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鹿时眠
鹿时眠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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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惊枝惨笑一声:“裴砚我不属于你。”
  “现在你大权在握,已是燕北说一不二的太子殿下,你又何必执着于我一人身上。”
  裴砚之前被她咬破的唇,因为用力,猩红的血珠子滚在她唇瓣上,他眼中盛着满满的狼狈。
  他有苦难言,垂着眼眸避开她的视线,额头抵在她眉心上,声音嘶哑:“枝枝,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就像梦中那些没了她之后的漫长岁月,他如行尸走肉活着,梦中是她模样,睁眼只有空荡荡的宫殿。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早已成了他的心魔。
  梦中的他,因为犹疑和自大错失了她。
  这一世,就算她再恨他,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裴砚眸色发颤,受伤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骨头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被捅穿的掌心伤口再次裂开来,他任由鲜血溢出,追悔莫及的痛苦折磨得他喘不过气。
  “枝枝,原谅我。”
  “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裴砚虔诚跪在林惊枝身前,他俯身吻她。
  滚烫颤抖的唇落在她瘦薄的蝴蝶骨上,双手掐着她纤薄的侧腰,知晓她身上最为敏感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林惊枝透着恨色的乌瞳,渐渐被失神取代。
  她冷厉的质问声,变成了娇娇颤着的轻吟。
  她指尖抠着他的肩膀,哪里有白玉京留下的剑伤,他却像毫无知觉,动作极尽温柔。
  他最终还是要了她,用了些手段,但她眼中片刻的温柔,于他而言是疗伤最好的解药,他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这一辈子,他绝不会松手。
  傍晚,林惊枝从沉沉梦境中醒来。
  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皮,发现指尖被一个温柔娇嫩的掌心握着,殿中带着一股像太阳一样清爽的香味。
  林惊枝侧眸看去。
  “嫂嫂。”裴漪怜坐在她榻旁的绣凳上,双眸通红如兔子,应该是哭过。
  林惊枝见她,弯唇笑了笑:“漪怜姐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再过些时日,就要同二皇子成婚了。”
  裴漪怜伸手接过孔妈妈递上前的蜜水,小心翼翼喂林惊枝喝下:“嫂嫂。”
  “是我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做主把我送来的。”
  林惊枝软绵无力的双臂撑着床榻坐了起来,她身上已经换了干爽衣物,应该沐浴过,还带着浅浅桂花油的清香。
  “太后娘娘做主?”
  “这东宫就算是你们也不能随意出入了?”
  裴漪怜点头:“如今东宫是禁地,没有大哥哥的允许,擅闯东宫者死。”
  “大哥哥和陛下在朝堂上闹翻了。”
  “嫂嫂离开汴京,大哥哥去寻你的这几日,大皇子殿下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虽然贤妃娘娘因为沈家的事,依旧被陛下禁足在冷宫。”
  “可大皇子殿下,却得了陛下赐给他管辖宫中禁军的权利。”
  说到这里,裴漪怜语调顿了顿。
  她看着林惊枝小心翼翼道:“嫂嫂还有一事,漪怜不知该不该同嫂嫂说。”
  林惊枝伸手,温柔理了理裴漪怜鬓角的碎发,她努力笑了一下:“你还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
  “我如今的模样你也瞧见了,你大哥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裴漪怜略微纠结一下,才咬牙道:“嫂嫂。”
  “在您离开汴京的那日,沈大将军从大理寺出逃,已经许久没了踪迹。”
  林惊枝闻言,先是一愣,背脊霎时有寒气漫出。
  陛下重新宠爱大皇子萧琂,沈樟珩又顺利从大理寺出逃,沈家还握着朝中部分兵权,而萧琂得了宫中禁军的支配权。
  这究竟是帝王和裴砚圈的一盘棋,还是只是帝王用这样的手段,来削弱裴砚在朝堂的权利。
  东宫禁严,擅自出入者死。
  前世,他并没有这样在她身上费这样多的心思,而且这一世的他。
  林惊枝脑中慢慢想着过重生后和裴砚相处的画面,究竟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出逃触了他逆鳞,导致他这般,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另一个恐怕想法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林惊枝眼神凝滞,不敢再往深想下去。
  “大姐姐,这几日状况可还好?”林惊枝眉宇间闪过迟疑,望向裴漪怜。
  裴漪怜眼眶瞬间红了一瞬,她摇头:“大姐姐这几日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已极难咽下汤药。”
  “楼大人去过几次,也改了好几回方子,但是效果已不如之前,只能用上好的补药拖着。”
  裴漪怜轻轻咬了下唇,朝她压低声音道:“嫂嫂不要觉得有负担。”
  “嫂嫂当年救了漪怜,漪怜会保护好嫂嫂。”
  “桂花糕很好吃,大姐姐叫我替她谢谢你。”
  林惊枝心底翻涌的情绪差点控制不住,她朝裴漪怜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视线,裴漪怜笑着换了话题:“嫂嫂可还记得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去年秋猎前诊断有孕,如今腹中胎儿已经七八月大了。”
  “娘娘她身子不便来探望嫂嫂,她让漪怜也给嫂嫂带了东西。”
  除了淑妃送她的东西外,还有长公主萧初宜给她的小玩意。
  她无论同淑妃娘娘还是长公主萧初宜,在她刻意的疏离下,与她们关系不算有多亲密,但两人的善意,却让林惊枝干枯心划过一道暖意。
  根据裴漪怜的消息,眼下的汴京皇城恐怕很乱。
  因为太子同帝王的关系僵持,大皇子又借机复宠,朝中隐隐传出了帝王想废了六皇子,立大皇子为太子的风声。
  而且太子潜邸时娶的妻子,也就是如今沈家真正的嫡女,因出逃被太子抓回东宫拘禁,之后就一直对外宣称养病。
  而沈家家主沈樟珩从大理寺越狱,沈家所有人都被牵连,被震怒的天子禁足在沈宅,除了每日仆妇采买之外,谁不能踏出沈家宅子半步。
  时间转眼小半月过去,冰雪消融,桃柳抽芽,隐隐能窥得几分春天的气息。
  半月内,裴砚只回过东宫一次,还是深夜林惊枝睡熟后。
  他哪怕沐浴过,身上也依旧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颤着手臂小心翼翼把她抱进怀中。
  林惊枝累极了,她连伸手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紧紧闭着眼,他吻她时,她也毫无动静。
  在这期间,太后钟氏有来东宫看她一次。
  钟太后被贺松年扶着,震颤眸光落在她脚踝的银链上。
  太后好像也没料到裴砚会这样对她,苍老的目光中满是心疼:“好孩子,你和砚哥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砚哥儿那夜去寻你,同哀家说是舍不得你,哀家以为你是被月氏新君强行带走的。”
  钟太后说到后面,声音在发颤。
  林惊枝浓密睫毛,掩去眼中的苦涩,笑容有些勉强看着钟太后:“如太后娘娘您亲眼所见。”
  “妾身与他,并不像外人瞧见的那般恩爱。”
  钟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扶着贺松年的手,有些生气道:“哀家去说他。”
  “他实在是过于放肆。”
  慈元殿,许久不见的裴砚,站在钟太后身前。
  钟太后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指着裴砚:“砚哥儿这就是你对枝姐儿的爱?”
  “你这样对她,除了让她心里难过,把她越推越远外,你还能如何?”
  “那孩子娇花一样的人儿,她脾性像极了哀家当年,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裴砚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喉咙被苦涩填满,有苦难言,因为这都是他曾经犯下的错,现在的他不愿放手,只能强行把她禁锢在东宫。
  不光是为了她的安全,更是因为他的自私。
  “皇祖母。”
  裴砚狭长凤眸,压着一丝钟太后看不懂的讳莫如深:“孙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完,云暮的声音从慈元殿外传了进来:“主子。”
  “青梅来报,太子妃娘娘突然晕过去了。”
  裴砚再也绷不住面色大变,转身就往东宫的方向大步离去。
  “叫楼倚山进宫诊脉。”裴砚边走边吩咐。
  他并不相信宫里那些御医。
  半个时辰后,东宫一处隐蔽的书房,裴砚大脑一片空白僵愣在原地。
  他好像站不稳,往前趔趄一下,勉强用手撑着桌面。
  “你确定?”裴砚第一次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知所措看着楼倚山,脑海里交杂着喜悦和无数的酸涩。
  楼倚山点头:“嫂夫人的确有了身孕,脉象有些浅,还不足半月。”
  裴砚撑在桌面上冷白的手背,因情绪不稳青色筋脉浮现,他第一反应是她有了孩子,她能不能看在他们孩子的份上,原谅他。
  可他喜悦还来不及从眼中溢出,就被楼倚山一大盆冷水,兜头泼下。
  “裴砚。”
  “按照嫂夫人现在的心情,还有她的身体状况。”
  “她腹中孩子要保住,并且顺利生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别忘了,她服了半年的避子汤,虽然身体余毒已经清除干净,但是多少还是对她身体造成过不可逆的损伤,而且她的生产,也会比寻常妇人更为危险。”
  裴砚脑子里有根弦像是断了,瞳眸骤缩,脑海中是尖锐的痛楚,孩子带给他的喜悦,霎时被恐惧包围。
  楼倚山长叹一声:“虽然我不知你和嫂夫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你想孩子顺利出生,至少你得让她心情一直保持愉悦。”
  “她现在的脉象,的确不适合生产。”
  “若是强行如此,就算是十月怀胎,也不见能顺利。”
  “除非你不要子嗣,保她性命。”
  裴砚心跳骤停,脸上不见半分血色。
  他身体再也站不直,干涩唇瓣渗出血来,艰难看着楼倚山:“我会考虑清楚。”
  深夜,直到林惊枝熟睡,裴砚才轻手轻脚回到了她住的寝殿。
  她还不知道自己腹中有了身孕,只当是心情不好,导致的胃口不佳。
  裴砚林惊枝身旁躺下,滚烫手掌心轻轻放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她闭眼睡着,被他搂在怀中,只有小小的一团。
  孩子的事,他不敢告诉她。
  她这样恨他,如何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枝枝。”
  裴砚只有在她熟睡时,才敢肆无忌惮看着她的面容,随着脑中那些梦境变得愈发清晰,他却是连见她一面,都会觉得心痛。
  连着几日未睡,裴砚闭着眼,只有在她身旁,他才能寻得片刻的慰藉。
  沉沉梦中,有惊雷声响起。
  盛夏时节,焦噪蝉鸣声暴雨从天而落。
  裴砚瞳孔猛地一缩,他发现自己在河东裴氏老宅抚仙阁内。
  这时候,一声丫鬟的惊呼声,让他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去。
  林惊枝被晴山扶着回到抚仙阁,一个时辰后,郎中进府诊脉,不久屋中响起她极致痛苦的哭声。
  丫鬟婆子一盆盆清水端进去,端出来的却是一盆盆血水。
  裴砚这才明白,原来他不在裴宅时,她怀过他的孩子,在不足三月时小产了。
  可这些事,那个梦境里她从未告诉他,裴家府里的那些长辈,也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
  裴砚像是一抹飘荡在抚仙院的孤魂,从她满心欢喜嫁给他,到她被家中长辈嫌弃,到后来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窗前流泪。
  她也曾对他满心爱慕,日日期待着他的归来。
  可那时候的他,心中只有父皇的命令,一切都想做到最好,从未真的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觉得她乖巧听话,觉得她柔顺至极,觉得她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在他完成任务后疲惫归家时,她会尽情安抚他,满足他的所有需求。
  梦中的那些年,都是她在维护他们夫妻间的亲密。
  他只觉得,给她最优质的生活,送她昂贵的首饰,自律克制,就是对她最好的爱。
  可她眼里的光,一日日地淡下去,她对他不再满心欢喜,也不会去抚仙阁的垂花门前迎接他,给他做衣裳鞋袜也渐渐少了许多。
  但裴砚从未发现他的变化,只觉得自己的妻子贤淑温柔,就算他日后成为燕北太子,她当他的太子妃也是极为合适的。
  梦里反反复复出现她小产后的情景,那竟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
  这是他的前世……
  裴砚骤然睁开眼睛,满身冷汗,不敢相信。
 
 
第95章 
  漆夜伸手不见五指,寝殿中烛火颤颤,勉强支撑最后一点豆大的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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