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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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我想起来的事情不多,就见到了很多很多的血......我被割了四肢,鲜红的血渍蜿蜒而出,我心里又惊又绝望。”
  他顿了顿,抿了抿唇,轻声道。
  “还有怨恨和愤懑。”
  “身下是一块很大的青绿色石块,上头雕了细长又弯绕的线条,不知是失去了血,又或许那石头真的很凉,我觉得很冷,打心底的冷,冻到骨子里一样......堂兄,不,谢树棠拿着沾了血的刀站在不远处......”
  谢树棣沉默了下。
  找回的记忆模糊又残缺,不过,他依然记得谢树棠看来的目光。
  他握着刀的手有些抖,眼睛很亮很亮,嘴边挂着一道痴狂的笑,嘴里低声喃喃,他的......是他的了。
  半晌,谢树棣喟叹了一声。
  “原来,他说的是下一世的福荫骨啊。”
  倏忽的,谢树棣好似想起了什么,神情愣了愣。
  顾昭连忙问,“可是想起了什么?”
  谢树棣迟疑了下,指着小井手中那些记忆圆球,开口道。
  “不过,在谢树棠杀我之时,我瞧那位姑娘了,她,她好像是小嫂子。”
  不同于初见的姑娘装扮,那一下,他见到的是妇人装扮的她。
  顾昭看了过去,小井松了松手,圆珠陡然浮空。
  水幕里是谢树棣刚回靖州城,在谢树棠手中救下那卖花的小娘子,和谢树棠起纷争的那一幕。
  原来,那姑娘还是没有躲过那谢树棠吗?
  谢半城,当真不愧是谢半城。
  谢树棣显然也想到了这事,他跟着叹了口气,眉眼里俱是沉重。
  虽然时光湮灭,他们仍然为那卖花的小娘子心痛惋惜。
  ……
  水幕里,卖花的小娘子像轻盈的小鹿一样奔跑在闹集中。
  “咦。”倏忽的,小井姑娘发出了一声诧异的声音。
  顾昭和谢树棣看了过去。
  小井姑娘指着水幕,恍然道。
  “我记起来了,这丫头我认得的。”
  见顾昭和谢树棣都看着自己,她连忙快言快语的将事情说了说。
  “她小时候也认我做干亲的,她家里不容易,唔,好像爹娘的身子骨都不好,下头还有弟妹,嗐,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她小时候瘦瘦小小的,我瞧不过去,还贴补过她大鸭蛋嘞!”
  小井凑近水幕认真的瞧了又瞧,比对着记忆中那瘦小的脸庞,越想越是肯定,是她,就是她众多干亲中的一个娃娃。
  原来长大后,这小姑娘出落得这般好啊。
  小井想了又想,不确定道,“树弟,这样一想,好像你这棵树也是她挪过来种下的,不过,那时她好像年纪更大一些,人也憔悴。”
  小井这话一出,谢树棣愣了愣。
  顾昭瞧了瞧水幕里跑得轻快的小娘子,又瞧了瞧谢树棣。
  如此说来,是这卖花的小姑娘为将谢公子种在甜水巷的老井边,老井有灵,小井瞧着树下那怨憎之炁,不断的以水炁冲刷,这才保住了谢公子的魂灵不被仇怨蒙昧了心眼,也留住了谢树棣的魂灵。
  残魂附老树,以树身重塑生灵,最后修成树妖。
  小井庆幸,“幸好树弟你没有直接入那轮回道,不然,你就得成大猪了,而那五趾猪就夺了你的命格,托胎成富贵人家了,要真是这样,我,我都得气死了。”
  说到后头,她用力的跺了跺脚,以示自己的气愤。
  谢树棣倏忽一笑,伸手揉了揉小井的脑袋。
  “傻小井,要当真那样,你又不认识我,又怎么会为我生气。”
  小井姑娘不服气,“我就是会生气,不认得你我也生气,这种恶贼之事,谁听了都会生气鸣不平!”
  顾昭附和,“确实是,谢公子要是入了轮回道,说不得当真被他蒙混了天道,夺了那福荫骨命格。”
  顾昭想着谢树棣说的鲜血被放光,身子下头是细长又复杂的线条。
  想来,那应该是邪法的符阵,以血气炼化傀儡身遮掩的替身秘法。
  世间人何其之多,每日皆有人死亡,也有人出生,谢树棠以有心算无心,说不得当真被他蒙混了过去,夺了谢树棣的命格。
  只是出了意外,谢树棣没有入轮回顶走谢树棠的猪胎。
  如此,谢树棠的筹谋才落了空。
  顾昭:“谢公子,不论是阴差阳错,还是有贵人相助,终归是天理昭昭不可欺。”
  谢树棣喃喃,“天理昭昭不可欺......”
  倏忽的,谢树棣好似听到了灵魂深处的一道喟叹,好似有什么枷锁被打破一样。
  ……他没有得逞,他受到了惩戒,终归是他谢树棠自己承担了自己造下的孽......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奸恶做良图,苍天是有眼的。
  谢树棣鼻尖一个酸涩,眼里有水光浮掠而过。
  小井惊呼,“树弟你......”
  顾昭看了过去,也是怔楞了下。
  只见谢树棣发上垂髻而下的木藤蜿蜒出来的暗华倏忽的绽开,风来,它如烟如雾一般的消弭于半空之中。
  谢树棣拉过自己发髻上的木藤,随意的摆了摆,扬眉一笑,端的是洒脱肆意。
  “小井,以后咱们去旁的地方瞧娃娃走亲戚,可不需要你帮我保着这树藤了。”
  小井也是欢喜的拍手。
  “是极是极,你以后可别磨磨蹭蹭。”
  顾昭瞧着这两人欢喜的笑着,也跟着笑了笑。
  “恭喜谢公子勘破这地缚灵的束缚之障。”
  谢树棣肃了肃容,拱手道。
  “还要多谢顾道友带来这消息,我才知,原来当初那人一直没有如愿,如此,心底的愤懑和怨恨才被安抚,迷障方消。”
  天理昭昭不可诬......天道,一直是公平的。

  顾昭见他这般郑重,有些不好意思,她手拂过六面绢丝灯,烛光微跳,光团倏忽的又亮了两分。
  “谢公子客气了,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恰巧碰到了这五趾猪的事,我也没帮上忙,不过是转述一番罢了,是谢公子您自己放下怨恨,勘破了迷障。”
  谢树棣还待再说什么,小井一把拉住了他。
  “瞎客气啥呀,顾道友又不是旁人。”
  顾昭笑眯眯,“没错没错,咱们是街坊邻居呢。”
  被小井和顾昭这么一说,谢树棣瞧了瞧两人,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这倒也是。”
  ......
  末了,顾昭有些发愁,“谢公子这地缚灵的束缚去了,那谢树棠也投胎去当母猪,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道长还没寻到。”
  小井跟着点头,“是,那老货说那话就是不安好心,说不得那石头块和秘法都是他给的。”
  谢树棣想了又想,当真没有头绪。
  三人只能暂时将此事搁置。
  谢树棣如今得了自由,靖州城的各处都去得,小井问他有没有想去哪儿,谢树棣想了想,道。
  “倒是想去看看小晗。”
  小井和顾昭两人相视一眼,眉眼里都是笑意。
  小井偷笑,“我都听白夫人说了,最近白老爷可大方了,戏班子赚了银,他都紧着家里的娃娃和婆娘用,都不讨小娘子了。”
  她揶揄的笑道,“还是顾道友的小肚鸡肠符箓好用。”
  顾昭哈哈笑了一声。
  看来,在将银子花在自己身上,讨小娘子快活,结果夜里就得魂灵附在老母鸡身上下蛋,白老爷还是选择了妥协,将银子紧着家里人花销。
  识时务,不错不错。
  顾昭颇为自豪:“自然,我这小肚鸡肠符,那是专治小肚鸡肠的。”
  ......
 
 
第119章 (捉虫)
  夜色如墨汁一般在空中流淌,风来,吹动树枝微微摆动,地上有张牙舞爪的影子投下,时不时的有井水冒出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此处静谧极了。
  谢树棣整了整衣裳。
  只见他青衣儒袍,发髻间缀一根褐色的木藤,上头宽卵状的绿叶青翠鲜艳,偶尔缀几颗朱红的小果子,衬得那温和如玉的面容多了几分不似常人的旖丽。
  不可亲,不可近。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得带上节礼嘞!”
  谢树棣自言的嘀咕,不知哪里的乡话腔调又带了出来,瞬间打破了那不可亲近的气质。
  只见他的手往旁边探了探,再收回来时候,已经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了。
  顾昭瞧了瞧,上头满满当当的是一篮子的鸭蛋,各个青壳浑圆又个大,旁边还有一小碗的山楂果。
  他的手中出现一片山楂叶,抖了抖,瞬间,宽卵状的叶子成了一块红红绿绿的大花布,轻轻巧巧的将篮子盖了个严实。
  做完这一切,谢树棣抬头,招呼道。
  “小井走吧,咱们一道去白家瞧瞧小晗。”
  他侧了侧头,目光落在顾昭身上,询问道。
  “顾道友,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夜风吹来,青色儒袍的衣角簌簌而飞,端的是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只不过搭上他手腕中的花布篮子,瞬间不一样了。
  顾昭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树棣不解,“顾道友?”
  顾昭眉眼里都是笑意,“是昭失礼了,成啊,左右无事,我同你们一道去瞧瞧。”
  谢树棣好脾气的笑了笑。
  “那咱们走吧。”
  ......
  夜色中,谢树棣和小井一左一右的一道往前走,顾昭提着灯笼落在两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橘黄的光团散发着柔和又朦胧的光,照亮了脚下的这方土地。
  顾昭抬眼,目光落在谢树棣身上。
  真好,谢公子还是谢公子,是那偶尔会说着土气乡话,仁心仁德,脾气温和又喜欢小娃娃的谢公子。
  顾昭偷偷又笑了下。
  还是喜欢用大红花布的谢公子。
  ......
  没有了地缚灵的束缚,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城北的惊春路。
  此时夜深人静,附近的屋舍俱是熄了烛火,周围一片静悄悄。
  就连那守家的大狗都缩在狗舍里,脑袋趴在前肢上,偶尔竖一竖耳朵,见没有动静了,尖耳又耷拉而下,大尾巴百无聊赖的甩了甩。
  ……
  惊春路,白家。
  谢树棣走近。
  大门上,神荼郁垒的画像闪过一道金光,金光耀眼的护着这五尺宽的门庭。
  小井暗暗咬牙,薅着袖子就要往前。
  谢树棣连忙拉住,只见他往前跨一步,抬手拱了拱,笑得温和。
  “两位大人容禀,我和小井没有恶意,我们来白家是走亲戚看望干儿子呢。”
  大门上,一左一右的神荼郁垒对视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接着,门庭处的金光收敛。
  在顾昭三人看来,这门庭是大开了门户。
  谢树棣欢喜,“多谢大人通融。”
  “客气了。”神像的嘴动了动,里头有瓮幢的声音传出。
  虽然话短,语气却和气。
  ……
  谢树棣和小井进去了,顾昭本来也要跟着进去,这时,她的视线落在墙角处的一道影子上,目光倏忽的一顿。
  顾昭凝神瞧了瞧。
  就见黑暗中,墙角根的那道影子若隐若现,要不是有一顶羊皮毡帽在四尺高的地方飘忽,还真是难以注意到这墙角根里的影子。
  只见那道影子的肩上搭了个布袋子,袋子是土黄色的,很是有一些年月了,布料磨得有些薄,还起了一些毛茧,明明不大的布兜子,上头偏偏打了三块大小不一的补丁。
  大的那块是暗红色的,小块一些的两块是藏青色,寒酸极了。
  此时,这布袋子鼓囊囊的。
  顾昭顿了顿,传音给白宅里的小井姑娘。
  ……
  白宅里。
  小井的脚步停了停,谢公子侧头看了过去,正好看到那葫芦髻上的小葫芦荡了荡。
  “怎么了?”
  小井:“顾道友说他不能进来了,要去巡夜。”
  谢树棣:“无妨,正事要紧,顾道友毕竟是吃公家饭的,不若咱们随心,我们看看小晗也得回去了。”
  小井看了一眼谢树棣手臂中挎的篮子,惋惜道。
  “顾道友不在,咱们就请不到白老爷帮忙了,唉,真是令人遗憾。”
  谢树棣好笑,“白夫人说了,白老爷最近对小晗倒是不错,对家里人也不错。”
  小井撇了撇嘴。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瞧吧,要是没有顾道友的那张小肚鸡肠符箓拘着,白老爷指定还是老样子!”
  就在小井惋惜的时候,倏忽的,她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急速的朝这边破空而来。
  小井伸手,一道符光疾疾而来,正好落在她的指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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