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早已习惯周围人畏惧他的态度，他更在意身边的小护士会不会因为与他同行而产生心理负担。
前几年相亲的时候，相亲对象会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试图借距离关系避免被路人特殊关注。
在两人与年轻情侣的车擦肩而过时，曹安忽然发现，小护士往他身边靠了靠，将之前能够再塞一个人的距离，缩短到了只剩十几厘米，她的羽绒服袖子甚至会轻轻擦过他的胳膊。
曹安垂眸，看见她比坐在空调车里还红的脸，长长的睫毛不安地眨着，努力装成一切正常。
前面就是商场电梯厅，不大的空间内站了很多人。
曹安：“周末，等会儿可能要排队等号。”
江桃：“你饿了吗？我还好。”
曹安：“拿了号后，可以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江桃点点头。
跨进电梯厅，周围人一多，总算化解了她刚刚刻意靠近他的窘迫。
两架电梯，一架还在往上走，一架刚刚下来，就被守在前面的人挤满了。
曹安带着江桃往前站了站。
电梯门还没关上，江桃将里面众人面对曹安的压力看得清清楚楚，当电梯门终于缓缓地往中间合拢，江桃甚至听见有人夸张地松了口气。
忽然就有些想笑。
等了几分钟，电梯下来了。
没有人敢在曹安前面往里冲，曹安让江桃先进，他按了“4”楼，再走到江桃身边。
每次人多挤电梯，江桃都习惯地占据一个角落。
她还担心她会不会与曹安挤到一起发生一些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然而事实是，附近的人都自觉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江桃看向前方，合拢的电梯门上，倒映出曹安鹤立鸡群的身影，他那双狭长的眼……
是在看她吗？
江桃秒速垂下睫毛。
第7章
江桃在店员那里拿了号，被提醒还要等半小时左右。
用餐高峰，等半小时都算短的了。
店外摆着两排小板凳，塑料材质，江桃很怀疑这种小板凳能否承受曹安的体重。
曹安站在四楼的护栏边，视线在三楼扫了一圈，发现一家零售连锁店，橱窗前摆放着可爱造型的小件玩偶，看起来很吸引年轻一代。
“去那逛逛吧。”
“嗯。”
搭乘旁边的扶梯，两人很快就进了那家零售店。
江桃走在前面，曹安跟在她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形，完全将江桃笼罩。
江桃努力找话：“你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曹安：“这里好像都不是我的风格。”
江桃看向一侧的货架，上面是几排可爱风的发卡，粉粉嫩嫩的，在店内灯光下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又走了几步，江桃发现一个吉祥物货架，有各式各样的招财猫。
江桃一只一只地看过去，发现一个写着“出入平安”的招财猫汽车挂件。
她不想曹安只是陪她逛，试着建议：“这个怎么样？”
早在她将招财猫放进手心的时候，曹安就已经看过来了，那是一只头白身红的招财猫，红亮的底色显得她手心牛奶一样的白，她的手很小，手指纤长，指甲呈现出干净粉嫩的光泽。
“你送我？”曹安在她头顶问。
低低沉沉却又平静无波的语气，竟让江桃听出一丝暧昧。
江桃心里一突。
这又是她意料之外的问题，以前江桃跟别人相亲，都是那些男方殷勤地要送她礼物，曹安还是第一个跟她讨礼物的。
可这么一个小玩意，她拒绝的话，是不是显得太小气了？
她耳垂泛红，对着招财猫保持微笑：“好啊。”
曹安将手里的小购物篮提到她面前。
江桃心情复杂地将招财猫放进去。
有了这次的教训，她再也不建议曹安买东西了，自己挑了一个虽然可能用不上但十分漂亮可爱的笔记本，路过餐具货架，江桃又挑了两只可爱风的碗。
她伸手拿第二只碗时，头顶再次响起曹安的声音，带着一丝诧异：“送我的？”
江桃已经被他讨了一次礼物，这回说什么都不要再跳坑了，小声解释：“我跟外婆一人一只。”
曹安嗯了声，在江桃放好两只碗即将转身的瞬间，给自己也拿了一只。
江桃的脸刷地红了。
与曹安成为微信好友已经快一周了，这期间除了见面前的简短联系，曹安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话题闲聊。
作为一个刚刚接触的相亲对象，曹安的态度可以算得上冷淡，仿佛他对江桃也没有太大兴趣。
因为江桃怕他，已经在心里决定要尽快明确拒绝了，所以曹安越冷淡她越放心。
可如果说曹安开口讨要招财猫的小礼物只是一点点试探，刚刚他挑选相同碗的行为便十分明显了。
“送我表妹，你们护士长的女儿，今年读高一。”
曹安放好碗，不经意地解释道，“她应该也喜欢这种风格。”
江桃：……
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曹安还在闲聊：“表姨跟你们提过她女儿吗？”
江桃摇摇头：“王老师很忙的，见面基本都只聊工作。”
曹安：“嗯，有机会叫她出来一起玩，保证你不会无聊。”
江桃在心里嘀咕，她并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走向收银台时，曹安提着购物篮站到了江桃前面，手机也早准备好了付款界面。
江桃拉住购物篮边缘：“我来吧。”
曹安：“等会儿点餐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江桃：……
曹安让店员拿了两个购物袋，一份装他的招财猫与碗，一份装江桃的几样东西。
两人回了四楼，前面还要等两桌，快了。
曹安坐在了一个塑料小板凳上。
江桃只好坐他旁边，都面朝外侧，曹安的膝盖超过她很长一截。
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桃低头摆弄新买的小用品。
商场里温度高，她还穿着羽绒服，侧脸红扑扑的，更像蜜桃桃尖那一抹红。
江桃必须给自己找事做才能勉强忽略身边人的气场，她一手托着一只碗，拍照，再发个朋友圈。
发完没多久，刷出很多条评论与点赞。
第一条评论是方蕊：曹老大送的礼物？
江桃：……
怎么这么快就给曹安起了绰号？
关键是此刻曹安就在她旁边坐着！
江桃秒速退出好友圈界面，余光偷偷往曹安那边瞄。
幸好，曹安竟然也在看手机，只是他人高手的位置也高，江桃看不到他的屏幕内容。
终于轮到他们的号了。
点餐时，曹安果然没有客气，同样点了六份肉，江桃补充几样蔬菜就行了。
服务员离开后，曹安看着对面的小护士问：“会不会介意我吃的太多？”
江桃礼貌微笑：“不会啊，男的饭量本来就比较大，何况你长这么高。”这么壮！
江桃身边没有健身达人，只能比照电影里见过的角色，曹安的强壮很像美国队长，穿着衣服确实显得身材很好，卷起衣袖时露出的手臂虽然结实，却也没有暴起的青筋。如果有，江桃真的会受不了，看一眼都要起鸡皮疙瘩那种。
曹安：“遗传吧，我爷爷、我爸都是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我妈只有一米六，我奶奶还要更矮一点。”
江桃想到了曹安给她看过的那张照片。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江桃已经开始钦佩曹安妈妈、奶奶的勇气了。
曹安翻了翻手机，让江桃看。
又是一张照片，老时候的黑白照，一个五官与曹安很像的男人，旁边依偎着一个清秀娇小的女人。
男人一脸严肃，女人笑得很甜。
江桃一眼就被女人的笑容打动了，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悦。
她由衷地道：“你奶奶真好看。”
曹安：“嗯，我爷爷那边还有很多她的生活照，我奶奶走后，他天天都要翻一遍。”
江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曹安：“没什么，都十几年前的事了。”
江桃的脑海依然被那张黑白合照占据，她隐隐有种感觉，曹安的爷爷奶奶之间肯定有一段特别又浪漫的故事。
可惜她与曹安不熟，不好继续打听。
稍微熟悉了一些，这顿火锅竟然吃了一个小时。
商场外面的阳光很好，曹安问江桃要不要去翡翠湖走走。
翡翠湖位于桐市市区，也是外地人来本市旅游必去的一个景点，虽然在国内没有名气，但本市市民平时休闲都喜欢去那边。
说起来，江桃每次跟男方相亲，饭后都会去翡翠湖逛一圈。
吃饭、散步、看电影，这似乎是所有相亲都必须经过的流程。
江桃哪怕没看上男方，也会礼貌地走完这个流程，再在一天的流程结束后客气地表明态度。
她同样接受了曹安的邀请。
开车来到翡翠湖，岸边果然都是人，约会的情侣，大手牵小手的一家人，还有写生、拍照的专业或业余人士。
江桃全当自己是来活动身体的，跟着曹安穿过公园，再沿着景区平整的柏油路走来走去。
吃东西成了江桃化解尴尬的主要方式，曹安陆续在小吃摊给她买了一串草莓糖葫芦、一杯果茶。
“这里沾了糖。”
曹安忽然停下来，指着她左边嘴角说。
江桃：……
她想擦掉，然而一手糖葫芦一手奶茶。
刚要把奶茶递给曹安帮她拿着，唇角忽然有什么东西擦过，快得像蜻蜓点水。
“好了。”曹安放下手，若无其事地道。
江桃僵硬地道谢，耳垂都红了透，等曹安又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江桃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心中无比后悔，要不是她对小吃摊的其他东西都没有兴趣，却又迫切地想吃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她才不会选这串糖葫芦。
轧了一个小时的马路，曹安开车送江桃回家。
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到江桃半张脸，她系好安全带，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真舒服，想睡觉了。”
曹安看她一眼，低声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说完，他倾身过来，帮江桃放低座椅。
江桃能感觉他的动作，屏气凝神，直到眼前的黑影离开了，她才悄悄地换了几次气。
其实她也没想睡，主要是一直沉默太尴尬了。
曹安设置好导航，选了几首轻音乐。
黑色吉普平稳前行，江桃听着舒缓的音乐，竟然真的睡着了。
半小时后，黑色吉普停在了和平小区外。
曹安关掉音乐。
江桃醒了，惺忪的表情在对上曹安转过来的冷硬脸庞时出现片刻凝固，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曹安再帮她恢复座椅位置。
江桃看看窗外，不好意思地道：“竟然睡了这么久。”
曹安：“今天天气确实好，下周好像要转暖了。”
江桃看看放在后座的羽绒服：“是啊，暖气马上也要停了。”
曹安帮她拿过羽绒服，等江桃穿好，他说：“明早我要去趟医院，早上顺路过来接你？”
江桃用关心掩饰犹豫：“你去医院做什么？”
曹安：“老爷子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有几项要问问医生。”
江桃点点头：“你挂的几点的号？”
曹安：“八点，你平时几点出发？”
江桃：“七点左右，反正很早的，还是不麻烦你了。”
曹安：“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当然，如果你介意就算了。”
江桃：“……我只是怕麻烦你。”
曹安：“那就明早见？”
江桃裹着羽绒服下车，关好车门，透过降下的车窗朝他微笑，僵硬挥手：“明早见。”
曹安点头，开车离去。
后视镜里，小护士提着购物袋望着这边，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了。
曹安只是笑笑。
第8章
早上七点，小区外面的人流不算多。
江桃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黑色吉普旁边的曹安，背靠着副驾驶这边的车窗，懒散的姿势却被他靠出一种黑色气场。
他举着手机在讲电话，瞥见江桃，人站直了，手机也很快放进口袋，视线投注在江桃身上。
江桃走着走着，都快同手同脚了。
曹安帮她打开门，再绕到驾驶位。
“你吃过早饭了吗？”江桃挑起话题，视线扫过车内新挂上的“出入平安”招财猫。
曹安：“吃了，我通常五点半起床。”
“这么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