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瀛目的明确,校长也毫无迟疑的找出了姐妹俩所有的档案。
“她们姐妹俩的事我都记得。”校长道:“跟她们似的长得那么像的双胞胎不多,沈迎也离开这里没多久,忘不了。”
“哦对了,上个月她还打了钱回来呢。”
还有个理由校长没说,那就是整个孤儿院因为于诗诗的原因常年受到裴氏捐赠,这哪儿忘得了?
裴瀛翻开纪念相册,如同校长所说,确实两人从小就难以分辨。
所以照片里她们永远都是同款不同色的衣服,不过那时候孤儿院条件艰苦,她们的衣物也不多。
来来回回也就那两件,一个衣物大部分是蓝色,另一个是粉红色,大概是方便别人区分。
裴瀛漫不经心的翻着相册,发现蓝色裙子的总是胸口贴着小红花,日常学习表现或者运动项目也是获奖无数。
虽然这个地方的奖项不是一般的简陋,大部分时间就是一朵小花或者一张奖状。
裴瀛忍不住笑了笑:“诗诗从小学习就好。”
校长看了眼照片道:“您认错人了吧?得奖的都是迎迎啊。”
裴瀛脸色一变,忙拿过一边桌上的放大镜,在年代久远,清晰度一般的照片上,终于放大了奖状上的名字,确实是沈迎。
裴瀛有些不敢相信:“可——不对,明显就是诗诗更擅长读书。”
“我听说沈迎只毕业于普通本科院校而已。”
这话说出来裴瀛就觉得愚蠢。
诗诗大学就读的却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大学,被收养之后,两姐妹的教育资源有着天壤之别。
但校长闻言却道:“哪儿啊,迎迎是市重点的尖子生,高考那会儿出了意外,直接有一科缺考了,这才只去了普通本科。不然以她水平,全国大学都可以选。”
裴瀛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质疑更好笑了,他想起沈迎的精明缺德,两姐妹里谁才是聪明的那个还需要怀疑?
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因为当初救他的分明是穿蓝色裙子的女孩儿。
裴瀛深吸一口气,语气似乎变得格外小心,他问校长:“她们姐妹,从来都以颜色区分吗?这种双胞胎应该会经常换衣服恶作剧吧?”
老校长对这些事倒是印象不深,只能含糊道:“可能吧,走的时候诗诗是穿迎迎的衣服走的,说是做个念想。”
“平时这事应该没少干。”
谁知裴瀛听了回答,心里却越来越沉。
他换了个话题道:“我和于教授来的时候,并没有听你提起过沈迎,她那时候为什么拒绝被收养?”
“我和于教授并没有强调只会收养一个吧?”
校长连忙道:“是迎迎自己要求的,她妹妹也劝过她了,只不过她这孩子从小就倔,说不可能认别人当父母。”
“要是咱把她们是双胞胎的事说出来,她就带着妹妹一起拒绝。”
院长的小心思也好理解,于诗诗救了裴氏少爷,裴氏为表感激将其收养,孤儿院作为对方的‘老家’自然也会受惠。
既然双胞胎姐姐自己强硬表示拒绝,他们当然不会冒着沈迎大闹,把场面搞难堪的风险多事。
院长的解释倒跟于诗诗的说法一样,但裴瀛接着问了一句:“你怎么确定提出拒绝收养的是沈迎?”
院长:“肯定是她啊,你们来接人那天我记得她躲镇上去了,回来也不哭不闹,这不是姐妹早就商量好的是什么?”
裴瀛听完没有说话,虽然疑问都圆回来了,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浓烈。
相册往后面翻,就只有沈迎一个人的照片了,裴瀛看着她从从童年到少年,再到现在熟悉的模样,仿佛能描绘出她这清贫努力的十几年。
他心中莫名有些心酸,这家伙如果不是那么倔强,她原本可以享受跟诗诗一样的体面生活,优质的教育。
裴瀛想不明白沈迎那时候的执着,她们亲生父母去世的时候,她们甚至都没有记事,哪儿来的什么感情?
而现在的沈迎更是个无利不早起,不要脸皮的家伙,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理由拒绝被富裕家庭收养?
一本相册并没有多厚,裴瀛翻到最后一页,当翻页看到空白后,他心里笼罩下一股无力的失落。
裴瀛合上相册递给校长:“谢谢,今天打扰你了。”
校长笑道:“不谢不谢,你能来看孩子们,他们很高兴。”
实际裴瀛对这里并没什么实质感情,以前他觉得自己在意的已经被带走了,十几年来的资金捐赠,物资援助,只是替诗诗回报而已。
但经不住校长的热情,心里也莫名多了股意向,催促着裴瀛答应了去跟孩子们见见。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孤儿院的老师已经应院长吩咐做好了布置。
大教室里孩子们围坐一圈,而黑板上贴满了这些年孤儿院富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当然跟于诗诗相关的放在了最显眼的中间。
或许是老师提前交代,裴瀛一进教室就收到了孩子们齐声的欢迎。
老实说他觉得有点羞耻,不过好在让人尴尬的流程不长,之后他跟孩子们做了会儿游戏和手工。
眼看半天时间折腾过去了,孩子们到了午饭时间,校长邀请他也留下来吃顿饭。
裴瀛也没有拒绝,便跟着校长准备出教室。
可经过黑板的时候,无意中扫到了一张照片。
裴瀛第一眼还没反应过来,可他的直觉已经让他停下了脚步,并回到了黑板前。
他仔细看向那张照片,它的位置并不显眼,这也是裴瀛在这里待了两个多小时没注意到的原因。
这张照片沈迎和于诗诗两姐妹并不是主角,她们只是不小心入境,但距离正巧,既够看清全身,又没有太远。
而两人身上,此时只有一个人脚踝上流着血,另一个脚踝光洁无伤。
照片的右上角有个时间水印,显示正是报警脱险后,他和诗诗分别不到两小时的时间。
而明明跟他分别时,还受着伤穿着蓝色裙子的人,此时却换上了粉色裙子,那件脏污的蓝裙换在了脚踝并没受伤的人身上。
裴瀛脑中产生一阵嗡鸣。
校长看到他为这张照片驻足,便笑道:“裴先生真细心,这张照片都能注意到她俩。”
“这还是我拍的,那会儿买的新相机,趁孩子们不注意抓拍了不少。”
裴瀛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他快被这虚虚实实,真假难分的信息弄得崩溃。
于是便直接拨通了沈迎的电话。
在那边接通后,不待对方说话,便开口问道:“你说你的脚踝的伤是场意外。”
“那意外是不是钻过铁门的时候被划伤的?”
第74章
沈迎对这通电话并不意外,她回答:“你怎么知道的?”
裴瀛脑子一阵眩晕:“为什么要匆忙的钻铁门?”
沈迎:“因为有坏人在追我。”
裴瀛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为什么要追你。”
沈迎:“那是一群绑架犯,被我救走了人质,当然要紧追不舍。”
裴瀛听见自己剥离于情绪的声音:“你妹妹跟我说过同样的事,她也说过自己有拯救人质,逃跑受伤的经历。”
“她记得每一个细节,她全都跟我说过,事无遗漏,你的意思是你妹妹在撒谎?”
沈迎随意道:“她的伤口难道不是自己划的吗?”
裴瀛呼吸都停了:“她也是这么说你的。”
沈迎笑了笑道:“是吗?这事我倒记得,她说要保护我,所以跟我约定口径,调换受伤原因。”
“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遵守着,我寻思还有意义?”
“你知道吗?我妹妹在我回去那天,一遍又一遍的问过我那事的细节,并要求跟我换下裙子,说是怕歹徒找到我,伤害我。”
“我当时感动极了,虽然不愿意让妹妹涉险,但她还是将我的裙子抢了过去,甚至还在自己腿上伪造出相似的伤口。”
“不过事后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最终歹徒没来,被我救下的那小子也没来。”
沈迎叹了口气:“没良心的东西,好歹上门说句谢谢呢。”
裴瀛整个人都在窒息,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出现在脑海里。
蓝色裙子的女孩儿还受着伤,离跟他分开的时间不到两小时,粉裙子那个身上还好好的。
蓝裙子是沈迎,粉裙子是诗诗,除非刚巧在偶遇他被绑架之前,姐妹俩才换过衣服——
但这个概率有几成?
裴瀛为自己这十几年的认知做着最后挣扎:“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你妹妹所知的信息量不比你少,你怎么证明你才是经历那件事的人?”
沈迎耸了耸肩:“这倒是,她反复问了那么多遍,指不定比我自己记得还清楚。”
这就是便宜妹妹的底气吧?
姐妹俩长得太像,又过了十几年的时光,所有人的印象都已经淡化,她完全可以将事实据为己有,只要咬死了不承认,谁都拿不出证据证明她在撒谎。
但沈迎却话风一转:“不过唯独有件事,因为太过羞耻了,我从没告诉过她。”
不管是原著中的上辈子,还是沈迎脑海中的这辈子,都没说过。
她道:“我跟那小子换衣服的时候,可是把他看了个精光。”
“连他屁股上有两颗小红痣都知道,这事我没告诉过我妹妹。”
裴瀛瞳孔失去了光泽,表情变得空白,心里有个东西坍塌了。
那块始终契合不上的拼图翻了个面,在嘲讽着他。
等裴瀛回过神来的时候,另一头的沈迎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却没有打过去的勇气,他甚至连面对她,想到她的脸都觉得羞愧。
裴瀛上了直升机,回到了本市,并没有停留在自己家或者公司,而是去了姜流许的医院。
他从医院楼顶的停机坪下来,直接一路闯到了姜流许的办公室。
双手一拍撑在桌子上,瞪着姜流许的眼睛都在发红。
“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姜流许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裴瀛:“诗诗根本就不是救我的人。”
他一把拽住姜流许的领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见到沈迎的一瞬间?”
“否则我想不出来你可以平庸化她履历的理由,你的调查里她是个平平无奇的人。”
“可她,可她——”
裴瀛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忍耐咬死这家伙:“她明明很优秀。”
姜流许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泰然自若。
他欣赏着裴瀛脸上的痛苦,焦虑,悔恨,接着才道:“你居然发现了?为什么这么突然?最近应该没有诗诗露出破绽的理由才——”
说到一半姜流明白了:“最近她出的昏招对吗?”
他站起身,拉开裴瀛的手,整理了下领带。
接着道:“我一直很喜欢观察你们几个对诗诗的感情状态,而你裴瀛——在我看来是最复杂的那个。”
“诗诗倒是好理解,她虽然不怎么聪明,但直觉挺敏锐,所以一直在强调她对你的救命之恩。”
具体表现在经常一起回忆那时候的细节,以至于他们三个也是多少知道的。
裴瀛气得发晕:“你什么时候起疑的?”
姜流许:“一开始。”
裴瀛:“什么?”
姜流许:“诗诗不是说她的伤口是钻铁门的时候被划伤吗?之后还顶着伤钻了下水道。”
“也就是说那道伤口在原有基础上受过二次污染,事后医治是需要剜除周围一些组织的,诗诗的伤口可没有做过这一步的痕迹。”
“反倒是沈迎——”姜流许笑了笑:“她的伤口可符合诗诗的描述多了。”
裴瀛喉咙腥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流许无辜道:“我怎么告诉你?什么时候告诉你?用什么理由告诉你?”
“没见到沈迎之前,伤口的不符只是个小小的疑点,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诗诗有个双胞胎姐妹。”
“遇到沈迎之后,才见第三面她就阻止了我说出真相,让我保持沉默。”
“所以我的自由时间只有几天而已,但那几天我也没考虑好怎么说出来才不刺激到你。”
裴瀛一个字都不信他的鬼话,冷笑道:“这就是你修改她履历的原因?”
姜流许:“那怎么叫修改?我可一个字没改过,只是省略了过程而已,她的学业在我看来也确实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