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下意识朝走廊的方向看去。
但却没看到什么装饰品,走廊空荡荡的,拐角处有些暗,视线受阻。
宋泽臣一拍大腿,闲聊似的嘟嘟囔囔:“哦,之前墙上挂了两幅画来着,后来卖给魏叔了,不过我也挺奇怪,那俩破画也不好看,但价格还挺高。”
魏惜望着乳白色的墙壁,微微一怔。
两幅画,不好看,价格高?
她在裁判文书网上看过一个案例,有一种转移婚内资产的方式是通过虚假高价买入古董。
古董本身远不值那个价格,但一倒手,钱就移出去了。
魏惜心思一动,轻吸一口气,眼睛亮了起来。
对啊,魏纯宇说,别墅里有挺多名人字画的,但都随意堆在地下室,不知道魏铭启什么时候弄来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婚内资产。
今天来宋泽臣的生日会,果然来对了!
她精神振奋,只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魏纯宇,然后偷一些出来,做价值鉴定。
魏惜眼神闪烁,将百香果汁放下:“我想去下卫生间。”
宋泽臣给她指了个方向:“直走,然后到大楼梯上楼,二楼就有。”
魏惜朝他一笑:“谢谢。”
说完,就匆匆走了。
宋泽臣看着魏惜跑走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老神在在的模样。
西尧莫名其妙:“你都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设计问题跟阿凛说就好了,魏惜懂什么。”
宋泽臣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凛一眼,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神神叨叨:“唉呀,为了兄弟,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真是太仗义了。”
薛凛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住了。
看到魏惜藏在卷子下的文件,他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重新申请财产分割这事困难重重,想拿到有力证据,说服法官没那么容易。
但他也佩服,她能做到这一步,想到这么多。
薛凛情不自禁的,就想帮她一把。
她身上有种很复杂的气质,他一方面不喜欢她的心思深沉,野心勃勃,一方面又难以抑制的被吸引。
这世上真诚的,简单的,乖的女孩子太多了,她们可以甜甜的冲你笑,柔软的和你撒娇,崇拜的向你请教学不懂的学科。
但魏惜只有一个。
能让他感受到势均力敌的危机和永不缺席的思维碰撞。
喝了酒,终于有人下水玩。
不过下水的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就在岸边聊天。
宋泽臣提议,大家玩猜词游戏,分成两组对比,他做裁判,输的那组就要罚下水。
有人问:“猜什么词啊你先说好。”
宋泽臣:“词都是我在网上查的,放心吧肯定不是超出大家认知范围的。”
“是一个人表演一个人猜吗?”
宋泽臣摇了摇食指:“猜词的人可以问问题,同队的只能回答是或否,直到猜出来为止,哪队先猜出十个词,哪队获胜,实在猜不出来可以过,怎么样?”
“行啊,来来来,分队!”
“自由组合吧我觉得,好朋友之间更有默契嘛。”
于是很快,二十多人自由组合成两队。
一队十一人,一队十人。
回答是或否的只有一个,雷打不动站在词板前,其他人要排队猜词。
魏惜给魏纯宇打完电话回来,比赛已经快开始了。
她看着排成两排的人,莫名其妙,站在了一边。
宋泽臣拉了她一把:“薛凛这队缺个人,你来吧,你学习太好了,让你猜不公平,你就站这儿回答是或否。”
魏惜感激他透露的消息,于是只好顺从地站在队伍前,陪着玩她不是很感兴趣的游戏。
宋泽臣打了个响指,比赛正式开始。
魏惜看了一眼眼前的词,是【游泳池】。
她点了下头,看向第一个女生。
女生问:“是不是人?”
魏惜:“否。”
女生又问:“能吃吗?”
魏惜:“否。”
女生:“很大吗?”
魏惜犹豫了下:“是。”
女生:“此时此地存在吗?”
魏惜:“是。”
女生眼前一亮:“在院子里吗?”
魏惜:“是。”
女生立刻在后院环视一圈:“泳池?”
魏惜点点头。
第一道题顺利的通过,女生兴奋地跑回了队伍末尾。
接下来的几个词都不算难,有了第一个女生的打样,其他人依样画葫芦,都猜的很快。
然后,轮到了薛凛。
宋泽臣灵机一动,使了个坏,抢走魏惜的题板,在上面刷刷写了几笔,然后才递给魏惜。
“来来来,就猜这个!”
魏惜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她立刻皱眉看向宋泽臣,表情无奈又埋怨。
宋泽臣兴致来了,催促她:“今天我生日,我最大,快快快让薛凛猜不出来!”
“来吧,我看看多难。”薛凛轻笑一下,将手机揣进兜里,显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魏惜只好叹了口气,看向薛凛,希望他问的简单一点。
薛凛问:“是物品吗?”
魏惜开口:“否。”
薛凛了然,到他这里,该人了。
薛凛声音慵懒地问:“是现代人吗?”
魏惜轻吸气,点点头:“是。”
此时,薛凛脑海里还在思索,宋泽臣比较喜欢提的现代名人。
他又问:“是好人吗?”
“是。”魏惜顿了顿,脸边隐约有些发烫,她实在不习惯夸自己。
薛凛挑眉,若有所思,他喝了酒,嗓音带着些低沉的醉意,笑问:“我喜欢的吗?”
瞬间,魏惜愣住,她闭紧唇,睁大眼睛看着他,迟迟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沉默四散,气氛有些奇怪。
薛凛蹙眉,不明白魏惜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宋泽臣则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憋着笑,轻推魏惜催促:“快快快,你们组要落后了!”
魏惜嗓子发紧,咬了咬牙,终于眼睛垂下,不去看薛凛,艰难吐出一个字:“否。”
宋泽臣笑容一僵,下意识看向薛凛。
他也没想到魏惜会说否。
要真是否的话,薛凛干嘛在沙龙会出那个头,不惜影响薛盛卫和魏铭启的合作项目。
要是否,也不必让他透漏给魏惜,魏铭启转移资产的方法。
薛凛眉头皱的更深。
他想不出现代有哪个好人是他不喜欢的,他没有太强烈的爱恨,不是过分出格的事,也都能理解。
问题问到这儿,有些僵住了。
薛凛脑中灵光一闪,问:“在现场吗?”
魏惜缓了口气,无奈道:“是。”
宋泽臣赶紧打圆场:“哎好了好了,这个词是我瞎出的,不算,猜下一个吧。”
他赶紧把这张纸扯下来,团一团塞进裤兜里。
下一个,又是正常的词汇了。
薛凛顺利猜完,没回队尾,直接来找宋泽臣,掏他兜去看那张纸。
宋泽臣赶紧躲:“别看别看,闹着玩呢。”
但他力气没薛凛大,被薛凛挠了下痒痒就受不了了,纸团被薛凛抽走,薛凛抖开纸团,看了。
看过后,他眸色渐沉,深深望向魏惜。
魏惜知道他看了答案,显然更尴尬了。
她从脸侧红到了脖子,但又不得不继续留下玩游戏。
好不容易猜完十个词,比赛赢了,魏惜松了口气,就要避开薛凛和宋泽臣。
她不喜欢这种玩笑,他们应该明知道她喜欢薛凛。
哪怕她被薛凛拒绝过一次,但也不代表,她心里可以毫无起伏了。
她刚要走,薛凛突然开口,语气有点严肃:“等会儿,跟我过来一下。”
他有些强硬地拉着魏惜的胳膊,将她往空无一人的走廊带。
西尧不远不近地看着,眼神有些焦急,赶忙来问宋泽臣:“怎么了?阿凛为什么叫她过去啊,你到底写的什么词?”
宋泽臣一摊手:“嗐,玩笑有点开大了。”
“薛凛?”魏惜被他扯着,快步走到走廊拐角,背着其他人的地方。
薛凛松开她,垂眸,保持一个有压迫感的距离,轻声问她:“为什么说否?”
他的呼吸在身边漾开,左耳银色的耳钉在白炽灯下闪烁发亮,他这种低低的,带着气息的嗓音让魏惜无法招架。
她很喜欢他的声音,对她来说,那比莫吉托的度数更高,多听一会儿就会醉了。
“那我......应该说什么?”她心里闷闷的,还泛着百香果的酸。
薛凛从她颈窝里的红吊坠一路向上,看到湿润的唇,绯红的脸颊,颤抖的睫毛,和汗湿的发梢。
他笑笑,身子微微向前,一只手撑在她烫红的耳边,平视她的眼睛,认真反问道:“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 第30章
魏惜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她浑身都很热,横冲直撞的多巴胺让她头晕目眩。
她忍不住吞咽着口水,让自己保持镇定, 但身体没有哪处能真的镇定下来。
她的掌心抵在冰凉的墙面上, 轻蹭着,企图消解身体的温度。
她又情不自禁的去躲薛凛的眼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注视。
这样的场景她只在梦里幻想过,梦里她可以放肆大胆, 尽情表露自己的渴望,可在现实里, 她发现自己又怂又弱, 只剩被动。
她没有经验,也没人教她。
她父母是太差的例子, 她只学会了像姜颂辛一样默默的付出爱, 却不懂该怎么理直气壮的得到爱享受爱。
薛凛眼眸微垂,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将她扳了回来,强迫她不能逃避。
薛凛深吸一口气,望进她漆黑的眼睛, 轻轻低喃,像自言自语,也像剖白。
“我以前总告诉自己,我有多看不惯你, 不应该对你产生任何感情, 可越洗脑自己, 我却越无力, 它不受控制,还会上瘾。我打破了很多自己的原则,却依旧不想回头,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我爸却能一眼看出来。”
“我从小学画,受我爸影响,画的最多的是建筑,我笔下的东西一向线条冷硬没有感情,可是有一天,我抬笔,却画下了一个女孩儿的眉眼。”
“魏惜,我不想自欺欺人了,你乖,我就喜欢乖的,你不乖,我就喜欢不乖的,我认了。”
魏惜的睫毛眨了两下,表情有些错愕。
如果她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薛凛这好像是表白。
但他说的这些话,她却并不全懂。
比如喜欢她到底要打破什么原则,比如他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她完完全全,没感觉到薛凛的压抑和克制,直到今天前,她都以为薛凛很认真的讨厌她。
但他现在却说,不受控制。
难不成她真像阮禛说的,是块木头,没察觉缓动的情思吗?
“你......是说,喜欢我吗?”魏惜的嗓音不争气的发抖,脖颈也跟着红遍了。
薛凛没有否认,他喉结滚了一下,眼眸又黑又沉:“那你呢,喜欢我吗?”
魏惜蹙了蹙眉。
她不明白,她难道不是早就说过喜欢他了吗?
在西尧生日趴那天,她就说过喜欢了,而他一脸不屑,只是嗤笑一声。
林佳祎都知道,她被拒绝的很惨。
“我......”魏惜刚想说什么。
薛凛眼神一闪,头侧了侧,突然喃喃自语:“算了,不重要。”
他突然很害怕听到答案,听到了又怎么样呢?
坦诚的拒绝,或是......再说一次谎?
他不想听她在这件事上说谎了。
以前是权宜之计也好,为了赚钱迫不得已也好,过去就过去了,他对那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差这一件。
总归,以后他能让她爱上他。
想罢,薛凛突然俯身,贴住魏惜的唇,缱绻地轻擦了一下,没有深入,没有冒犯,点到为止。
温热和柔软一闪而过,像落在人睫毛尖闪光的灰尘,也像挂在叶片上摇摇欲坠的露珠。
魏惜只觉得心底里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被巨大的嗡鸣敲响,所有阴郁和压抑的情绪如浓云般裂开散去,被封印的冰天雪地自此泄入春光,冰化成水,万物复苏。
薛凛吻了她。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整个人像是被罩进真空中,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所有的感官都只接受来自他的信号,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热烈欢呼他的亲近,充盈的情绪就可以灌满她的心脏。
魏惜耳朵红的快要滴血了,她微微张着润红的唇,希望呼吸能带走些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