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千屿——白羽摘雕弓
白羽摘雕弓  发于:2023年03月13日

关灯
护眼

  沈溯微未等她说完,打断她道:“把那张地图给我。”
  “我是说散了。”徐千屿看着他道。一把散在城中,不比分埋更快吗?何况她掩埋了十箱,差不多也够用了。
  但见他伸手,只好将地图从袖中掏出递他。
  沈溯微接过,并无他言,转个身便不见了。
  徐千屿在法阵内走来走去,等了好久,甚是无聊。
  抬头往夜空望了望,见天上有芝麻粒大的一个小点,便朝它招了招手。
  那小点很快变成了一小片云,灵鹤飞在低空,把长长的颈探向她,似在小心地观察。
  徐千屿冲它勾了勾手指。
  沈溯微返回时,便见灵鹤乖巧地蹲在地上,头上顶着着一串花环,目视前方,一动都不敢动。
  高高的灵鹤背上,以骑马的姿势骑坐一个少女,她以裙带将木剑斜缚于背上,褶裙铺开半面,织金璀璨,露出尖尖一点绣鞋。
  她正抚摸着灵鹤的脖颈上的羽毛,口中念念有词:“生我的气吗?谅你也不敢。往后你我还会再见,到时候喂你好吃的,不然便将你的毛拔下来做成鸡毛掸子,知道了吗?”
  沈溯微:“……”
  徐千屿闻声转过脸,螺髻上红菱飘动,眼中甚是得意狡黠,唇畔含笑,骄矜道:“走吧。”
  沈溯微心想,不是之前不愿回去,怎么又偏在此时回心转意。
  又想,果然是装的。
  她根本就不晕灵鹤。
 
 
第26章 赴蓬莱(五)
  屋内弥散着淡淡的药味, 和香炉里的幽兰香气纠缠成一股惨淡的味道。波动的灵力将悬挂的纱帘与八卦幡不住扬起。
  徐芊芊房内的小厅,以屏风与内室相隔。数年前太上长老为保住她的性命,将她神魂引出一缕, 放在他的法器镇魂灯的护心烛焰上, 烛在则人在, 这样众人能合力将其护住,给她增加一线生机。
  眼下三位长老都在小厅内,以灵力护持烛焰,但那烛焰仍然光晕中狂乱摇摆。
  有人持剑闯进门, 那人一身黑衣,袍角绣金色花瓣,当风而来:“芊芊。”
  “徐见素, 你可不能进去。”护烛的其中一女修黑袍遮面, 一侧头, 隐约露出里面森然白骨, 是戒律堂的长老花青伞,“她太虚弱, 你会惊着她。”
  徐见素顿时转身,走到护心烛面前,见那烛焰奄奄一息,不禁咬紧后槽牙, 毫不犹豫以剑划破自己的手腕, 滴血于焰上。
  烛焰“嗤”地爆出了一簇火星, 略有起色, 但那效用并不明显, 仍然矮矮的, 很是虚弱。
  在场的人心中都一惊。
  明知是杯水车薪, 十年的修为,徐见素竟说给就给。
  徐见素放了血后,简单包扎一下,便坐下一同护住烛火。因担心芊芊,五内俱焚,他脸色很阴郁:“沈溯微到底在耽搁什么,这数日还不回来。”
  徐芊芊闺房内,苡糀坐于茶台前的太上长老,亦是这样想。
  不过他们想沈溯微回来的原因不同。徐见素固然讨厌沈溯微,但那是徐芊芊喜欢的人。他怕芊芊若是见不到他,留下遗憾,故而心中焦躁。
  太上长老则是在等待那一具与芊芊相似的灵体。
  他白发白须,一身洁白道袍,衣衫随周身灵力飘动,有松鹤之风。虽外表年迈,他的一双眼睛却毫无混浊暮气,清明至极,也淡漠至极。
  手中纸笺一片空白,尚无字。这很古怪。
  信蝶上指令是未曾收到,收到了但没看懂,还是……
  太上长老冷冷地一笑,神色陡然肃杀:“好啊。”
  宗门内这样有主意的孩子,并不多见。
  眼下拖得太久了,已失良机。
  徐芊芊衰弱异常,即便是将灵体带回,也无法冒这个险了,只能听天由命。
  床帐之外,伸出一只青白、细瘦的手臂,手腕上面血管的痕迹清晰得惊人。
  她这样三天两头地病势凶险,吃下的药,受过的苦不计其数,就是修士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何况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姑娘。
  奶娘心疼地握住徐芊芊的手,哽咽着给她按摩。
  徐芊芊已经无力露出一个笑容安抚她了,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帐顶。
  外面徐见素的声音惊动了她,她强撑一口气问道:“哥哥来了?”
  “嗯!”奶娘忙答,“小姐您听到了吗?您兄长说,沈师兄在路上了,就快要到了。”
  “沈师兄?为什么……回来……”
  提到沈溯微,她果然有了些精神。

  “他一定是为掌门所托,去找能救您的东西,这才耽搁一些。不然,他早就来看您了。”
  但是,奶娘说完这句话,徐芊芊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般喜悦,她目光枯槁,长叹一声:
  “愿他……常在练武场,何必……整日为世俗所累,为我……奔波……”
  说罢,眼中竟含了些晶亮的泪水。
  因不能劳动,平素总待在房子里烦闷,她身体稳定些时,会乘芝兰车去校场看弟子们斗法。
  年轻弟子,心高气傲,喜欢修习各种炫目招数,把术法与剑招结合,使剑上带虹,灵力相斗,将整个天穹都染成玫瑰色。
  沈溯微绝不是最出挑的一个。众人之中,他安静得如一道影,不过走到对手面前,谦逊行礼而已。然一旦手中握剑,那剑极快,极准,剑啸拉成一线,如九天鹤唳。一剑归鞘,树枝未曾摇动,而片刻之后,满树花朵纷纷而下,如倾盆大雪。徐芊芊抬头看,树上只剩叶,没有花。
  他静静背立在花雨中,衣袍沾满落花,再行一礼,归队而去,双肩的花瓣翩翩拂落。
  过了不久,这个少年果然进了内门。
  徐芊芊爱看他和徐见素对练。二哥以为她是看他,每每叫她去,但她的视线其实都落在另一人身上。
  徐见素剑势狠厉,如金石急撞,一旦进攻便不给人喘息之机,而沈溯微先退后进,以柔克刚,剑上生风,袖中盈风,能在绝境中抓住纰漏,一转局势,置死地而后生。
  可观性甚佳。
  到现在她也闹不明白,她喜欢的到底是沈溯微,还是他剑上之风,是落花吹雪,是一线生机。反正是跟她屋内这种沉闷的死寂和黯淡不同的东西。
  她也曾想过将它占有,但风又怎会为她所拘。
  拘住了,那还能是风吗,不就变得和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一样,沉重,会将人渐渐溺毙。
  奶娘见她闭上眼,吓得一把握住徐芊芊的手:“小姐,看在沈师兄的份上,您再坚持一下吧。”
  “可我又有什么用。”徐芊芊又将眼睛睁开,疲然看着帐顶。
  她不愿拖累别人,但无法避免。若是沈溯微专程回来看她,她还能有些欣慰,但若又是不得不去为她找什么药引之类,她便会感到痛苦了。
  “小姐若是好好的,想来沈师兄即便迟到了,也不会被责罚。”
  徐芊芊闻言一怔。
  她以为闭了眼,身后事便能尽数抛下。但不是这样。她就连死了,还要连累旁人,挨一顿骂。
  “原来我还有这样的效用……既然因我而起……那我便坚持铱誮到,他回来吧。”
  那护心烛焰原本衰微至一线,眼下却如春风吹抚过的野草,又慢慢地立起来,显出些生机。几个长老见了,俱是满眼惊喜,神情一松,收了灵力,相互道喜。
  太上长老陡然睁眼。
  倒是没想到,徐芊芊这一回竟靠自己扛过去了。他起了身,在床边将她看了看。
  徐芊芊满头虚汗,已经熟睡了,但神魂却已稳固,短期之内无虞。他便转身离去,那张空白纸笺,也在数步之内,化为齑粉消散了。
  *
  灵鹤已展翅飞至蓬莱上方。
  蓬莱是海中之岛,岛的四面是万顷碧波,徐徐涛声渐渐明晰。
  斜穿过云头,岛上花树似锦,仙雾袅袅。
  人间的房子是黛瓦白墙,仙门则不拘泥于此种形制,多是竹木所构,飘逸灵秀。玲珑楼阙,轻盈点置于苍松碧水间。
  这一路景致如画,徐千屿看得目不转睛。
  连系统都感慨道:“小千,你有没有觉得,人生如梦。”
  是说,它本以为这一周目要完蛋了,但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今天。虽成功还渺不可及。但它燃起了一点豪情壮志,不管怎样,要和宿主并肩作战,坚持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
  “我觉得……”徐千屿沉吟一下,嘴唇一动,“像噩梦。”
  “为何?”
  徐千屿道:“这大约相当于,你晚上做了噩梦,梦到自己九岁才入宗门,饱受歧视,虽然拼尽全力,但最后仍然学艺不精,被人杀了。惊醒之后,发觉自己已经十四岁了,竟还没上山。岂不是噩梦吗?”
  系统:“……”我懂。
  落到低空时,下了些小雨,徐千屿觉得凉快,便不让沈溯微使用止水咒,闭上眼仰脸接着雨点,很是快意。此时她将把沾湿的红菱从脸上揭下来,别在耳后,抱臂冷冷道,“别怕。要吃苦也是我吃苦,不会同你有多大干系。”
  系统:TUT对不起!!
  潮汐声翻涌不停,混合着几声鹤鸣。海边多雾,浮动的水雾漫至重重栏杆之上。
  灵鹤稳稳落在“梦渡”之前。
  “梦渡”在蓬莱边界,其实是北码头的一处阁子,乃是蓬莱岛大门一样的的存在。门有门锁,宗门也有老祖设下的禁制,禁制就是房檐上挂的一对铜铃。此铃平日岿然不动,假如无风自鸣,便是示警有宗门以外的人进入。
  徐千屿脚一踏上岸。
  头顶的檐上便声铃大振。檐下侍立的女修循声看来,随即青铃似被人以利落手法隔空捏住咽喉,哑了声。
  沈溯微现了身形,其道袍无非灰白双色,一条腰带松松勾勒出腰身。漆黑的长发被小雨润湿些许,蜿蜒于雪白的襟前。
  剑气,雨水。
  松风,铁锈。温柔与锐利纠缠在一起。但他身上却看不出任何暧昧,只有一种过分的清洁。
  他身侧立着一个双髻少女,身量才至他肩头,背上背一把木剑,艳红的上襦,墨蓝的褶裙,扭过脸来,额心还有一枚赤红朱砂,面庞娇艳。却是张扬富丽,浓墨重彩。
  两个梦渡的女修迎上来:“沈师兄回来了,掌门早就叫我们在此等待。”眼梢一扫千屿,笑道,“这是千屿妹妹吗?”
  沈溯微道:“是。”
  对方招招手,徐千屿还未走过去,沈溯微一把将她袖口拉住,问那两个女修道:“芊芊情况如何?”
  徐千屿有些意外。
  师兄这样关心徐芊芊,登岛第一件事就要问起,想来关系应该很好。
  既然陆呦生得像徐芊芊,那么后面师兄对陆呦很好,倒也说得过去了。
  那两人道:“大幸,没事了。”
  沈溯微点了点头,示意徐千屿跟着去。
  女修道:“掌门说今日去探芊芊。舟车劳顿,不便相见,不然先住下,改日安排。”
  徐千屿并不吃惊。徐冰来的面很难见,他平日里事务繁多,空闲时间,多用于休息,总有个小童在门口挡着。
  他甚为洁癖,还怕吵闹,沐浴焚香毕,还要排队预约。今天是断然见不到了。
  只是,那个叫白雪的师姐要领她去阁子,沈溯微自当去见掌门,交代好一切,这便要匆匆分开了。
  徐千屿不禁回头:“沈仙君。”
  沈溯微一怔,闻声回头,但只回了半个侧脸,矜冷克制,半晌道,“去吧。倒时你见掌门,可以同去。”
  徐千屿高兴道:“好。”
  感觉有师兄在,心里便安稳许多。
  这位白师姐温和安静,带着千屿一路走到一处僻静的内院,有问必答,却很少主动介绍他人,只是说她所住的地方会和在人间时差不多,吃穿都有人送,不必害怕。
  徐千屿四面看看,岛上相较人间树木更葱茏,屋宇与屋宇的距离拉得极远,虽清幽却太寂静了。此处陌生又熟悉,她自己记得一些地方,系统又告知了一些,对岛上布局,有了些模糊印象。
  路过徐芊芊的“挽月阁”时,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袍女修,迎面朝她们走来,她似乎注意到了徐千屿,驻步回过眸,看着她们,那脸也过于苍白了。不对,纱帽之下,并不是脸,赫然是一颗森然骷髅头。
  这人竟是宿敌,徐千屿一见那一对黑洞洞的窟窿,便想到惊雷,雨夜,黑纱,直抓脸上的白骨指,退了一步:“花青伞。”
  “你竟认得她。”白雪师姐拉住她,悄然道,“你别怕,她是我们戒律堂的花长老。以妖入道,故而模样骇人了些,但人是很好的。”
  徐千屿瞪着花青伞,悄声问:“她干嘛一直看着我们?”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