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崽崽天真的话语,兰姑回头对上那双充满了期待的晶亮眼睛,摇了摇头道:“叔叔伤好了就会走的。”
崽崽闻言失落,低头不语。
兰姑见状怔了下,他爹走得早,又没有小孩和他玩,大概是感到孤单吧。兰姑有些心疼,但没说什么。兰姑打了一盆冷水回到房间,拿来脸帕弄湿拧得半干,帮男人擦干净那张脏兮兮的脸。
虽然第一眼看到他时兰姑就知道他生得好看,但当那张英俊无俦的面庞映入兰姑的眼帘时,兰姑还是愣了下,眸中露出惊艳之色。
男人的五官轮廓很深邃,剑眉入鬓,鼻直唇丰,身上隐隐透着股贵气,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她们这些乡野出身的人,好像是那些当大官的人似的,可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却很粗陋,和她们身上的衣服材质没两样。兰姑想不透他的身份便没再多想,用沾水的帕子贴在他的额头上,希望他体温能够快点降下来。
兰姑顾不得歇一会儿就进了厨房,她怕崽崽饿着肚子,匆匆将拜祭王秀才的猪肉切成薄片,拿来白日剩下的青菜混在一起炒了,一边把饭热上,又烧上热水,兰姑手脚麻利,很快便将饭菜端上了桌,让崽崽自己先吃了,崽崽也不缠着兰姑,乖巧地坐在饭桌前自己把饭吃了。
兰姑回了屋子,准备检查一下男人身上的伤。看着他那苍白得如同死人的脸色,兰姑皱了皱眉头,除去了他上身的全部衣服,目光不经意间撇到他那线条分明的肌肉,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专注于他背上的伤,当看到那道深长狰狞的伤口时,兰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伤口好像被刀砍似的,其他地方诸如腰腹,手臂上也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有的已经很陈旧,有的是新伤,不过这些伤都不严重,严重的还是背上那道可怖的伤口,伤口血肉模糊,还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周围红肿发炎,兰姑看着不禁头皮发麻,这伤口显然未经过妥当的处理,这会要人命的吧?
不过,看他身上那么多伤口,不会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或者险恶之徒吧?兰姑内心不由得犯怵,但一想起他先前看自己的那一眼,又觉得这人不像是坏人。又也许是逃兵?有这个可能。
他受了如此重伤,一时也没危险性,兰姑打算等他醒来,她再试探一下他。
兰姑不懂医理,不知该如何帮他处理这样的伤口。不过她知道自己采的一些草药中有消炎止痛的作用,她以前受了伤便是用那种草药来敷在伤口上,第二日便好了好多。有药总比没药好,至少能让他挨过明天,然后她再找大夫来给他医治。
兰姑把采药捣碎了,替他敷在伤口上。这采药敷在伤口上会疼痛无比,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醒过来,只是眉头紧锁,脸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兰姑不由加快了速度,用干净的布条帮他包扎伤口,他是侧躺着的,兰姑用布条穿过他的腰间时颇有些费劲,他人高马大的,兰姑整个人几乎要靠他极近才能完成这些事,她内心虽没有旖旎的想法,但毕竟男女有别,她有些不自在,兰姑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帮他包扎完了伤口,随后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做完这一切,他还是一声未吭,天气不冷,兰姑不打算帮他穿上衣服了,一是抬他起来太费劲,二是怕扯到他伤口。
兰姑走出来看到崽崽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见他双手趴在桌上,脸埋在手臂上,睡得正香,小脸蛋粉扑扑的,一侧唇角还粘着米粒,碗里的米饭只吃了一半,兰姑内心没由来的一阵酸涩,这孩子……困了也不去找她。
兰姑打来热水,把崽崽叫醒了,匆匆给他擦洗了下身子和脸,才把他抱到床上去睡。
给崽崽盖完被子,兰姑起了身,眼前忽然一阵黑,她身子晃了几晃,连忙又坐了回去。缓了片刻,那股晕眩的感觉才消除,大概是今天出了太多力气,又没来得及吃饭,饿晕了头。
兰姑忽然闻到一股馊了的味道,抬起手臂嗅了嗅,发现那股味儿竟是自己身上的,兰姑顿时觉得浑身黏腻不适,她准备先去洗个澡。
出了屋门,兰姑下意识又往另一屋子走去,刚至门口,发现男人竟然已经醒了过来,正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
兰姑心中一喜,加快步伐走过去,“你……小心弄疼伤口。”兰姑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便只说了个你字,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
在碰触到他时,兰姑看到他眉头蓦然蹙了下,以为他是伤口疼,然当他不露声色地别了下脸时,兰姑怔了下。
琢磨了片刻,兰姑不由想,难不成他是嫌弃自己身上臭?
兰姑脸上闪过窘色,连忙将身子离他远了下,察觉到兰姑的小动作,那男人侧转目光看了她一眼。
他那双眼眸看着人时,眸光深沉内敛,让人无法捉摸其中情绪。
兰姑有些拘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一个寡妇,如今却收留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家里,她内心很是忑忑不安。
“有……水么?”终于,男人先开了口,还是低沉沙哑的声音,显得虚弱无力,说话时他的目光仍旧紧攫着兰姑的眼睛。
“有……有,你等一下。”兰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兰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是他的恩人,他又身受重伤虚弱无比,她却禁不住地对他心生服从,思来想去,大概是他因为眼神流露出来的威慑力让人畏惧吧。
等兰姑拿着茶水归来,见他低垂着头,不知在沉思什么。
听到兰姑的脚步声,他抬眸看向她,神色冷淡,没什么变化。兰姑觉得他这神色不像是在看救命恩人,而是在看他的奴仆一般,心中着实有些不高兴。
兰姑犹豫了下,才走过去,他光着上半身,那身材太过惹眼,兰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给他穿上衣服。兰姑将茶水递过去,男人动了动手指,半晌没接。
兰姑突然意识到他应该是抬不起来手,又不好意思求人,于是将茶水递到他唇边,喂给他喝,又担心自己身上的汗臭味熏到他,没有靠他太近。
说起这个,兰姑其实有几分怨言,若不是拉着他走了一路,出了一身大汗,她也不会落得这一身汗馊味,而他却连一句感谢也没有,让兰姑觉得他不识好歹,自己简直白救了他。
霍钰并没有去留意兰姑脸上不悦的神情,他嗓子如火灼一般干渴,就着兰姑递过来的碗喝了一大口茶,而后眉头不觉皱了下。
兰姑见状连忙解释道:
“这是粗茶,你将就点吧。水来不及烧开了,只有这个。”这茶是拜祭用的,入口苦涩,味道并不好。
霍钰并没有说不好,喝了一半,嗓子的灼痛感终于缓解些许。
兰姑见他不喝了,收回手。
男人目光先是落在她拿着茶碗的粗糙手上,而后掀起眼皮扫了眼她的面庞,道:“多谢。”
她还以为他不会感谢呢,兰姑板起的脸色有所缓和。
“你背上的伤很严重,明天我去给你请一个大夫吧?”兰姑道,虽是询问的口吻,但兰姑并不认为他会拒绝,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可是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不必了。”
他语气十分平淡,对自己的伤势似乎完全不在意。
兰姑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你背上的伤口已经溃烂,若不及时处理,会没命的。”兰姑不客气地指出这一事实。
霍钰慢慢转动眼珠子落在她身上,片刻之后,才道:“无妨。”
死了也无妨?这人究竟怎么想的?兰姑有些犯难,内心想不通他为何拒绝看大夫,难不成……兰姑额角猛地一跳,视线稍抬与他四目相对,他眸中的冷漠撞进她的眼里,让兰姑心口不由得一怵。
他不会真是什么官府通缉的要犯吧?所以他才不想看大夫,怕被人认出来。
兰姑心口扑通乱跳,内心有些害怕,迟疑了下,试探地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看他的容貌气质也不像是险恶之徒,这么一想,兰姑心中紧张的情绪平定些许。
那人似乎不愿意与她说此事,转开了目光,脸上忽然多了抹疲惫之态。
他的态度更加重了兰姑的怀疑,兰姑沉默片刻,料一时半会儿从他嘴里套不到有用的话来,便不再白费力气,“你……好好休息吧。”兰姑小心地扶他躺下之后便起身出去了,她本想给他拿点吃的,但一想到自己还要喂他,而他还身份不明,就打消了这念头。饿一顿也死不了。
兰姑决定明日去镇上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官府有没有通缉的要犯,这男人的身份实在太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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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vs风尘女子
楚云容出身寒门,却凭着城府手段,年纪轻轻便身居高官之位,把持权柄,他芝兰玉树,虽于宦海中沉浮,身上却有着谪仙般的气质。
他严于律己,礼贤下士,唯一受人诟病的是,他未成亲便养有一子,且孩子亲母不知为何人。
他的政敌一心想要拉他下台,找来百花院的院主红袖,要她挑选去美貌的女子勾引魅惑楚云容,然而楚云容并不上钩,连花魁娘子也铩羽而归。
最后,政敌见红袖久经风月,阅男无数,便让红袖去勾引楚云容。
红袖知道楚云容不近女色,表面温柔待人实则冷漠无情,内心百般不乐意,加上她有一个秘密。
她年轻时与楚云容遭人算计发生了关系,一夜荒唐后两人形同陌路,却不想她有了身孕。红袖生下了孩子,担心孩子跟着自己受苦,她忍痛将孩子放在楚云容宅邸的门口,并告知他是孩子的生父。
这几年来,红袖从未想过去纠缠他,而楚云容或许早已将她遗忘了吧。
迫于官威,红袖最终还是去了。
望着眼前赫赫门庭,以及大门口那对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想到当年之事,红袖只觉心乱如麻,进退两难。
阅读提示:女主是底层风尘女,没有隐藏身世。
第2章
次日晨,霍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暗色蚊帐,他有一瞬间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撑坐起身,一股剧烈的晕眩恶心感袭来令霍钰险些又倒了下去,他紧抓着床角缓和了片刻,才感觉好些。
他目光一转,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屋子虽有些破旧,但桌椅床褥件件俱有,而且打扫得十分整洁,忽听得一阵咯咯咯的鸡叫声,霍钰视线不由转到窗外。
木窗敞开着,外头是篱笆围的小院,两扇竹门,篱笆旁边生长一棵枝叶浓茂的大树,枝干黑褐粗壮,浓荫匝地,树底下放着一竹制方桌,放着两把竹制小椅。越过院子,依稀可见远处的别家屋舍以及飘荡着的袅袅炊烟。
霍钰依稀想起来是一名村妇救了他,他昨夜不大清醒,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说过了什么话。
霍钰想要从床上下来,然一动身子,身体仿佛撕裂开一般,额上有豆大的汗滚落,背上灼痛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所遭遇的事情。
谁能想到曾经雄霸四方的战鹰会被人折断翅膀,落在这乡野之地?
谁又能想到曾经说过要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心上人以及亲信会联合起来背叛他,甚至想要他的性命?
当那女人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一时间那股疼痛变得再无法忍受,他曾经是如此的信任她……他眸中不禁浮起浓烈的戾色。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响,霍钰目光蓦然扫去,只见门口探出一小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充满好奇地看着他。见他望来,那小小脑袋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霍钰愣了下,眸中的凌厉之色渐渐褪去。这小孩想必是那妇人的儿子。
不一会儿,那颗小脑袋又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然后是整个小身板。
小孩大概三岁多点的年纪,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生得白嫩软糯,十分可爱。大概是见了生人的缘故,他有些腼腆害羞,低着头,两条小胳膊背在身后。
霍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崽崽偷瞟了霍钰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步,见他没有反应,又向前挪了几小步,一直挪到了霍钰身边为止。
霍钰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小家伙,正猜测他意欲何为,便见他伸出小短手戳了戳他的手臂。
“……”
霍钰没想到这小孩还挺大胆,他动不了,便没有理会他,这小孩胆子便越来越大起来,小手直接贴在他宽大的手背上。
霍钰微怔,他并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哪怕只是一小孩。若不是他行动不便,只怕会忍不住抽回手,而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孩蹭啊蹭,蹭到他身旁,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费劲地爬上床,坐在他的身旁。
小孩很乖巧地在他身旁坐着,也不说话,一双清澈的眼充满渴望的看着他。霍钰察觉出这小孩想要亲近自己,但他不擅长与小孩相处,也不喜欢小孩,所以他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