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把两只手举起来,直接送到钟敏芬面前,让她能看仔细。
革命刚开始的时候,钟敏芬不让丹穗他们提李爽和何硕。
现在她自然也没那么过分紧张害怕了,她看了看丹穗的手套说:“嗯,好看。”
祖孙俩这又说了几句话,院门上忽又响起敲门声。
丹穗不忘自己录取通知书的事,再一次从板凳上跳起来,“这次肯定是了!”
她戴着手套风一般跑到院门上,伸手拉开院门。
这一次果然看到了邮递员,她开口就问:“是不是歌舞团寄来的?”
邮递员拿着信封看一眼说:“是的。”
心里有了尘埃落定后的高兴。
丹穗伸手接下通知书,脆声跟邮递员说声谢谢,忙又转身跑回门廊下。
她在凳子上坐下来,笑着跟钟敏芬说:“奶奶,这次是的!”
钟敏芬也笑起来,“这下你终于踏实了吧?”
丹穗笑着点头,“踏实了踏实了。”
丹穗把通知书拿出来,仔细看完上面的内容,心里就更踏实了。
凭着这张通知书,年后她就可以正式进入歌舞团,成为真正的舞蹈演员了。
她把录取通知书举起来,对着阳光。
阳光打在通知书上,照亮纸张上的每一个微小空隙。
***
旧的一年在鞭炮声中结束。
新的一年,以离开和告别作为开端。
先是程陈穿上了鲜亮笔挺的军装,背上行囊,离开熙城去当兵。
再是何子然,和这一年中学毕业生的大部队一起,踏上火车,去往偏远乡村插队。
最后是丹穗,拿着通知书去到歌舞团报到,正式成为歌舞团一员,接受严格且专业的训练。
正式报到的那一天,珍珍和侍淮铭一起把丹穗送去了歌舞团。
看着小小的身影进了歌舞团,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舍不得。
丹穗倒是没有任何不舍,开心得只差飞进去了。
办完了孩子的事,两人骑车回家。
珍珍侧身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微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空说:“长大了,自己找到组织了,以后不用我们再跟着操心咯,省事了。”
侍淮铭知道珍珍心里其实是不放心丹穗。
他心里也不放心,但是他没再多说,而是回头看珍珍一眼说:“既然可以少操一份心了,现在刚好又有空,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句话前后是有什么关系嘛?
珍珍没听明白,自然看向他问:“去哪里啊?”
侍淮铭捏住刹车,单脚落地停下车子来,直接回过头看着珍珍,跟她说:“年前的时候我托人给你找了个小提琴老师,说好了过完年过去的,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珍珍蓦地一愣,看着侍淮铭眨眨眼。
因为他俩之前自己看书没琢磨出什么来,所以珍珍确实说过想找个老师来教一下,但那也只是随口那么说说而已,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正经事,结果没想到侍淮铭还真的给她找到了老师。
看她发愣,侍淮铭又问:“不想去?”
当然不是了,珍珍连忙点头,“想!”
? 第096章
侍淮铭骑车载着珍珍来到一片居民区。
在胡同里停下车, 珍珍从车后座上跳下来,侍淮铭抬腿下车,把车放到一边支放起来, 然后带着珍珍到一户人家院门外拍门。
拍门声音落下,院子里传出来一声:“门没关, 进来吧。”
侍淮铭带着珍珍进院子里去, 刚好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从屋里出来。
之前没有见过面, 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侍淮铭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姓侍,年前托人说过的, 年后过来看看学小提琴, 是这里吧?”
这么一说,年轻男人自然就知道了。
他立马客气起来, 微微哈腰道:“首长好,是这里是这里。”
跟侍淮铭打完招呼, 又跟珍珍打招呼,珍珍笑着回了句:“你好。”
互相打完招呼,年轻男人立马把侍淮铭和珍珍往屋里带。
进屋让侍淮铭和珍珍坐下,并泡了两杯茶端过来。
陪在旁边坐下来, 年轻男人笑着说:“不知道首长您今天过来,招待不周您见谅。”
侍淮铭可不是来做客的, 喝口茶问他:“这里谁教小提琴?”
提起这个, 年轻男人又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他连忙又说:“就是我就是我,不好意思忘自我介绍了, 我姓王。”
对上人侍淮铭就知道了。
这个王老师在少年宫上班, 教那些孩子小提琴。
既然就是他, 侍淮铭自然也就没跟他说再多的闲话,直接和他说起学小提琴的事。
本来学小提琴是要看资质看天分的,而且需要年龄很小就学,但今天这情况十分特殊,所以这王老师也就完全不看这些东西了。
侍淮铭问他:“咱这样可以学嘛?”
他果断点头如小鸡啄米,“可以可以可以。”
看王老师整个人挺紧张的,珍珍又笑着说:“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也就是学着玩,没什么特别高的要求,能简单拉出一首曲子来,那我就很开心了。”
王老师又点头说:“这个肯定是可以的。”
双方当面说好了学琴的事情,自然又约定了一下学琴的时间。
珍珍这就是十分纯粹学个兴趣爱好,所以就约定每个星期天来学个半天。
走的时候珍珍还笑着跟王老师说:“我没有压力,你也不用有压力。”
王老师还是那样连连点头,“我也没有压力。”
骑着自行车离开居民区。
珍珍坐在车后座上,出声跟侍淮铭说:“这老师比我小这么多,他应该也是第一次碰到像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学小提琴的。”
侍淮铭说:“只要喜欢,只要有兴趣,七十岁也能学,咱又没指望成什么大师。”
珍珍笑起来说:“也就你什么都支持我,不管合适不合适,奇怪不奇怪。”
之前支持她去上大学,支持她写文章,现在又支持她学小提琴。
不管这些事在别人眼里显得有多么不合时宜,多么不像话,他都会非常坚定地跟她说:“自己喜欢就行了,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侍淮铭骑着车说:“你是我老婆,我不支持你,谁支持你?”
珍珍坐在后面笑,抬起手扶上他的腰。
***
去过王老师家以后,珍珍的生活里就又多了一项新鲜的内容——每周星期天的下午,她都会去王老师家学小提琴,学习音乐相关的知识。
而每星期她过去的时候,侍淮铭也都会跟她一起过去。
侍淮铭骑车载她,帮她拎小提琴,她在王老师的指导下认真学习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默默看着听着,活脱脱那就是个陪读。
王老师怕他,每次上课的时候,都紧张得跟个小学生似的。
珍珍可没看出来侍淮铭对小提琴有多浓厚的兴趣。
今天学完琴从王老师家出来,自行车出了胡同,看前后没人,珍珍坐在车后座上问侍淮铭:“你是不是看王老师是男的,所以每次都跟着我一起来?”
侍淮铭十分淡定地反问:“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珍珍在他的反问上继续反问:“你没有吗?”
侍淮铭笑一下,“行,那就是有吧。”
珍珍也笑,没再说他了。
***
珍珍毕竟年龄大,对音乐又本来就一窍不通,所以学小提琴并不容易。
她每周星期天到王老师那学习半天,平时下班回到家,没事的时候就巩固一下学过的知识,并拿起小提琴来随手练一练。
当然她没什么压力,也不着急,所以学习过程还是蛮开心的。
这样学了约莫小半年的时间,她才可以比较熟练地拉出一首《小星星》。
但这点小成果已经让她很满意了,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
今天学完琴从王老师家回来,珍珍就一直哼《小星星》。
晚上吃完饭以后,她又郑重地把侍淮铭、钟敏芬、丹彤和兴禹都叫在一起坐着,拿出小提琴跟他们说:“学了小半年琴了,今天我要正式给你们演奏一曲。”
家里人每天都能听到珍珍在屋里练琴。
最初的时候,拉的那都是噪音,后来才慢慢听起来有点像是音乐。
真正听珍珍拉曲子,那到现在还没有过。
丹彤很是期待地看着珍珍问:“妈妈你学会了吗?”
珍珍笑着跟丹彤说:“老师说了,这东西不学个七八年十来年的,根本学不出什么来,我现在勉勉强强能算上入门,所以今天给你们拉个入门曲。”
兴禹给面子地直接鼓掌:“妈妈加油!”
不再废话了。
珍珍笑着把琴弓放到琴弦上。
声音从琴弦上流转出来,成为优美悦耳的曲调。
丹彤和兴禹跟着节奏一起左右摆头。
等珍珍拉完一遍以后,他俩直接跟着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钟敏芬耳朵背不能全部听清,而且她也不会唱,就笑着做旁边凑个热闹。
珍珍拉完了,放下琴弓。
丹彤和兴禹立马给珍珍鼓掌:“妈妈真棒!”
珍珍被夸得很不好意思,笑着说:“妈妈现在只会这个,拉得也不是很好,等以后学会别的了,再给你们拉别的听,好不好?”
丹彤和兴禹齐声道:“好!”
***
拉完琴差不多就可以洗洗睡了。
丹彤和兴禹先洗,钟敏芬和珍珍侍淮铭晚一些洗。
在丹彤和兴禹洗漱的时候,珍珍在房间里又拉了两遍小星星。
拉完正把小提琴装回琴盒里的时候,房门上响起敲门声。
侍淮铭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钟敏芬。
钟敏芬手里拿着一张信封,直接送到侍淮铭手里说:“我给忘了,今天邮递员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玲玲写来的。”
侍淮铭接下信封看一眼,确实是侍丹玲写来的。
于是他拿着信进屋,拉椅子让钟敏芬坐下,自己在钟敏芬旁边坐下来,拆开信凑在钟敏芬面前,把信里的内容给大声读了一下。
侍丹玲参加巡回医疗队已经满两年了。
在这两年当中,她一直有定期写信回来,说的都是些小事情,报喜不报忧。
但这回信里说的不止是些小事,还有一件重要的大事。
钟敏芬听到了重点,听完了以后看向侍淮铭问:“信里是不是说,玲玲要回来了?”
侍淮铭手里捏着信纸,又扫一遍,点头道:“娘,是的,玲玲回来参加分配。”
钟敏芬连声道:“分配好,分配好啊。”
分配是好,可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分配。
洗漱完回来上床坐下,珍珍便又接上话题说了句:“现在玲玲他们算是接受完贫下中农再教育了,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分配他们这批毕业生。”
侍淮铭说:“最好自然是能留在熙城。”
珍珍看向侍淮铭,思考片刻,“你帮帮她?”
侍淮铭也思考片刻,“我看看吧。”
***
暑假在燥热中来临。
学校的围墙里安静空落下来后,城里的其他地方就多了些闹嚷。
孩子们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城里城外到处疯玩。
歌舞团没有暑假,丹穗自然还是呆在团里。
当然团里正常也有休息天,要是团里没什么事要忙,丹穗也都会在休息天的时候回家,在家里过上一天。
今天从团里回来,刚走到大院门口,恰好碰到了刚回来的侍丹玲。
丹穗先看到侍丹玲,自然先出声叫了一句:“姐!”
侍丹玲听到声音转头。
看到丹穗,她立马笑起来,“穗穗!”
两人走到彼此面前,侍丹玲上下看看丹穗,笑着说:“都成大姑娘了。”
丹穗这两年长得比较快,确实比侍丹玲走的时候长高了一大截。
她也笑着说:“可能跳舞容易长高。”
姐妹俩没在门口多站,转身一起往大院里去。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侍丹玲又问丹穗:“听说去年年底你自己考进了歌舞团,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上台表演啊?”
丹穗摇摇头,“我才刚进去半年,距离上舞台早着呢。”
侍丹玲仍旧笑着说:“也不用着急,迟早的事。”
丹穗确实也不着急,她现在首要的还是要把功夫给练好了。
她跟侍丹玲讲歌舞团的生活,长长叹上一口气说:“姐你不知道,在团里这半年,每天不是练功就是学习,规矩多纪律严,都快要累死了,还是上学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