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鹿时眠
鹿时眠  发于:2023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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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林惊枝还有些排斥萧砚,后来她发现只要他在时,她夜里失眠的情况肉眼可见的好转。
  渐渐地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萧砚每日夜里过来给她读话本子,等第二日清晨她醒来后,他再自行离去。
  他只坐在屏风后方,无需近身。
  就这样,三个月时间一晃而已,夏天马上就要结束了。
  就在夏天结束前,林惊枝忽然某天白日,让晴山叫来萧砚。
  她靠坐在抱夏的窗旁,懒洋洋的模样,手里捏着一把白玉团扇轻轻摇曳,一袭浅绿色薄纱,落在她身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林惊枝冷白指尖把玩着团扇上挂着的流苏,清冷眸光落在萧砚身上,她语调缓缓。
  “萧砚。”
  “明日本宫让人送你回宫中。”
  “本宫日后无需你在身旁伺候了。”
  萧砚愣住,他瞳仁骤然紧缩,忍着钻心的痛:“为什么?”
  林惊枝抿着唇:“没有什么为什么,你就当本宫腻味了,白玉京是从哪里寻的你,你就回到哪里。”
  “本宫不需要你了。”
  裴砚往前走了一步,音色薄烫:“是我没有伺候好殿下?”
  林惊枝笑了,笑得肩膀轻轻颤抖,用冰冷的扇柄挑起他的下颌,稍稍往上抬了抬,声音幽幽:“只是本宫觉得你容貌,竟然有几分像本宫一位故人。”
  “啧~”
  “太像了,只会让本宫觉得厌恶。”
  萧砚竭力忍着心口抽痛,透着灼人温度的掌心轻轻落在林惊枝侧脸上,他音色变了调,低沉嘶哑。
  “殿下真的厌恶吗?”
  “殿下的故人对殿下日思夜想,早已病入膏肓。”
  “无药可医。”
 
 
第103章 
  林惊枝没动,仍旧由裴砚滚烫掌心抚在她侧脸上,攥着衾被的指尖蜷紧,抬眸凝视他。
  “你贵为燕北储君,这般自降身份,又是何必。”林惊枝冷嘲了声,尾音压着明显是在克制某种情绪。
  她泛着泠泠釉光的目光,在落在裴砚身上瞬间以肉眼可见变得冷冽。
  “真的不能原谅了吗?”裴砚眼尾泛红,说话时掌心微微颤抖,往日凌厉薄唇没有半点血色。
  林惊枝看着他,扯出一点笑:“太子殿下还是从什么地方来,回什么地方去吧。”
  “月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男人一身白衣单薄瘦削,敞开松散的领口露出他雪白胸腹,薄薄的皮肉覆在骨骼肌肉上结实有力,因为瘦反而给他添了一丝勾人的邪气,凤眼轮空深刻,哪怕经过伪装也改不了他生来的矜贵高傲。
  最开始林惊枝只是略有怀疑。
  可后面长时间的相处,她渐渐发现眼前的男人实在太像他了。
  就算数年不见,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遮了真实面容和胸膛上的伤疤,但他愤怒时会下意识用拇指指腹摁着食指微曲的关节,看她的眼神,透着那股子如何也掩饰不了的占有欲,以及身上那若有似无,总在无声引诱她的冷香。
  他的一言一行,在这兜兜转转的两世里,早就刻进了她记忆深处,怎么可能忽略。
  她怕黑,哪怕是白日屋里也必须点着灯烛,冷冷的眯着眼睛,打量视线不经意撞进男人眼瞳深处,被他目光缠着,竟一时移不开眼。
  “枝枝。”男人眸光中带着祈求。
  他想要求她原谅,可曾经的那些苦难,又有谁来救赎她。
  林惊枝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拍掉裴砚抚在她脸颊上的掌心:“你别叫我。”
  “裴砚,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求我原谅。”
  裴砚张了张嘴,嗓子却是哑的,他像是被打痛了一样,僵在半空中的掌心骤然缩了一下,手臂无力垂下。
  林惊枝整个胸腔闷得厉害,像是被东西堵着,喘不上气来。
  “滚出去。”她抬手,冷白指尖指向门的方向,淡漠盯着裴砚。
  裴砚唇角扯出一丝苦笑,他伸手似乎想再次揉揉她的头发,奈何林惊枝受惊般往后缩了缩身体,提高了声音朝寝殿外喊道:“晴山。”
  “你叫个人,现在进宫。”
  “告诉陛下,就说他送的面首有个刺客,我十分不满。”
  “叫陛下过来把人送走,还有把颜家那位郎君也一起打发出去。”
  她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明显的怒气。
  晴山听到“刺客”二字,大惊:“殿下,可要奴婢进来。”
  林惊枝道:“无需,让陛下把人带走就行。”
  寂静的寝殿内,谁都没说话,只隐约有清脆的鸟鸣声传进里头。
  裴砚轻轻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枝枝。”
  “真的没办法了吗?”
  林惊枝别开脸,并不打算理他。
  有朦胧的光晕透过隔扇,漏进寝殿中,大半光影落在裴砚身上,明暗交错衬得他脸上轮廓比之前更为凌厉,唇色苍白恍惚中带着几分病气。
  没过多久,宫中来了人。
  内侍站在寝殿外朝林惊枝行礼:“公主殿下,陛下说的确是宫中的疏忽,不小心在面首中混了不该出现的人,扰了公主殿下的好心情。”
  “陛下吩咐奴才,现在就把人给带回去。”
  林惊枝视线沉入明净的湖水,却也同样冷漠,她避开裴砚的注视。
  “现在就把人带走。”
  “本宫不想再见到他。”
  “是、是、是,奴才回宫一定转告陛下。”内侍忙不迭应下。
  “阿娘。”一个小小的团子,从外头冲进屋中,小胳膊小腿肉乎乎的煞是可爱。
  林惊枝没想到初一会同内侍一起回公主府,一时间愣住,她第一反应就是把初一抱走藏起来,不能让裴砚看见。
  可初一已经哒哒哒地绕过屏风,跑进了抱夏里。
  他在经过裴砚身旁时,停了下来,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好奇:“咦?”
  “这阿娘要给初一找的新爹爹吗?”
  初一扑入林惊枝怀中,悄悄侧过身体去看裴砚。
  林惊枝慌忙伸手,捂住初一的脸。
  可裴砚依旧看清了,他眼底情绪剧烈波动,心脏像是要爆裂开来。
  林惊枝把初一搂在怀中,侧过身体避开男人的视线。
  她声音透着戾色:“愣着做什么。”
  “还不把人带走。”
  裴砚眼底透着血丝,哪怕极力克制,喘息依旧沉重。
  他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那个雨夜,他握着她的手,把匕首插进自己胸膛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悔恨和无可奈何,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不能再惹她生气了,她不愿见他,他自然得顺着她的意思离开。
  这一生,他活着本就是赎罪。
  数年不见,思念已经快把他活生生折磨死。
  他是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的疯子。
  如果可以放手,保留他仅剩的一点尊严,默默看着她平安喜乐过完一生,裴砚怔怔出神,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阿娘。”初一拉着林惊枝的袖摆,藕节一样雪白的小手透着几分。
  “刚才那个是爹爹吗?”孩童乌黑清澈的眼睛里,只有浓浓的好奇。
  林惊枝只觉得眼眶一烫,对上初一的目光,她差点落下泪来,勉强笑了笑,朝初一摇头,音色发颤。
  “初一认错了,他不是初一的爹爹。”
  “宝贝是不是忘了云志舅舅告诉过你,初一没有爹爹,因为阿娘还未成亲,只有阿娘成亲了,就能帮初一娶一个爹爹回公主府。”
  初一有些纠结,他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认真问林惊枝:“那阿娘什么时候成亲?”
  “是成亲了初一就有爹爹了是吗?”
  林惊枝望向初一那张和裴砚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小脸,有些勉强笑了笑:“阿娘等初一再长大些,就给初一找个爹爹好不好。”
  “因为初一现在太小了,有云志舅舅和你皇舅爷爷带你骑马也是一样的。”
  初一睁着漂亮凤眼,疑惑道:“可是刚刚那人,他身上有爹爹的味道呢。”
  “之前梦里,爹爹也是同初一说,初一现在太小了,等长大些爹爹就会回来。”
  初一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他有些紧张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林惊枝。
  林惊枝抱着他的掌心一颤,她把初一放在地上,神色凝重:“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少有这般严厉语气说话的时候,初一霎时委屈得红了眼睛,抽抽搭搭道:“初一不记得了。”
  “但是他身上的味道和爹爹一样。”
  “爹爹梦里就是这样告诉初一的。”
  “说等初一长大,爹爹就回来了。”
  林惊枝心脏像是被人拽着,骤然坠落深渊。
  她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很好,孩子也是离开后才发现有孕的,没想到这四年里,他竟不是来了多少回月氏。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初一了存在了。
  林惊枝一想到裴砚可能早就知道初一的存在,她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这个孩子是她的全部,她自私的不想初一和他有任何联系。
  初一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有些委屈:“阿娘是不是不喜欢他。”
  “阿娘若是不喜欢,初一下次努力不梦见爹爹。”
  “下回爹爹若是要在梦中同初一说话,初一不理他。”
  “傻孩子。”林惊枝被初一逗笑,她温柔抚摸儿子毛茸茸的发顶,“明日阿娘带你去行宫避暑好不好。”
  “可以让云志舅舅带你去溪里摸鱼,去山上抓兔子,还能去马场骑马。”
  初一一听不光能骑马,还能玩水,他霎时把爹爹的事抛在脑后。
  他绕着林惊枝跑了两圈,扑进她的怀里:“阿娘最好了,初一最爱阿娘。”
  “等初一长大了,初一也要带阿娘骑马。”
  去行宫避暑,是林惊枝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她怕裴砚会找回来,也怕再次面对他,还不如让白玉京出面,帮她解决这个麻烦。
  行宫玩一个月,也足够他离开了,这样还能避免他和初一见面。
  当天下午,玉姝公主带着公主府的侍从和宫婢,十分低调去了皇家行宫暂住,美其名曰避暑。
  等呆足一个月后,在夏天末尾快要入秋时,林惊枝才带着有些晒黑,但瞧着又长高了一点点的初一回到了公主府。
  公主府门前,内侍见林惊枝回来,笑着上前行礼:“公主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奴才得了陛下的吩咐,等着公主殿下入宫呢。”
  林惊枝眼中透着不解:“陛下寻本宫?”
  内侍低着头小声道:“陛下一个多月前就寻殿下了,不巧殿下去了行宫避暑。”

  “所以日日派奴才在公主府门前候着,是因为不想打扰了殿下避暑的雅兴。”
  “一个多月前?”林惊枝更加不解。
  内侍笑道:“可不是么。”
  “一个多月前殿下不是往宫中送了一名刺客,陛下想着那刺客好说也是公主府伺候过殿下的面首,怕贸然把人杀了,殿下会心疼。”
  “就让奴才日日来公主府门前等殿下回宫,问一问殿下的意思。”
  林惊枝眉头越皱越深:“陛下没把人放走?”
  内侍摇头。
  长久的沉默,林惊枝的心,像是平静湖面被人强行掷下一枚石子,波澜起伏。
  她把怀里抱着的初一递给丫鬟青梅:“我进宫一趟,你照顾好世子。”
  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跟着内侍进了宫。
  “枝姐儿来了?”白玉京在批改奏折,他笑着搁下手里的朱笔笑眯眯道。
  “舅舅。”
  林惊枝朝白玉京行礼,语调却是有些生气了:“我把人送还给舅舅,就是不想再管,舅舅怎么不放他离去。”
  白玉京装作满脸不解,唇角翘了翘:“枝姐儿说什么?”
  “泥把人送回宫,说的可是刺客。”
  “既然是刺客,那自然要好好算账,我把人关到水牢了,枝姐儿可要去瞧一瞧?”
  林惊枝垂着眼睛,沉默许久,她没敢看白玉京的眼神。
  不过一眼,白玉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带你过去。”
  “你也说是刺客,那就不必心疼。”
  “朕记得枝枝可是恨极了,这位偷心的刺客。”
  林惊枝抿着唇跟在白玉京身后,捏着绣帕的掌心很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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