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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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赵刀跟着顾昭走了鬼道,上一瞬两人还在涯石街,这一瞬便到了翠竹街。
  顾昭往前踏出一步,一脚鬼道,再出来便是人途,偶尔一两声犬吠鸡鸣,两人便又到了六马街。
  赵刀冲顾昭竖了个大拇指,“昭侄儿这一手厉害!”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山楂茶汤凉凉的下肚,一下便缓解了口中的干渴。
  赵刀的家在六马街,路过自家时,他抽空瞅了一眼。
  顾昭:“赵叔在瞧什么?家佑哥和婶子应该已经睡下了。”
  赵刀:“那可不一定,你家佑哥最近勤奋得很,哈哈,我老赵这是祖坟冒青烟了,昭侄儿你瞧,你家佑哥屋里的灯还亮着,这是在用功呢!”
  顾昭瞥了一眼,对家佑哥心生同情了。
  读书真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他哪里是读书郎,他活得还不如畜牲嘞!
  这夜翘为了一首流传千古的诗句,当真是兢兢业业的劝学啊。
  顾昭瞧了一眼旁边笑得满嘴牙的赵刀,摇头叹道。
  真是苦了家佑哥一人,幸福老赵一家人啊。
  ......
  两人继续往前走,再往前便是茶楼听雨楼了,忽然,顾昭和赵刀瞧见前方朦朦胧胧的一幕,两人拧眉了。
  赵刀一把将顾昭挡在身后,不让继续瞧。
  无他,前头一男一女正在拉扯,这个时候在外头胡混的男女,哪里能有什么正经事?
  他昭儿可还小呢,眼睛见不得这脏东西!
  赵刀:“顾昭啊,你还小,这等事叔来劝就好了。”
  赵刀拧眉,打着灯等着那一男一女过来。
  ……
  眼睛瞧不到,鼻子还闻得到,空气里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香火的味道。
  香火的味道?
  嗯?
  顾昭陡然回过神,扒拉开赵刀,从他身后探了出来。
  手中的六面绢丝等往前探了探。
  赵刀已经不拦着顾昭了,他也瞧清楚前头了,那男的是他的邻居街坊李崔旻。
  只见他喝得醉醺醺模样,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他将那穿着水红里衣红马甲的妇人背了起来。
  妇人约莫四十年纪,她头戴粉花红花黄花串成的花环,脸上画着又红又艳的妆容,嘴边一个媒人痣。
  此时水红绸缎的衣袖环着李崔旻的脖颈,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柄黑杆金嘴的大烟斗。
  浑脱脱一个媒人的形象。
  李崔旻醉得厉害,他托了托背后的媒人,大着舌头问道。
  “当真?你当真能给我再找个婆娘?又贤惠又漂亮的那种?”
  大嘴媒人咯咯笑道,“真!自然是真!”
  “我啊,可是认识好多个好人家的闺女儿,就缺你这等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的汉子了。”
  说完,她伸手掐了掐李崔旻的胸膛,意有所指的挤了挤眉眼。
  李崔旻:“哈哈哈,甚好甚好!”
  “我家里那婆娘要不得,要不得喽!”
  “整日里神经兮兮的说有鬼来寻她,还在房间里偷偷供了什么,我都要烦死她了!”
  “该!你说,那样娇滴滴的小娘子,怎么心就那么狠,坑蒙拐骗,害了那么多的人家,我咋命这么苦,寻了个这样的婆娘啊!”
  李崔旻说起自家婆娘胡青珊,面上已经不见往日的半分情谊了。
  他的眉眼里俱是厌弃和不耐烦,显然是真的厌烦了她。
  大嘴媒人举起手中的烟杆子,抽了一口烟气,撅起圆圆的嘴儿,呼的一下呼到李崔旻的脸上。
  漫不经心道。
  “无妨无妨,我啊,保准给你寻个更好的。”
  两人的对话顾昭和赵刀听得清楚。
  赵刀解释:“这是我那邻居李崔旻,他最近和婆娘闹不停,估计是又去喝大酒了,这媒人倒是面生。”
  顾昭点头:“知道,他婆娘可不是好东西,她和她弟弟害了好些个姑娘家。”
  赵刀抬脚走了过去,顾昭提着灯笼跟上。
  赵刀瞧了一眼踉踉跄跄的李崔旻,又嗅了嗅空气中的酒味,皱着眉头道。
  “崔旻,夜深了,别在外头乱晃悠,明儿自个儿到钟鼓楼的周叔那儿交百枚铜板,知道没!”
  顾昭知道赵叔为何这么说。
  玉溪镇也是有宵禁的,只是玉溪镇到底不比靖州城那等州城。
  他们这儿的宵禁不严格,但总有一些人在外头喝了酒被更夫抓了个正着。
  大家伙儿也不关押他们,只让第二日罚个百来枚铜板。
  毕竟关着人,还要管饭管睡觉的地儿,不划算!
  第二日罚铜板,那犯宵禁的人肉痛了,记下这个教训,下次也就掂量掂量了。
  ……
  李崔旻眯了眯眼睛,醉眼熏熏的看了过来,他打了个酒嗝儿,大着舌头开口。
  “啊,是赵叔啊。”
  “是我。”
  赵刀有些嫌弃他,又瞥了一眼李崔旻身后的媒人样的女人,侧头和顾昭小声的嘀咕道。
  “唉,都说酒壮怂人胆,还真是这样,你瞧他喝大酒的胆子有多大,什么人都敢往家里背。”
  顾昭附和,“是啊,胆子真大,纸扎人都敢背在背上。”
  “是吧是吧。”赵刀摸了摸下巴,念叨了两句。
  片刻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赵刀侧头瞧顾昭,难以置信道。
  “昭侄儿,你方才说什么了?”
  顾昭贴心:“叔,你没有听错,我说的就是纸扎人。”
  “你都没有发现吗?李大哥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脚下步子乏力,他自个儿都站不稳了,哪里还有力气,能背得动一个大活人啊!”
  赵刀顺着顾昭的视线瞧去,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这位媒人打扮的大姐,瞧过去就是分量不轻的模样!
  顾昭总结:“除非,李大哥他背的不是人。”
  顾昭说完,又仔细的瞧了一眼李崔旻背上的媒人。
  只见她白面腮红,大眼儿大嘴,那模样分明是她前儿在涯石街桑阿婆的香烛店里瞧过的。
  桑阿婆巧手扎的送亲媒人嘛!
  赵刀举了举灯,两腿有些打颤了。
  “这,这纸人怎么在这儿了,崔旻啊,放下放下,快放下!”
  李崔旻醉醺醺,踉跄了一步,摇头拒绝。
  “不放不放!我还指望翠喜大姐给我介绍姑娘呢。”
  赵刀拍腿,“哎哟喂!介绍啥姑娘啊,回头你有命认识,没命取媳妇呢!”
  顾昭举了下铜锣,伸手凑到李崔旻面前,用力的梆了一下。
  “嘿!醒醒!”
  李崔旻耳朵一震,脑袋懵了懵,随即回过了一点神。
  顾昭喝道,“好好瞧瞧你背上背的到底是什么!”
  顾昭的这一声喝,当真是振聋发聩,李崔旻的酒一下就醒了。
  他颤颤巍巍的侧头朝肩头看去。
  那儿哪里是什么水红色的绸缎衣袖,分明是一张水红色的彩纸罢了,他的背上轻飘飘,显然也不是什么活人。
  李崔旻三魂去了两魄,哀嚎道。
  “叔,叔哎,救命,救命啊!”
  “……救命!顾小郎救命!”
  他一边喊着救命,一边将背上的纸人抡了下来,自个儿手舞足蹈,似有野狗追赶一般的朝自家宅子跑去。
  “嘭!”的一声响起,那是院子屋门被重重的关上。
  李崔旻这一连窜的动作只在眨眼间便完成了,正待上前救命的顾昭和赵刀两人瞧着地上的纸人,面面相觑。
  恰好一阵风吹来,纸扎人被吹得簌簌发响。
  顾昭迟疑:“叔,刚刚那李大哥回去了,应该就不用咱们了吧。”
  赵刀也愣愣的,“不愧是年轻人,就算喝了大酒,那腿脚也是利索的。”
  说完,两人看地上的纸扎人。
  这是一个媒人样式的纸扎人,模样精致,鲜活不死板,衣襟旁边还贴心的别了一方喜鹊绣纹的帕子。
  “死样,瞅着人家干嘛,还不扶人家起来?”
  地上大嘴媒人的嘴里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赵刀唬了一下,连忙问顾昭。
  “昭啊,这纸人是怎么了?”
  顾昭走近瞧了瞧,视线重点落在纸人的眼睛处,仔细的观察了片刻。
  “果然!叔你瞧这里。”
  顾昭指了纸人的眼睛让赵刀看。
  赵刀提了提心,秉着一口气看了过去。
  “这......这谁画的啊。”
  “没错。”顾昭点头,“纸人的眼睛沾染了颜料,被鬼炁所附,就有了灵,这才哄了刚刚那李大哥背她回家。”
  虽然顾昭还不会扎纸人,但她也听闻过这行当的一二忌讳。
  扎纸人这个行当里有一句话,叫做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
  据说纸人只要眼睛被画了,也就被赋予了人的精气神,这样一来,纸人似人,就容易被邪祟阴物上身,也就通了阴。

  眼前这个纸人眼睛处多了点墨汁,墨汁有些不规则,瞧过去倒像是不经意间沾染的一样。
  大嘴媒人辩解:“我对方才那官人没有恶意,是诚心为他保媒拉纤的。”
  顾昭将地上的纸人捡了起来,扶正,随口应道。
  “做媒?你打算介绍他鬼娘子啊,要真给他介绍了,没出几日,他也得成鬼相公了。”
  大嘴媒人紧紧的闭上了嘴。
  “好了,瞧你身上的炁息还算干净,人鬼殊途,赶紧回去吧。”
  顾昭化炁成掌风,正准备将那媒人鬼拍回鬼道,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将媒人鬼拎了出来,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会做媒?”
  “自然!”媒人鬼的胸膛挺了挺,眉飞色舞般自豪模样,“我张翠喜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儿的媒人,一口大嘴能说四方,巧着咧!”
  顾昭沉思:“唔,姑且信你一回吧。”
  顿了顿,她继续道。
  “这人鬼之间说亲你是别想了,造孽的,这样吧,我这儿正好有一桩亲,回头找你帮帮忙,帮衬一二。”
  大嘴媒人张翠喜欢喜:“当真?”
  顾昭点头,“自然是真,你放心,要是亲事办得圆满,回头少不了你大金大银的元宝的。”
  张翠喜:“哎!”
  顾昭问了张翠喜的名字和哪里人士,在心里记下后,就将鬼灵拍了回去。
  “成!等我准备好了,我燃香寻你!”
  送回了媒人鬼,顾昭拎起地上的纸人,仔细的翻看了一番。
  赵刀站在两步远的地方,灯笼往前照了照,不解道。
  “你在干嘛?”
  顾昭手中动作不停,解释道。
  “原先我还想着要不要去桑阿婆那儿买一个纸人来瞧瞧,嘿,运道就是这么好,今儿巡夜就碰到了一个,可不得好好的瞧瞧了!”
  赵刀不解:“瞧这个干嘛!”
  顾昭:“我答应了一位漂亮的娘子,要送她风光大嫁的,她那夫婿好似颇为厉害,我得学一学桑阿婆的手艺,扎一些纸人明器下去,要是可以的话,再给她扎一栋大宅子。”
  赵刀:......
  顾昭瞧了一会儿,瞧出了内里的一些门道,这才将这纸人单手夹起,抬脚朝涯石街走去。
  ......
  涯石街,桑家。
  桑阿婆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提着灯笼,她身后跟着小童小盘和小棋。
  正准备踏入黑暗的时候,桑阿婆抬头朝东面望去,沉声道。
  “有人来了。”
  小盘小棋面上忐忑,小棋绞着手指,声音里带着哭音。
  “阿婆,都怪我,我想起了,我今儿在店里抖了抖笔,上头的墨汁正好甩到纸人眼睛附近,我,我想着就那么一点,也就没和你说了。”
  桑阿婆沉声:“下回谨慎。”
  她摸了摸小童的脑袋,继续道。
  “我和你们说过了,纸人画眼不点睛,纸马立足不扬鬃,别说是一点,就是半点,那纸人眼眶处也是沾不得的。”
  “好了,莫说了,有人过来了。”
  小棋止住了哭音,跟着桑阿婆朝东面看去,只见两点熹微的灯光出现,后头有两道影子……不,是三道,小个的那个手中好似还夹着一个什么。
  多瞧了两眼,小棋欢喜。
  “阿婆,是顾小郎,他帮我们找回纸人了。”
  桑阿婆暗暗松了口气,轻声应了一声,“嗯。”
  人途鬼道交叠重重,玉溪镇里发生了这么多次古怪的事情,最后都平平安安的过去了,桑阿婆也听说了长宁街的顾小郎得了家里的传承,知道这是同道修行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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