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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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刀大口的喝下,将碗往桌上一搁。
  “痛快!”
  赵刀:“哈哈!”
  周生财:“哈哈!”
  喝完酒,两人相视俱是畅快的笑了笑。
  顾昭:......
  她已经有点想家佑哥了,真的。
  ......
  夜色昏黑,凉风一阵阵的吹来,空气中有些潮潮又闷闷的水汽,顾昭打着六面绢丝灯走在涯石街的路上,她旁边的赵刀打了个嗝,漾出几分酒气。
  顾昭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劝道。
  “赵叔,要不然你就在生财伯那儿歇着吧,我自个儿巡夜打更就成。”
  “没事!就这两三碗的酒水罢了,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赵刀摆了摆手,大刀阔斧的往前走,示意顾昭瞧他走的是直线,一点也没有醉!
  顾昭无奈了,“成吧。”
  ……
  “梆,梆梆!梆,梆梆!”
  “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一慢两快的梆子敲响,铜锣声幽幽荡荡的朝夜色散开,遮掩在夜色下无形的黑雾逃窜逸散。
  顾昭踩在涯石街的街道上,眼睛朝四处看了看。
  涯石街靠近玉溪镇的涯石山脉,这一片随处可见白色的山石,镇民就地取材,所以涯石街有一段路是用山石铺就,瞧过去格外的整洁。
  赵刀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逸出的泪花,发困道。
  “我这不是醉的,是有一段时间没熬大夜了,身子有些不习惯。”
  顾昭点头,表示理解。
  夜里寂寥,赵刀和顾昭闲聊道。
  “这涯石街别的不多,就是石匠比较多,他们在涯石山脉那儿开了石场,那石头是从小玩到大的,不过叮叮咚咚的也吵人。”
  赵刀说到这时,顾昭停了停脚步,迟疑道,“赵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赵刀莫名,“没有吧。”
  他也停下了脚步,两人这么认真一听,略去那扰人的风声,还真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嚯嚯,刷擦擦,嚯嚯,刷擦擦......”
  声音十分的有节奏,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有些远,但是仔细的听来时,声音却好像越来越近,就像落在人的心里一样。
  顾昭沉思,这声音好像在哪里有听过。
  赵刀已经后悔接下这周生财的建议,为了赚这么点银子,来涯石街打更巡夜了。
  “昭侄儿,别管了,咱们继续往前走。”
  顾昭跟着赵刀往前,赵刀时不时的心惊一下,身上的三团火苗就像是被风影响了一般,时不时的蹿一蹿。
  顾昭知道这是为什么。
  涯石街多出石匠,几乎是三五户便出一个石匠,石匠虽然是匠,但手艺人嘛,做的是手上功夫,难免就有几分手艺人的矜持,碰到自己做得喜爱的作品便会留在家里。
  有些就这样大咧咧的摆在院子里。
  黑暗中瞧过去,就像是一团模糊又看不清脸的影子。
  顾昭又瞧了两眼,是有两分吓人。
  ......
  顾昭和赵刀继续往前,那嚯嚯刷擦擦的声音便更大声了一些。
  赵刀全身紧绷着。
  顾昭恍然,“叔,我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了。”
  “我前两日在市集里听过,这是磨刀匠磨刀的声音啊。”
  赵刀还不待说话,这时天畔一道惊雷下来,闪电划破了昏暗的夜色。
  这一瞬间,顾昭和赵刀看到前头篱笆院子里,一个矮胖的身影正背着他们,瞧他胳膊不断挥动的样子,正是在磨刀的姿态。
  赵刀松了口气,还不待说话,又一道闪电起,正巧磨刀匠举起刀,刀刃折射出刀芒,晃得赵刀眼睛一闭。
  顾昭探头朝里头看了看,正好对上磨刀匠转过头的脸,他的面庞没什么表情,举着刀淡漠看来时,有几分吓人。
  一瞬间,顾昭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浮想联翩。
  正好这个时候,雨落了下来。
  “他娘的!”赵刀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便是想训斥这磨刀匠都不成,更夫夜里巡夜可以呵斥路上乱晃悠的,但这人明显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他们之间还隔了个篱笆墙相望呢。
  赵刀一口郁气是吐出来也不是,吞回去也不是。
  “走吧。”赵刀招呼顾昭。
  磨刀匠又转过身去磨刀了,顾昭将灯笼往那边探了探,瞧见他脚边也有好几把刀子剪子,有磨好的,也有还未磨的。
  顾昭不禁感叹道。
  “讨生活都不容易啊。”
  赵刀:“嗯?”
  顾昭:“这位大哥我见过,他在临水街摆了个摊子专门给人磨刀子剪子的。”
  顾昭想起那日磨刀匠和买菜郎两人比声高的模样,心里一乐。
  赵刀:“就算再讨生计也没有这样吓人的,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了,难怪老钱他们不爱干了。”
  他嘀咕了几句,便也不再说什么。
  ……
  在顾昭和赵刀走后,听着铜锣梆子的声音渐渐远了,一抹穿着红衣的影子慢慢出现。
  她的目光幽幽的盯着赵刀和顾昭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才转过身子,视线落在磨刀匠身上。
  黄栋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肉胖的脸上浮现意外。
  “怪了,我不是在睡觉吗?”
  “我什么时候出来磨刀子剪子了?”
  他看着地上散落的刀子剪子,再看看周围一片黑暗,眼里带上了畏缩。
  “哐当当”,黄栋手中的刀子落地,刀子剪子互碰,顿时发出一阵脆响。
  西屋里卖菜郎黄钦翻了个身,眼睛睁都不睁,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矮冬瓜就是矮冬瓜,丑人多做怪,大晚上的还磨刀,闹人!”
  ……
  “捡起来……”幽幽的女声响起。
  院子里的黄栋只觉得身子突然一僵,随即惊恐的发现自己不受控制了。
  陌生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
  声音幽幽幢幢,带着两分诡谲,三分蛊惑,剩下的全是恶意。
  “……捡起来,捡起来啊,捅了他......捅了他就畅快了。”
  “......你听,他还在骂你呢,睡梦中都在骂你矮冬瓜......捅了他,你不想捅了他吗?来呀,不怕啊,捅了他,捅了他就没有人再骂你了......”
  黄栋不断的急促呼吸,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在里头打着转。
  不不不,他不要,不行!
  似乎是察觉出了黄栋的抗拒,只见旁边散乱着刀具的箩筐里,一截草绳动了动,潮潮湿湿的,上头一道灰雾缠绕,黏腻又恶臭。
  “捅了他,乖,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接着,黄栋感知到一只苍白带着青灰的手附上了他的手,她比他还高,几乎是贴着他的面皮,幽幽冷冷的死气附在他的耳边。
  “不怕,我帮你捅了他……来,我们一起……很快的……”
  雨落了下来,黄栋身上潮湿又狼狈。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心里的惊恐。
  他看着自己任由那苍白青灰的手带着他弯腰,捡起了地上刚刚磨好的一把刀,一道闪电划过,锋利的刀身折射过刀芒,正好落在黄栋的眼睛里。
  黄栋看到刀具倒影里,自己嘴角处的狞笑。
  不不,不!
  耳畔,女子的声音畅快又肆意,诡谲又充满了恶意的嘲弄,好半晌才在他的耳边低喃,近乎耳语,就像是黏腻的蛇类蜿蜒而过。
  “是了,就是这样,真乖......”
  ......
  雨越落越大,滴滴答答的听不到旁的声音。
  黄栋推开西屋的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床榻上,睡得不踏实的黄钦抱着被子又翻了个身,让自己的后背朝着外头。
  烦!真烦!
  从小到大他们就在一个屋,明明都这般大了!
  黄钦心里盘算着,明儿他该摘哪些好卖的菜去市集。
  等银两攒够了,他一定起一处屋子,和这矮冬瓜离得远远的!
  倏忽的,他背后一道飓风袭来,床榻上的黄钦莫名的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正好看到扎在枕头处明晃晃的尖刀,毫不夸张的,他和尖刀约莫只有一根手指头的距离。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他就得血溅当场了!
  “娘呀!”黄钦跳了起来,骂道,“矮冬瓜你疯了!”
  只见刀柄处是黄栋粗厚的手掌,因为用力,上头肌肉虬结,可见这一插他毫不惜力。
  “你,你......”黄钦结巴了,“你再这样,我跟爹娘告状去了,咱们骂归骂,吵归吵,可不兴动手动刀子的。”
  黄钦眼睛盯着黄栋,紧紧的抱着被子,瘦高的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显得有几分可笑。
  黄栋:“快.....跑......”
  他脸上肌肉狂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黄钦这才惊觉出黄栋的不对劲,只见他眼睛瞪得老大,里头似乎有着比他厉害的惊恐。
  仔细一看,他的手要去拔刀再插人,他的面容却像是要制止一样。
  黄钦悚然。
  就像是有人控制着黄栋一般。
  黄栋:“快......跑......麻杆,快......跑......”
  随着一道惊雷,似乎是控制的人占了主导地位,黄栋重重的拔起枕头上的尖刀,一时之间,棉絮飞扬。
  黄栋咆哮:“跑!”
  随着一声话落,刀子险险的划过黄钦的脸庞,割下一缕黑发。
  “娘呀!”黄钦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磨蹭,打着赤脚便冲出了屋子。
  在跑出一段路后,他回头一看,只见远远的,黄栋矮胖的身影也出现了。
  雨水滴哩哒哒的落下,雨幕将人的视野遮住,但就是这样模模糊糊的视野中,黄钦看到了,他瞧见一道红色身影趴在黄栋的背后。
  在对上黄钦的视线时,那鬼影撩了撩发,露出下头青白的脸,她吐出长舌,眼神邪恶的睨向黄钦,红唇微动。
  “你逃不掉的。”
  黄钦好似听到那幽幽幢幢的鬼音,近乎诡异的呢喃。
  “娘呀!救命啊,救命啊!”
  黄钦瘦高的身子跑得更快了,光脚踩在石头地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有鬼,有鬼,对对,找桑阿婆去。”
  他掉了个头,朝桑阿婆开的香火店奔去,拼命的砸门,“开门开门,救命啊,有鬼!”
  黄钦一边拍门一边回头看,近了近了,那东西带着黄栋更近了。
  今夜真奇怪,他一路哀嚎一路跑,就连眼下这般大力的砸门,往常该有人被惊动了,但现在这般,周围却无一丝动静。
  黄钦的动作慢了下来,心生绝望,还有人来救他们吗?
  ......
  另一边,走出很远的顾昭突然停下脚步,她侧耳听了听,倏忽道。
  “赵叔,我觉得有些不对,我回去再看看。”
  说完,顾昭便要往回跑。
  赵刀傻眼,什么,还要回刚才那条吓人的涯石街啊。
  “哎,等等我!”
  赵刀不放心了,提着灯笼也跟上了。
  他一边跑心里一边想着。
  老了老了,真是跟不上这些年轻小伙了,才跑这么一段路他就气喘吁吁,瞧那昭侄儿多厉害,半点不见气喘的。
  一进入涯石街,顾昭便发觉出不对了,此处鬼炁喧天,煞气浓郁,在夜色的遮掩下,涯石街有大半的地方已经脱离了人途,没入了鬼道。
  涯石街就像是被一分为二一般,雨幕中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顾昭放慢步子,目光警惕的朝四周看去。
  赵刀追了上来,他正待说话,倏忽的也闭上了嘴。
  今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云层很厚,雨不断的落下,打湿了赵刀身上的蓑衣,顾昭全身罩着黑色披风,她犹嫌不够,一顶斗笠盖在头上,帽檐遮住了视线。
  赵刀多年打更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情形,只见周围的黑变成了黑雾一般流淌在夜色中,隐隐约约还有几道影子麻木的游走。
  赵刀几乎要秉着呼吸了。
  不怕不怕,坊间有云,鬼有三技,一为遮,二为迷,三为吓,他才不怕呢,这都是为了吓他。
  赵刀想着第一天做更夫时,前辈们和他说的话,心慢慢便静了下来,颇有一种人心至上,无惧则明的境界。
  顾昭暗暗赞许的点头。
  对嘛!这样才是吃走夜路这碗饭的。
  “赵叔,给!”
  “这是什么?”
  “柳条啊,我刚才来的路上顺手折的,叔要是碰到危险了,直接拿这东西抽。”
  赵刀恍然,是是,柳条打小鬼,越打鬼越小。
  手里有了根柳条,赵刀胆气更足了。
  顾昭瞧了瞧他身上的三团火一下往上燃了燃,火苗更旺了,心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这打鬼也是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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