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叫为我好,他就是怕我花了他的银子。”
说着,孙三少爷的目光就扫向月扶的袖口腰间,张口道:“喂,你出门办事,身上总该带了银子吧?”
长离立即道:“拿点银子,引他上钩。”
月扶在袖子里摸了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掏出几块碎银。
“啧,才这么点,看来给我大哥办事也拿不了多少钱嘛。”
孙三少爷嘴上嫌弃,手却麻利地一把薅走了那些碎银。
他抛了抛手里的几两碎银,不甘地瞥了赌坊紧闭的院门一眼。
“这点钱也不够玩一局的,倒是能勉强喝两口小酒。”
孙三少爷脚尖一转,熟门熟路地直接往另一条巷子走去。
长离和月扶立刻跟了上去。
孙三少爷也不在意身后的小尾巴。
拿了人家的钱,跟就跟吧。
没了这个人,谁知道大哥又会派谁来盯梢。
孙三少爷走到路口的一家小酒馆,直接在空桌上坐下,扯着嗓子喊道:“店家,给我来一壶老酒。”
店家显然和他熟识,第一反应就是:“孙三少爷,这可不巧,今日的酒刚刚卖完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孙三少爷冷哼一声,将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几两碎银往桌上一扔。
“我今日带银钱了,不赊账。”
碎银在桌上骨碌碌滚了两圈,闪过浅浅银光。
店家看到实打实的银子,脸上的笑都真诚了三分。
“呦,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后厨里还有些库存,您稍等,我这就给您上酒!”
孙三少爷这才满意地翘起腿,大大咧咧道:“这点小伎俩,还想骗我。”
长离看着两人这一来一往,暗自咋舌。
看来孙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这孙三少爷应当没少在外面赊账,连卖酒的店家都知道他囊中羞涩。
月扶默默地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这酒花的可是他的银钱,不能全便宜孙家人了。
孙三少爷看起来是真过的不顺心,店家刚端上酒,他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满杯,仰头一饮而尽。
没喝两杯,他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对着月扶倒苦水。
“你是大哥身边的人,日子应当还算不错,毕竟现在家里的钱都在大哥手里。可我就不一样了啊,除了每月那点喝酒都不够的份例银子,就什么都没了,这糟心日子,哪是人过的……”
月扶不动声色地拿起另一个杯子浅尝了一口,然后就被辣得一激灵,险些炸出了耳朵。
他果断把酒杯往旁边推了推,开始心疼自己的银子。
孙家这个败家小子,败自己家就算了,还用他的银子买了这么个没用的难吃东西。
长离听着孙三少爷唧唧歪歪的牢骚,对月扶道:“套套他的话,尤其是那个孙大少爷的消息。如果是他当家,孙家暗中的小动作必然有他指使。”
月扶给孙三少爷又添了一满杯,自动代入角色中。
“大少爷的日子也不容易……”
仅仅这半句话,孙三少爷就急了。
“大哥不容易?他有什么不容易的!今日和这个道士喝茶,明日和那个和尚下棋,每日神出鬼没的,也不见他重振门楣……”
长离一听,顿时激动了。
“月扶月扶,多套点和尚道士的消息。”
月扶轻咳两声,正色道:“三少爷,您喝多了,大少爷何时见过什么和尚道士?”
孙三少爷摇摇晃晃地竖起一根手指,对着月扶点了点。
“你,你们别想骗我,我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府中哪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我的眼睛。”
月扶的脸色更严肃了。
“三少爷,大少爷真的没见过您说的这些人。”
孙三少爷涨红着一张脸,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胡、胡说,我早就发现了。每月逢五,就有人偷偷上门,来找大哥。上月十五的月亮又亮又圆,我远远看见那和尚的光脑门了,在夜色里反着光呢……”
月扶已经完全沉浸在一心为主的随从角色中,他压住旁边的酒壶,试图阻止孙三少爷。
“什么反光,一定是您那日喝多了,看错了。”
众所周知,喝多的人都是越劝越来劲。
孙三少爷用力挥开月扶的手,抱紧酒壶猛灌了一口,胡乱抹去嘴角流下的酒渍。
“什么看错,我眼睛虽小,但眼神好着呢,不仅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反光的秃脑壳,还有一个拿拂尘的老道,不就是以前青云观的道人嘛,几个人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长离简直想原地给跳起来孙三少爷鼓掌。
什么叫纨绔败家子,就是孙三少爷这样的啊。
正事一件不做,错事一件不漏。
除了吃喝玩乐,还能把家里的事情漏风般往外捅。
孙大少爷算计半天,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弟弟这么“能干”吧。
孙三少爷喝得多了,眼神逐渐飘忽不定。
他还想伸手倒酒,却一头栽倒在桌上。
额头磕在坚硬的木头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长离听见这声音,都不由得脑门一疼。
路过的店家看见,连连摇头道:“最多半壶的酒量,每次还偏要点上一整壶。”
消息到手,这烂醉如泥的少爷便也没了用处。
长离和月扶准备回去和焉九会合。
他们迅速出了酒馆,往孙家折返。
店家一转身的功夫,就看见店里只剩下一个醉鬼。
他忍不住嘟囔道:“我真该多收点银钱,每次醉倒在店里,耽误我做生意……”
另一边,长离和月扶回到孙府门前,焉九已经不在原处。
长离看了看孙家的墙头,“小九可能悄悄入府了,正好我变回剑了,方便溜进去看看……”
月扶摸了摸下巴,“我可以变回原身。”
话音未落,月扶已经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兔。
长离看着略显眼熟的兔子背影,沉声道:“月扶,抢我红薯的,果然是你。”
小兔的眼神不自在往旁边飘了飘,那日的红薯可撑着他了,连卤味都少吃了一碟子。
“我这不是不认识你的人形嘛,再说了,你们在兔仙庙里烤红薯,我还以为那是供奉给我的呢……”
长离看着强行狡辩的小兔,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那两个红薯,就当是故友重逢的见面礼了。
要是换了别的兔子,她非得揍他一顿出出气。
一剑一兔轻手轻脚地翻墙进了孙府,然后看着深深庭院犯了难。
长离想了想,“这孙府既然是大少爷当家,他应当住在主院吧,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主院位于院落的中轴线上,并不难找。
长离这时不免有些庆幸孙府落魄,只剩下这一间宅院。
若是一条街都是他家的,还真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他们蹑手蹑脚地进了主院,一路都没有撞上一名仆从。
月扶灵活地蹦上台阶,“孙家好歹是大户人家,不至于连仆从都遣散了吧?”
长离低声道:“看孙三少爷那样,就知道府里的主人大多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没有仆从该怎么活。这院落见不到人,说不准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月扶赞同地抖抖耳朵。
他们走进第一间卧房,刚要探查,就听见外面的门被推动的“咿呀”声。
长离和月扶立刻往床下一躲。
这人刚刚进屋,外间又传来一阵隐约人声。
来人扫了一眼屋内,马上相中了床下的位置,弯腰钻入床下,然后就对上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
他压住自己条件反射般涌动的灵力,强装镇定道:“兔兄,好巧。”
月扶矜持地冲他点点头。
长离感受着床下瞬间局促许多的空间,小声道:“你怎么挑了这么个位置,怪挤的。”
焉九低下头,这才看到隐于暗中的细长灵剑。
他愣了愣,“你怎么变回来了?”
长离:“还不是余师兄这个不靠谱的,也没说那化形丹有时效。他要是早说,我也不至于连一口卤兔腿都没吃上。”
焉九正欲开口,房门又开了。
床下的一人一剑一兔霎时安静下来。
两道脚步声渐渐走近。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消息放出去那么久,道门的人也该有反应了吧?”
另一个年长些的声音说道:“离我们最近的是归元剑宗,算算时日,也该有人来探查了。不过孙大少爷,我们的计划再万无一失,也得避免不成器的家伙拖了后腿……”
孙大少爷顿了顿,“我会看好家弟,让他近期不要出门惹事生非。”
床下的长离在心里一乐。
晚啦,醉酒的孙三少爷已经把你们交代得底裤都不剩了。
第61章
偏偏这时, 一个小厮急匆匆跑来,对着孙大少爷焦急道:“大少爷,三少爷又不知何时溜出府了。”
孙大少爷脸色一变, “人没了,还不赶紧去找!”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到外面彻底安静了, 一人一剑一兔才从床底下钻出。
长离抖了抖身上的灰,“这下清楚了, 就是孙府和道士、和尚勾结,想借刀杀兔。”
她把从孙三少爷那里得来的消息和焉九说了一遍。
月扶气道:“这些诡计多端的人族——”
说到一半, 他下意识看了焉九一眼, 咽下了后面的痛骂。
焉九莫名回视, 他骂人,看他做甚。
焉九没有细想, 他算了算时间, “今日正好是十五, 距离我们来流云镇也有些天了, 尽快把这个任务解决掉吧。”
再不回去,沈师兄怕是要一天十个传讯符催他干活备货了。
长离想了想, “既然是凡人犯案, 理应交给当地府衙,不过这流云镇的府衙是否清白,也是个问题。”
焉九直接道:“是不是清白, 上门一试便知。”
他们出了孙府, 径直前往流云镇的府衙。
整个府衙看起来纪律松散, 直到焉九亮明身份, 才有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匆匆出来,朝焉九一拱手。
“原来是归元剑宗的仙师,有失远迎。我是这里的主簿,鄙姓孟。”
焉九微微颌首,“孟主簿,我是为了镇上兔妖作乱的传言来的。”
孟主簿脸色微变,慌忙道:“仙师,我们流云镇只有拜兔仙的习俗,也是百姓为了求一个好兆头,哪来的兔妖作乱。”
一旁变回人身的月扶满意地点点头。
就是,是那些人非要拜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焉九继续道:“那镇上每年花灯节祭祀的两名女子,又是何故?”
孟主簿的眼神闪了闪,“仙师有所不知,这些女子皆是自愿为了祈福——”
眼看焉九面露怀疑,孟主簿立刻道:“仙师若是不信,自可到那些女子的家中问问。”
长离忍不住想翻个白眼。
这些女子都是穷苦人家出生,他们的家人只要还想在流云镇生活,就不可能违背主簿的意愿说话。
看来这府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扶随口道:“家人的说法,可不代表她们的想法。与其去问她们的家人,还不如直接问问本人。”
孟主簿讪讪道:“您说笑了,她们都已经上天侍奉兔仙了,怎么还能亲口问一问呢?”
长离这下更断定这主簿和孙府是一丘之貉了。
这桩案子若是交给他,最后只怕是不了了之。
探明主簿的立场后,他们又寒暄了几句,便从府衙告辞了。
长离:“官府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靠我们揭露真相,戳破孙府的谋划。”
说话间,一只传讯纸鹤扑棱着飞到焉九面前。
焉九用指尖点了点纸鹤,纸鹤便化为一道流光消散在半空。
“是余师兄来信,他查到了一些新东西。”
焉九将刚刚接收到的传信一一道来。
“在孙氏药铺一家独大前,流云镇上还有另一家吕氏医馆。吕氏医馆价格公道,用药良心,可惜被孙氏用龌龊手段挤垮了,不仅没了医馆,还欠下大笔债务,后人别说行医了,连维持基本的生计都难……”
长离若有所思,“那我们便去一趟吕家,说不准还能从他家知道更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