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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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老汉悻悻,“都多久的事了,老黄历了,还说这作甚,孙孙还在这呢。”
  银花阿婆瞧了一眼抱着自己腰间的孙孙,只见他仰着头看自己,眼睛黑白分明,带着纯真稚气。
  她心中软了软,抬手捂住孙孙的耳朵,没好气模样。
  “咱们不听,回头脏了耳朵。”
  ……
  小腰村的村民,好一些人都瞧到了这一幕,大家心惧的时候不免疑惑。
  这老汪媳妇不是私奔了吗?她怎么变成鬼了?眼下,这一行人去的又是哪里?
  ……
  乡里少玩乐之地,最爱的便是说旁人家的家长里短,有个什么劲爆的事,那是会从娃娃时候说到埋土半截时候。
  千遍万遍,犹如第一遍。
  眼下这情形,铁定能给谈资添个新鲜的。
  谁又能不心动?
  虽然有点可怕,不过,大家伙儿人多,这胆气也就壮了!
  顾昭一行人到汪家时,好些个村人也跟着到了汪家,他们也不敢靠太近,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眼睛瞧着这边,又急急的往旁边瞟。
  一副想看钱娘子,又不敢多看的模样。
  零星的话语飘到顾昭的耳中。
  “天呐,真的是老汪媳妇,她,她怎么死了?”
  “……你们发现没,她和以前一般模样,都说死的时候什么样,做鬼也就什么样,这么一看,她岂不是死了许多年?”
  “不是私奔了吗?死了还有脸回来!呸!”
  ……
  顾昭冷哼了一声,袖袍一扬,此处瞬间鬼炁煊赫。
  众人只觉心中发冷,后背不可抑制的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也不敢多瞧钱多丽了,只觉得她一脸的青白好生吓人。
  才刚刚呸了一声的老汉捧着脸,发现自己下巴卡住了。
  下一瞬,他目光一恍,好似瞧见钱娘子僵着脸看了过来。
  对上他惊恐的目光,她勾唇笑了笑,邪恶诡谲。
  接着,只见那鬼影一晃,原先在五十步外的钱娘子倏忽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踮脚飘浮,青白的脸凑近,声音阴暗幽幢。
  “我自然有脸了……我没有私奔,做恶事的是汪家人,是你们这些多嘴胡说,添油加醋之人,呵呵,今日,我就是回来和你们清算的。”
  话落,钱娘子缓缓的站直了身子,死寂的视线瞧过众人。
  对上那一张张惊惧的脸,她的眼里有了快意。
  众人心悸,然而他们的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这时,汪家屋门打开了,钱多丽的鬼影一晃,又消失不见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心砰砰砰的乱跳,惊疑不定的相互对视。
  “哎哎,缸子伯被吓得尿裤子了。”
  一声压低的惊呼声响起,被唤做缸子伯,也就是方才呸人的老汉面色羞窘得发青。
  笑话!鬼贴脸这么可怕的事,他就不信了,他们遇到了会不尿裤子!
  他不丢脸,他一点也不丢脸!
  ……
  汪仁鹏抬脚出了院子,三角眉一拧,凶气顿起,他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汪驿丞的身上。
  “大伯这是何意?”他瞥了一眼钱伯明,带着被吵醒的不痛快,“难不成是为了傍晚时分,我找他不痛快了,您想了想,又决定替他撑腰来了?”
  “大伯。”汪仁鹏几乎是恨铁不成钢了。
  “您清醒一点,大家都说亲疏有别,亲疏有别,您怎么就不懂了?这就一个野种崽子啊,难道,您还嫌他阿娘做的事不够给您丢脸的吗?”
  “够了!”汪驿丞一声暴喝。
  随即,他一巴掌劈了过去,身手之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一巴掌已经盖了个瓷实。
  汪仁鹏侧歪着头,脸一下就肿了半边,他吐了几口血沫,接着吐了两颗牙齿,说话都含糊了。
  顾昭惊叹。
  瞧不出来,这驿丞大人当真是老当益壮,身手很是可以啊,不愧是练家子。
  与此同时,她掌心的元炁散了去。
  汪驿丞亲自拿麻绳将汪仁鹏捆了,别看两人模样生得像,驿丞大人还是老汉模样,在他捆人的时候,挣扎的汪仁鹏就像待宰的鸭子一样。
  无力又弱小。
  汪仁鹏含糊,“大伯,大伯?我是仁鹏啊,您的亲侄子,没有这样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的道理的。”
  他拼命的挣扎,在瞧到钱伯明和两名驿卒拿着铁锹,走到院子西南角的那株柿子树旁边时,倏忽的,他的眼睛瞪得很大。
  “不,阿爹阿娘,阿爹阿娘,救我!救我!”汪仁鹏几乎是目眦尽裂了。
  再看向汪驿丞时,他眼里是浓浓的难以置信。
  汪驿丞眼眸暗沉,“怎么,我知道这事,你很意外?”
  “小鹏,你是生得像我,可你只有皮囊像了我,你这孬种模样像极了你爹,恶毒模样又像极了你娘。”
  汪仁鹏还在摇头。
  不,不能挖不能挖!
  怎么会被知道了?
  明明,明明十几年来都隐瞒得好好的!
  黄心莲和汪福林听到动静出来,瞧到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脚就是一软。
  黄心莲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伸手就去掰钱伯明的手,疯婆子一般的撒泼。
  “做什么做什么?这是我家的柿子树,是我家的风水树,回头伤到根坏了风水,我和你拼命。”
  “……不许挖不许挖!你个野种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钱伯明一把将她推到地上,手中的铁锹一抡,最后在她的面门处停了下来。
  “我打死你,你死了就一了百了,多干脆啊,那不是便宜到你了?”
  “你们一家就得去牢里吃牢饭,睡臭烘烘的稻草堆,夜里被大老鼠咬耳朵,被蟑螂臭虫爬耳朵……”
  “你放心,我和阿爹会好好的,你们一家三口行刑斩首的时候,我们都会瞧,回头再放个爆竹庆祝。”
  黄心莲呼吸一窒,随即,她一个咕噜坐了起来,在那儿拍腿,撒泼的嚎啕道。
  “天呐,乡亲们,野种崽欺到我家里来了!狐媚子啊,浪荡货生的狐媚子迷惑人啊,大伯只要女人不要兄弟侄子了,我们仁鹏可是嫡嫡亲的侄子啊!”
  村人方才瞧着钱娘子的鬼影,心里正发紧呢,他们都不想瞧热闹了,奈何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
  听到黄心莲这话,他们心中发苦,只能苦哈哈的表示,爱莫能助。
  ……
  怕伤到钱娘子的尸骨,钱伯明和两位驿卒挖得很小心,顾昭走了过去,“我来吧。”
  只见一道元炁笼过,地上的黑泥如流水一般的流开,有簌簌的声响传来,与此同时,草席包裹的尸身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钱多丽的鬼影出现在顾昭的旁边。
  “你,你!”黄心莲瑟瑟发抖,“你是鬼……天呐,鬼,有鬼啊!”
  被捆的汪仁鹏停了挣扎,他难以置信的朝柿子树方向看去,面上骇然。
  原来如此……
  这十几年的秘事会被发现,原来竟是世间有鬼。
  ……
  “噗通!”只听一声巨响。
  几人看了过去,跪地的是汪福林,只见他用力的给汪福喜和钱娘子叩头,惊惶不安道。
  “是我,大哥,是我……都是我贪心了,是我眼馋你家的家财,所以心莲在外头胡说大嫂与人私通的时候,我没有吭声……仁鹏杀了大嫂,我帮忙挖坑填土,心莲穿了大嫂的衣裳,装作大嫂和人私奔……我也没有反对。”
  这话一出,小腰村众人哗然。
  汪福林继续磕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本事,是我没教好仁鹏,大哥,瞧着我劝仁鹏饶了伯明一命,你也饶了我家仁鹏一命吧。”
  他仰起头,声音凄厉。
  “他是你嫡嫡亲的侄子啊!”
  汪驿丞面皮一跳。
  村人交头接耳,细碎的声音被清风送了过来。
  “也是,都是一家人,哪里就到喊打喊杀的地步了?”
  “是啊,这可是杀人啊,要是真的送官了,怕是要砍头吧,回头咱们小腰村都得蒙羞了……有这样的恶人,还是图谋大伯家的家财,一家子一道做这恶事,到时,咱们村的小子和闺女儿都不好婚嫁了吧。”
  “……对对对,这话在理。”
  ……
  村人看了过来,银花阿婆想着家里的小孙孙,眉头皱了皱,犹豫的上前。
  “老汪啊,你这弟弟说的也在理,要不是他们饶了伯明那孩子,伯明也没命了。”
  汪驿丞还未说话,顾昭先嗤笑了出声。
  这一声太过嘲讽,在安静的时候显得又大声又刺耳,银花阿婆心生不喜,皱着眉看了过去。
  见是方才提灯的小郎,她又有些忌惮。
  “这位小郎,这是我小腰村的家事,你家大人没有和你说吗,在他人谈话时,这样发笑是不礼貌的。”
  “我不管你本事多大,我这年纪都能做你阿奶了,你起码面子上得尊重我。”
  顾昭抬手,“别,这位阿婆,你别上来就给我扣帽子。”
  “旁人说人话,我自是会尊重,听到这狗屁不通的畜生话,我自然也能发笑。”
  她目光幽幽的看着银花阿婆。
  “都杀人了还是家事?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心地仁善宽厚,回头我就杀了你全家,再留你家小孙孙一条命。”
  “我倒要看看了,你是对我感恩戴德呢,还是恨之入骨呢。”
  银花阿婆面色大变,“你!”
  “哼,我说不过你,小郎好厉害的一张嘴。”
  顾昭环顾过周围,数个村人都露出不赞同之色,各个和银花阿婆同仇敌忾。
  她心中哂笑了下,果然,刀子落在旁人身上,自己自然是不会痛的。
  “阿婆,我不单单嘴巴厉害,手段更是厉害呢。”
  说罢,顾昭手中打了一道手诀,一道元炁涌到钱娘子的眼睛,瞬间,钱娘子眼里瞧到的众人不一样了。
  “这,这是……”
  顾昭:“钱娘子,你仔细看看他们的魂灵,是不是污浊又恶臭?”
  钱娘子紧着看了过去。
  在她的视线里,这些人模糊去了人脸,成了一道道光影似的人形,他们或灰或黑,有几个妇人的口舌处还一片的红,随着她们说话,似有小人一般的红光出现,它们跳出口中,随即好似跃到了另一个空间,不见踪迹。
  顾昭解释,“看到那红光没,这都是她们造的口孽,厉害的口孽,以后上天会和她们清算。”
  “拔舌,刀割火炙……直到这些孽力消失,方能重新入轮回。”
  听到这话,村人神情惊惧。
  钱娘子瞧着银花阿婆,她的口舌处红光最盛。
  “我记得你,当初说我的那几个人里,说的最多最狠就是你。”
  她恨声继续道。
  “也是你信誓旦旦的说了,瞧见我抱着包裹和人私奔了,还说了个子虚乌有的牵驴汉子,明明,明明你什么都没有瞧清楚,为何要那样说!为何!”
  尖利的鬼音带着怨恨呼啸而去。
  银花阿婆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没,我没有。”
  见钱娘子的鬼影倏忽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一下就抱住头,嗷嗷大叫,讨饶不已。
  “我说我说,我有,我有!”
  “你生得太好了,我瞧了心里嫉恨,我知道你没有,我家当家的搂了铜板去你家门口,我跟在后头了,我瞧到你拿竹竿子赶人了,又泼又凶……”
  “我瞧到了,我都瞧到了,我只是好生气,都怪你生得太好了……别吃我,别吃我,我知道错了,是我心坏又嘴碎……”
  汪驿丞眼里有痛,这也是在他面前说得最多的人。
  每一回他想着,要不就养着伯明当儿吧,好歹夫妻缘分一场,银花嫂子便一脸为他好的模样,上前说着丽娘怎样怎样。
  他听了又心灰意冷极了。
  ……
  此处又有马蹄声传来,是仙安县衙的衙役来了,只见各个腰间挎着弯刀,身穿皂衣,身量高大,身姿挺拔。
  “驿丞大人。”为首的衙役下了马,行了个抱拳礼。
  汪驿丞点头,“事情的缘由,我在手信里已经告知县令大人了,凶犯三人皆在此处。”
  说罢,他手指了下地上捆得扎实的汪仁鹏,跪地喃喃有鬼的黄心莲,顿了顿,又抬手指了指汪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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