疑,“再说多给你们分了,我自己的分红就少了,我能干这种傻事吗?”
看着一本正经的闺女,沈徐氏欲言又止,很想说她以前为了给小伙伴们多发些工钱,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各样的名目,这种傻事她干得还少吗?
不过眼下不是拆台的时机,沈徐氏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看着孩子和她爹严肃交谈。
沈家旺终于声音略带一丝颤抖的问起了闺女的分红,“那,那你今日当真得了六百三十两?”
沈丽姝也肯定的点头:“是,一文不少。”
沈家旺定定的看了他闺女半晌,到底忍不住飞扬到天上的嘴角,抹了把脸摇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看你从回家后的神情,谁敢相信你今儿分了六百多两?六十多两还差不多。”
沈丽姝笑嘻嘻:“那爹可说错了,才六十多两,我怕不是要哭着回家。”
沈徐氏此刻也心花怒放,嘴角的幅度跟扬到天上的丈夫不相上下,但看见闺女见钱眼开的嘴脸,还是忍不住嗔道:“你如今膨胀了,六十多两就瞧不上了吗?在你们做生意之前,咱们家攒五六年都未必攒得出六十两。”
沈丽姝觉得她娘挺能吹,还攒钱,就自家这逐渐增长的人口数和始终不变的一个劳动力,不负债就很了不起了,但凡家里能吃香喝辣还有点存款,不用担心哪天饿肚子,她也不会小小年纪混社会讨生活。
不过现在的她确实飘了,创业的初心只是为了吃饱喝足住上大房子,现在距离这个伟大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她的工作欲反而越来越大,没有特定的目标,也再没想过赚到多少就金盆洗手,回家躺平当咸鱼。
她开始享受搞事业的过程。
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钱人会越来越有钱了。
沈丽姝朝她娘认同的一笑,“您说得对,这大概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都知道,但她下次还敢!
沈徐氏:……
沈家旺笑着打断了皮皮的好大儿,说起正事,“那咱们就这么把其中的四十五两给送去齐家吗?”
提起这个,沈爹原本欢喜的脸上多了一分犹豫。
沈丽姝知道她爹的犹豫,并非是想从齐叔叔的分红中昧下一些,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有暴露的风险,到时候两家的关系搞不好反目成仇,与其这样,还不如当初就不要搞干股这一出。
落子无悔,既然决定好的事就不应该反悔,沈丽姝相信她爹还不至于短视到这种地步,而且就算要见财起意,那也不至于盯着齐孔目那份,毕竟基数小,就算持之以恒的贪污,每个月贪十两,一年也才一百多两,她可是一个月就赚了六百多两,老爹光盯着别人,岂不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所以她爹此时的犹豫,单纯就是怕齐孔目从这个月的分红里,反推出他们的月利润,尤其是她,这个月就赚了六百多两,怕是要赶上齐家的产业了,这让她爹以后还怎么在老大面前愉快的扮猪吃老虎?
知道归知道,沈丽姝却不在意,摆了摆手道,“爹娘就放心送过去吧,这才哪到哪儿,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要跟秦叔叔做生意的。”
沈家旺的心思果然没在齐孔目身上了,瞪大眼睛看着闺女,“啥,你还想跟秦大人做生意,什么时候起的念头?”
“不只是念头,已经有行动了。”沈丽姝把开业前秦叔叔去店里找她聊天,顺便约定以后一起暴富的过程讲给爹娘听。
把她爹娘听得恍恍惚惚,一时竟觉得月赚六百两都不算大事了。
姝娘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半响后沈家旺才回神,清了清嗓子道:“如此就照姝娘说的办吧,孩子他娘,过两日你走一趟齐家,我事先也会知会齐孔目一声。不过齐老夫人和齐家娘子她们跟你打听店里的事,你就说不知道,家里事情太多,没功夫管店里。”
沈徐氏无奈回答:“我本来就不知道店里的事。而且不是说自从齐家找姝娘要了店里的牌,齐老夫人她们就沉迷玩牌吗?我应当只要多带些铜子去陪玩就行了。”
沈丽姝苏出来的扑克牌还挺受欢迎,自从送了几副给齐叔叔,不仅是他们家的人沉迷,听说沾亲带故的都跑去齐家玩牌了,这段时间齐家那叫一个门庭若市。就连沈丽姝他们店里,也出现了沉迷打牌,就算不想撸串也要隔三差五就要来报道的客人,还有不差钱的包雅间打牌,搞得沈丽姝都不想做餐饮了,就凭自己的脑瓜子,开个棋牌室舒舒服服坐着赚钱不香吗?
当然也只是想想,做餐饮虽然辛苦,可是他们堂堂正正,发财也发得理直气壮,棋牌室万一弄成了赌场性质,把人搞得倾家荡产,半夜睡觉都不踏实,这钱不赚也罢。
不过说到打牌,沈丽姝很大气的对沈徐氏承诺,“娘去了齐叔叔家放心的玩,不管输多少我都帮您报销了。”
她有钱,有信心替她娘兜底。
只是这份好心换来了她娘的一记眼刀,“有你这么当闺女的吗,不盼着你娘大杀四方,反而指望我输钱?”
沈丽姝:害,她娘可真是人菜瘾大,还大杀四方,跟那群没事整天打牌的贵妇玩耍,不输掉□□就是好的。
第102章
“你好像在装逼,但我们没有证据”
最后徐女士有没有在齐家输掉□□, 沈丽姝不知道,倔强的徐女士从齐家做客回来,并没有找她报销, 沈丽姝就当她娘的确在齐家大杀四方了吧。
她也没有主动问, 一是为了照顾她娘那该死的胜负欲,二是沈丽姝的注意力也不在这方面。
他们送给齐家的干股上只有齐娘子的名字, 跟齐孔目本人没有半点关系, 并且往交接分红的时候,沈家旺和齐孔目两位“敏感人士”也半点不掺和,只有沈徐氏出面和齐娘子交接, 可以说是相当小心谨慎了, 完美规避一切风险, 真出事了对簿公堂, 单看他们的做法, 并无可指摘之处。
但沈丽姝和她爹还是更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与其被人怀疑之后见人就撇清关系,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低调些, 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沈徐氏迟了七八天, 等沈丽姝他们发工资的热潮降温,不再有人过多关注,她才去齐家送银子。
这个时候, 沈丽姝心心念念的大卧室都完工了,装修队严格按照她的要求装修出来的效果,沈丽姝表示非常满意, 然后热火朝天、心无旁骛的开始搬家。
这里说的搬家, 不仅仅是把沈丽姝的个人物品搬到焕然一新的卧室中去, 他们以前家徒四壁的, 她能有多少个人物品?
沈丽姝其实是蚂蚁搬家,去街上把她看好的花瓶摆件统统搬回家,再搭配各种各样的纱幔飘窗,浪漫又不失少女心,把沈徐氏和前来围观的三姑六婆们都击中了,然后又拖家带口,把他们家的女孩都拉过来瞧西洋景。
反正只要是女生,上至六十下至三岁,就没有见了她的新卧室不流口水的。
来自同性的全票认可,比直男审美的小伙伴们不走心的吹捧,听起来要舒坦得多,也更有成就感,女性同胞都说好,才是真的好。
大家的捧场可把沈丽姝得意坏了,当时就叉着腰表示她娘如果想要也可以安排上。
后面她追加了预算,几乎是毫无节制的使劲花钱,整个卧室改造下来也就花了二三十两,对于月赚六百多两的富婆本婆来说,简直毛毛雨。
三十两的快乐,她爹娘想要也可以拥有!
沈徐氏确实很喜欢姝娘的新卧室,尤其旁边街坊们一个劲的啧啧称奇,表示那些千金小姐的闺房不过如此,他们家姝娘过上了大家闺秀的日子,往后必然也是个金枝玉叶般的人物云云。这类一听就很浮夸的奉承话,反而听得她越发通体舒泰,比她们说姝娘如何能干如何会赚钱,都更让她欣慰。
在全家老少都在努力拼搏、追求上进的时候,沈徐氏主动或被动的,也跟着成长了很多,如今待人接物再不见当初的小家子气,跟齐老夫人那样花团锦簇的贵夫人也能谈笑风生,若是有时间再去镇上林举人家拜访,沈徐氏应当也能落落大方的面对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了。
这样的改变,让徐二舅某天开了个玩笑,说幸好他日日进城,是亲眼看着妹子转变的,不然怕是以为他妹直接被人掉包了。
可沈徐氏只是洗心革面,又不是真的脱胎换骨,有些坚持和倔强不会轻易改变,比如她那颗想把唯一的闺女培养成大家闺秀的坚定的心。
是的,沈徐氏的目标也与时俱进了,以前她觉得姝娘做个小家碧玉就很好,下半辈子平安顺遂,但随着自家条件越来越好,沈徐氏不再满足原先的小目标,心想她闺女有钱有长相,如今书法和画画都有模有样,以后说不定还会学习弹琴下棋煮茶,那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不是大家闺秀是什么?
但她万万没想到,大家闺秀养成计划才有了个雏形,还没开始行动,因为一个新卧室,她家姝娘就已经成了街坊邻居公认的大家闺秀。
还有这种好事?
纵使知道街坊们有夸张的成分,沈徐氏也忍不住心花怒放了,开始觉得这钱花得不亏,姝娘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