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千屿——白羽摘雕弓
白羽摘雕弓  发于:2023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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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孚绍服下三丸丹药后,修为日进千里,杀气几乎顺着雾气针刺一样沁入人的皮肤。
  孚绍飞针走线,伥鬼如皮影一般出现,动作扭曲地行走。终有一日,这恶行被他的师父发觉。
  惊雷震动,雷鸣电闪。
  游吟和楚临风惊异地看向头顶。这是自几人进入蜃境以来,孚绍最激烈的一次心境变化,令人胆战心惊。
  孚绍与万符宗的掌门积怨已久,终到了针锋相对之时。
  二人以符相斗,但孚绍已至元婴境界,这位掌门在这个月黑风高的雷雨夜,陨落于孚绍的手上。
  雨水滑过孚绍的鼻梁,闪电将他一张苍白、独目的面孔,照得如同修罗恶鬼。
  但他面上却并无快意,他颤抖着说:“你明明可以打得过我的……”他揪起师父的领子,“我是师姐召来的灾祸,这不是你说的吗?如今得了印证。为什么你不杀了我?你不怕我为祸世间了么?”
  “你总觉得我对你不好,我看不起你……”掌门一双凤眼瞪着他,气若游丝道,“实际上,你若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待你也不过如此了。我不喜欢你,尚能做到如此,何况你的师姐们……你好好想想……”
  掌门口中不住吐血,但他死死看着孚绍,竟然笑出声:“孚绍,弑师为大罪,但我愿意以死渡你,不愿天罚加你身。你今日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好好考虑一下,日后还愿不愿做个恶人。”
  说罢,他双目圆睁,头向后仰,竟已气绝身亡。
  孚绍抱着师父的尸身,在雨水中颤抖起来。万符宗掌门的话如雷霆般回荡耳边:
  “我不喜欢你,尚能做到如此,何况你的师姐们。”
  “我愿意以死渡你,不愿天罚加你身。”
  半晌,孚绍站起身,跨过了掌门的尸体。
  不过,早已空洞的右边眼瞳,滴落下了一滴泪。
  这一滴泪,坠入深潭。
  整个蜃境的风停,雾气流动变得空寂而宁静。雾中隐隐见光,又有了旋转飘落的花瓣,缥缈的铃歌声。
  四面绿树、房屋再度出现,孚绍坐在树下,接过孚菱纱递来的信。
  “什么意思,这是?”游吟环顾四周,懵了,“他手上看的那个不是我们天山的密信吗?”
  沈溯微道:“这之后万符宗散了,弟子各奔东西。孚绍没有投奔太上长老他们,而是自立为妖域主人,恐怕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你的意思是,妖域主人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游吟道,“所以,孚绍建立妖域,表面与太上长老他们合作,背地里却与洛水一样,已经倒戈了。”
  沈溯微垂眼,看到了灵蝶上的婚书内容。
  “孚绍发过神魂重誓,将伥鬼封印于纸人内,至少他清醒时,没有为祸人间。他弄出来这些儿子女儿,也许是为迷惑尹湘君他们,另外储备一些与其对抗的力量。”
  他长睫一动:“花凉雨还是找去了妖域,她与孚绍成过婚。”
  楚临风一拍掌:“所以我那亲戚说她生的小龙是师弟的孩子,说的完全是真话。”
  “花凉雨对孚绍,未必无情。”沈溯微抬眼,一时间他竟然理解花凉雨身为师姐的言辞,“她说喜欢强者,无非是规劝孚绍向上,不是想要轻侮他。”
  “我猜她去妖域,开始可能想以意识出窍,强行将孚绍拉回正道,但发现他早已倒戈,便留在了妖域。她与孚绍成婚生子,也是为了以自己为锁,限制他不能作恶。但花青伞痛恨孚绍,花凉雨难以解释,只能以意识出窍悄悄同他在一起。以至后来孚绍入魇,花凉雨的意识也丢失。”
  这时沈溯微看到了那句“我想吃冰皮月饼”,半晌没有说话。原来此前同他联络的,一直是徐千屿。
  此间联络不易,得要感谢游吟和林殊月阴差阳错的相让。他的指尖在上面摩挲半晌,压住情绪,对游吟道:“等你回去,请林殊月吃些冰皮月饼。”
  游吟狐疑:“啊?她说的吗?行……行吧。”他垂下脑袋,神色并不自在。
  是他的底线再次降低了吗?
  如今与大奸大恶之徒做对比,一个林殊月,好像变得不那么可恶了。
  沈溯微道:“楚临风,你过来些。”
  楚临风不知何意,躬身弯腰。沈溯微以指抵在他额头上,白光一闪,楚临风身形剧变,头发增长,叫嚷起来:“你干什么?为何将我化成女人!”
  转眼之间,楚临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裙飘飘的“花凉雨”,一脸愕然地瞪着沈溯微。
  沈溯微道:“你也是半龙,由你扮花凉雨,最为稳妥。”
  游吟心口一跳,阻拦道:“花凉雨是孚绍的痛点,你这样……恐怕会激怒妖域主人。”
  沈溯微道:“我是来杀他的,不是来讨他欢心的。激怒他又何妨。”
  徐千屿的信令他失却耐心,直接将楚临风推进雾气中。化成花凉雨的楚临风搅着长发,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不太自在地扩展了一下胸肌。
  “啊呀。”这什么衣裳,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就扯破了。
  楚临风以手捂胸,自胸腔内滚出剑气凝珠,向雾气中扫荡!
  那原本平静流动的雾气,果然混乱颤抖起来。片刻之后,楚临风身形迅疾,躲开了从天而降的符文的攻击。
  沈溯微抬眼:“妖域主人,总算愿意现身了?”
  雾气背后,凝出了孚绍的虚影,如齐天的巨人般。
  他掺杂银丝的长发,在空中飘动,面上魔纹遍布,神情阴鸷地看着众人,一指便将楚临风身上化形术指破,开口引得天地震动:“什么东西,也敢化作我师姐的模样,不怕我杀了你们。”
  楚临风道:“看戏看腻了,怕你不出来!”
  孚绍冷笑一声,身前出现了无数虚影,都是些张牙舞爪的伥鬼。
  三人神情变得严肃。
  但片刻之后,这些伥鬼身下出现一个闪着金光的传送阵,随后它们又瞬间消失了。
  楚临风:“什么意思?”
  孚绍神色一滞:“你们这些修士有些本事,竟然将龙凤聚齐了。”
  “很好,我当初立下此誓,便是要人救下我儿性命。这些伥鬼不要也罢,我来会会你们三个。”
  说罢,巨掌合拢,杀机迸现。登时蜃雾如旋风般流转,轰然直上,遮天蔽日,空气中每一颗水珠都化作利刃,要像将生机拧出去。
 
 
第126章 妖域夺魂(十九)
  到这个节骨眼, 三人自然放手一搏。
  楚临风将那把漆黑的剑向天上掷去。片刻之后,三道衔着光的剑影如流星,向孚绍背后疾冲下来;游吟拔出软剑, 紫色电光荡开;沈溯微捻诀, 凝虚为剑, 鬓边发丝扬起。
  蜃境大片塌陷。
  孚绍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在远处再度凝为虚影。众人面前多了一团雾气,楚临风较为敏感,咳了两声, 嗓子中发出嘶鸣。
  孚绍道:“你们可是忘了?我是水灵根,在吾境中,可要小心了。”
  雾中瘴毒, 霎时浓郁了千百倍, 与尖锐的杀气融为一体。灌入体内, 可以涨破修士的血脉。
  不过片刻, 流动的水雾霎然停凝空中,结成冰晶。
  亭台楼阁, 湖水草木,也都瞬间覆盖白霜。
  游吟还未反应过来,便和楚临风一起被一股力量抛向后方。
  只见沈溯微闭目坐于地上,发丝飞扬。以他为中心, 身下地面为霜雪冻结, 头顶亦覆盖茫茫灰雾, 冰面迅速扩展, 蔓延至远方, 将眼前蜃境幻铺盖为冰天雪地。
  孚绍亦是水灵根, 他见眼前冰雪世界, 神色凝重:“无限之境……”
  游吟大吃一惊:修士结境,一般为灵府内方寸之地;厉害一些的境,有数亩之大。他第一次见有人将“境”延展至外部空间的。
  且照孚绍所说,沈溯微的神通是‘无限之境’,这说明他非但能将境放出来,而且还能无限扩大。
  游吟道:“沈溯微的境显然是冰雪煞境,覆盖之处,万物肃杀。假如他若真能将境扩到整个世界那么大,那岂不是有灭世之能?怎会有这样逆天的神通?”
  “不会的。一看你就没结过境。”楚临风道,“境需要灵气支撑,用多大的境,就耗多少灵气。他只是个元婴,能扩这么大已经很勉强了。想灭世,也得有那么多灵气给他吸啊。除非他是道君,不依赖灵气存活。”
  游吟闻言,赶紧将身上所有的聚灵符全部拍给沈溯微,又与楚临风加紧攻击孚绍。
  而今半个蜃境冻结破碎,沈溯微灵气不足,早已被迫吸入含瘴毒的灵气,姿态纹丝未动,但嘴唇渐渐由红转向乌紫。从他袖中翩翩飞出一只蓝色灵蝶。
  沈溯微意识模糊,不知自己写了什么。灵蝶已经飞走,他瞬间清醒,感到后悔和后怕。
  冰雪境再度扩大一周,孚绍的虚影登时被冻结了半面,又被楚临风一剑贯穿。
  那半面咔嚓粉碎,坠入虚空。
  *
  灵蝶绕着徐千屿飞着。
  徐千屿激战之中,腾不开手,只得歪了歪脖子,灵蝶如有灵智一般,乖巧地飞进了她的芥子金珠内。
  苏鸣玉在前血战,云初趴在蛇身上,上下跌宕,他以天目帮忙查看巨蟒的薄弱处。许是因为伤得重,他说一句话便要喘一下:“你行不行啊?不行换我。”

  徐千屿借着身形娇小之便,躲在苏鸣玉身后,伺机砍了好几剑,但这巨兽身上鳞片如盔甲般,不但不能伤它,她的剑反倒差点震脱手:“别废话,快看下一处!”
  “再往右边,脑袋下面……从上往下……第二片黑色的鳞片。”
  徐千屿看准了,越过苏鸣玉的肩膀,一剑劈砍上去,蛇鳞飞出,血如柱喷出。巨蟒吃痛,仰头怒吼。
  伤到蛇妖,徐千屿心中大喜,不顾危险乘胜追击,连砍两剑,丝缕黑气从伤口中飞出来。巨蟒显然被激怒,陡然抛下了挡在前面的苏鸣玉,头一低便要叼起徐千屿。
  徐千屿感觉那热乎乎的腥气扫在脸上,先有一物越过她头顶,撞进蛇口中。巨蟒被击得一退,利齿狠狠地将其贯穿。碎片吧嗒掉落下来。
  徐千屿接住了一条木胳膊。原来这个替她挡过一劫的东西,是那个丑娃娃。
  徐千屿一低头,便见涂僵站在下方牵着空荡荡丝线,恨恨地看着她道:“若不是吃了苏大哥的几个饼,我才不来救你呢。真是可恶,我的傀儡——”
  徐千屿粲然一笑:“多谢你了!”
  “快把那只胳、胳膊扔给我!”虞楚从芥子金珠内掏出炼器炉,“我现在帮你重新炼一个傀儡!”
  徐千屿反手将木胳膊抛给虞楚,再度攻上去。
  此时,林殊月也飞至洞口前,看见了前方站立的同门,想要进来,却被挡住。她爬起来,再度试图闯进来,拼命拍打着看不见的结界:“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进不来?”
  小龙在孚菱纱怀里转过脸,看着外面陌生的女人,一板一眼道:“省省吧。这个剑冢的封印是我阿娘所设。她不喜欢的人,便会将她拦住。”
  “为什么不喜欢我?她又不认识我。”林殊月站在外间急切道,“如何才能被她喜欢?我要进来帮我的同门,拜托你告诉我。”
  小龙一脸天真:“我阿娘说过,她最讨厌虚伪寡情之人。”
  林殊月怔住,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算啦,你就站在外面吧。万一你惹怒了龙女,这个地方塌了砸到我们怎么办?”涂僵贴在虞楚旁边等着她的新傀儡,又开始说风凉话,“我在船上便撞见你同时约见三四个天山男修。唉,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天山的男修最重贞洁,若受了情伤,你要害惨他们的。”
  过了一会儿,小龙又将头转过去,疑惑地看向林殊月。
  洞外的女人在哭。
  “是了,我便是这样的人,寡情、虚伪。”林殊月垂眼,抹了一把眼泪,一双眼里还是泪光盈盈,含着股狠意道,“那又如何呢?你可有被骗过,全心全意爱人,牺牲自己的修为助人渡劫,那人却为了前途将你弃之若敝履。那滋味并不好受。那时我便发誓了,与其叫人负我,不如我先负人!”
  只是,涂僵说她这样会害惨天山的男修,是什么意思?
  她脑海中闪过游吟的背影,不过只是一瞬。前方刀剑声传来,她手中捻诀,强行撞破结界:“我就是这样的人,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为此愧疚自责忏悔吗?我凭什么。我不后悔,也不自责。我要救我的同门,不让我进来我便硬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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