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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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道友可是有事?”
  “是,今儿来,我是想同谢公子说个事儿。”
  顾昭顿了顿,紧着就将她在泰安村遇到五趾猪的事情说了说,末了叹道。
  “那时,它不甘的吼着它送出了大半家业,按照许诺,该是它得那福荫骨,旁人代它受这罪孽的猪胎,我心里惊诧,就化了它的鬼炁。”
  “因为我修行的功法有几分特殊,在化鬼炁之时,我能瞧见它的记忆,因此,我瞧到了那五趾猪残留的前世记忆......”
  顾昭停顿了片刻,目光落在谢树棣的面上,继续道。
  “在那记忆片段里,我瞧到了谢公子你的身影,确切的说,是谢公子你的上一世。”
  “我?”谢树棣指了指自己,惊讶不已。
  小井也是好奇的看了看顾昭,又看了看谢树棣。
  “树弟的上一辈子?”
  顾昭点头,“嗯,那五趾猪上一世唤做谢树棠,谢公子你上一世也是唤做谢树棣,你们是同一位太爷的堂亲。”
  谢树棣怔楞。
  谢树棠,谢树棣......棠棣之花,兄弟情谊......
  听到名字的这一瞬间,他好像听到有人谆谆的说着,你们是棠棣之花,莫说骨子里,就是连那名儿都映衬着兄弟情谊。
  转而,又好似有人在耳朵旁癫狂的笑着,“棠棣之花......兄弟情谊,笑话,笑话!天大的笑话!哈哈哈......”
 
 
第118章 (捉虫)
  那声音太癫狂,里头有着怨憎,愤懑......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强烈的情感穿透了时空,宛若有什么沉寂被唤醒,倏忽的在水底咆哮而起,卷起千层万层的波浪拍来。
  海浪下头,谢树棣惊惶着要被淹灭。
  他扶着头,脑袋瓜晃了晃,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心悸,忍不住伸手拽了拽,拾掇得一丝不苟的青色儒衣被抓皱。
  小井和顾昭连忙看了过去。
  只见那指骨分明的手俨然已经有青筋跳起。
  谢树棣眉头紧锁,似有痛苦之色。
  “树弟,你没事吧。”小井有些不放心。
  顾昭也担心不已,“谢公子?”
  谢树棣缓了缓心神,好半晌才扯了个笑,声音有些气弱。
  “我没事,小井和顾道友不要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你的脸色难看死了。”小井快言快语。
  她掐了道手诀,紧着就有一团清冽的水炁笼上谢树棣,井灵属水,树妖属木。
  水润泽发,万木青翠。
  不消片刻,谢树棣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顾昭也跟着点头,“谢公子,是我唐突了。”
  只是听一个谢树棠的名字,他的反应就这般大,顾昭忍不住想,也许过去了的事儿就应该让它过去。
  这一世,他做一个温文尔雅又脾气好好的山楂树树妖,和小井姑娘一起做凡人娃娃的契亲,热热闹闹又鲜活。
  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顾昭的视线落在谢树棣发上垂下的褐色木藤,上头隐隐有暗华延伸至老树中。
  至于这地缚灵的束缚,寻寻看,说不得还有旁的解决方法。
  谢树棣笑了笑,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不过,里头却有着洒脱和坚定。
  “顾道友的好意,我又怎会不知?”
  他的视线同样落在自己发上垂下的褐色木藤,视线顺着暗华探向那栖身的老树。
  只见一阵风来,树摇影动。
  谢树棣喟叹,“我已经被牵绊很久了,前尘往事,既然有了线索,也该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小井轻声,“树弟。”
  谢树棣笑了笑,温和的笑容里有着安抚之意,他继而看向顾昭,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顾道友,前世,我是被那谢树棠害死的吗?”
  顾昭点头,“虽然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瞧见他害谢公子的那一幕,不过,从他那只言片语中窥视,应该是他害了谢公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
  “为的是谢公子的福荫骨。”
  谢树棣重复,“福荫骨?”
  顾昭点头:“是。”
  “在相面之术中,有一句话叫做头有异骨,必有天相,福荫骨是三十八种贵骨中的一种,有福荫骨的人,顶骨高隆宛若伏龟,得祖上荫蒙,是天生的富贵命。”
  “谢公子您前一世是一位仁心仁德的大夫,手中活命无数,许多百姓都念着你的好,如此积累福德,所以,下一世,你本该是富贵命的命格。”
  谢树棣一击掌,兴致颇高的对旁边的小井笑道。
  “瞧,我就说我上一辈子应该是个大夫!”
  小井也来了兴致,她让谢树棣弯了弯腰,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顶骨,嘴里嘟囔道。

  “福荫骨?天生的富贵命?那我可得也沾沾喜气。”
  谢树棣好脾气,小井摸乱那发髻他也没有生气。
  “哎!我哪里有什么福荫骨?你没听顾道友说了么,要下一世投胎了才有,我这可不算投胎。”
  他都知道了,他是残魂附着山楂树,心有怨恨的地缚灵,机缘巧合得塑生灵,以树妖的形态重新开始的。
  “成吧。”小井有些遗憾的收回了手。
  “没事没事,咱们的干儿干闺女儿这般多,回头每个娃娃我都摸过去,总能瞧到一两个富贵命相的,到时让你也沾沾富贵气,唔,顶骨高隆宛若伏龟,我记住了。”
  不过片刻,小井就想通了。
  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葫芦髻的小葫芦跟着晃了晃。
  “是这个理儿。”旁边,谢树棣跟着点头,笑得温和。
  冬风吹来,月色流淌在夜色中,迷离又静谧。
  只见树摇影动,高大的山楂树下,着青色儒袍的书生郎微微笑着,他沁凉如水的眸光落在那葫芦髻的小姑娘身上。
  此情此景,端的是旖旎温情。
  顾昭:......
  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一缕云纱飘过,微微遮住了月华,也好似遮住了月姑娘那羞红的小脸儿。
  看吧,就连月儿都在说着她此时的多余。
  ......
  顾昭扬了扬手,黑暗中倏忽的有一道光亮起,接着,半空中出现一道水幕。
  谢树棣和小井都看了过去,只见水波微微荡开,两人便看到了鹤发童颜的道人喟叹的那一幕。
  谢树棣有些怔楞。
  小井惊奇不已,她凑近了水幕去瞧,看了看水幕里头,又看水幕外头,惊叹道。
  “还真是树弟啊,年纪更小的树弟。”
  顾昭点头,“不错,这是那五趾猪残缺记忆中的一段。”
  ……
  顾昭见小井姑娘好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道。
  “在那记忆里,还有年纪更小的谢公子。”
  说罢,她捡着谢树棠记忆中关于谢树棣的记忆片段,将这些片段化作一粒粒的莹光小球,手一扬,这些小球如一粒粒星辰般坠落在小井姑娘眼前。
  小井姑娘看了看顾昭,又看了看这些微微跳动,好似在说,快搂了它们呀的小珠子,她抿着唇笑了笑,双手伸出捧了捧。
  瞬间,大珠小珠落玉盘。
  小球闪过一幕又一幕尘封的记忆。
  仗义执言,说着土气乡话腔调的谢树棣,背着药篓,拄着竹杖,上山采药的谢树棣,耐心又认真问诊的谢树棣......
  在娃娃哭闹不肯时,他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果子,红红的小果子一下就吸引了娃娃好奇的视线。
  紧着,另一只手一推一拉,他温和又狡黠的笑了笑,逗着娃娃的时候,悄悄的把了脉,又摸了摸娃儿的肚子……
  他的医术愈发的好了,看诊的人也愈发的多了,许是忙碌,他面上染上了些许疲惫,不变的却是那温和的脾性。
  就像久酿的酒,愈发清澈同时,也愈发的香醇了。
  ……
  小井喟叹了下。
  这是树弟啊,一直都是树弟……
  她的目光看看向水幕,那儿,鹤发童颜的道长说完,谢树棠追了过去,他瞧着下头的陡石和波光粼粼的樟铃溪江面,再回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谢树棣身上,里头明明寐寐,闪烁不停,似有杀机暗伏。
  水幕中,谢树棣浑然不觉,他看来的目光温和纯善,哪里想过,至亲的血脉也能对他起了杀心。
  阳光落在他的面庞上,那时,恰好一阵风来,风吹动衣袍簌簌,一切是如此的风光霁月。
  小井沉默了。
  她的目光落在山楂树上,想起了这株树刚来的时候,上头沾染了阴霾和怨恨之气。
  顾昭跟着也叹了一口气。
  谢树棠是可恶,不过,这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挑拨的老道更是可恶。
  是他挑起了谢树棠心里的罪孽,这才有谢公子前世的那场祸。
  人便是这样,一旦恶欲起,就如那深渊的种子遇到了一道光。
  它汲着那光不断的蜿蜒壮大,如爬藤一般,细细密密的缠绕了心扉,直把原先还有点人样的人绞得和怪物一样。
  ……
  顾昭手一扬,水幕跟着一变。
  上头是谢树棠投胎五趾猪,被宰后又被金炁兜住的模样,最后,画面定格在陈家猪舍里。
  只见母猪产下猪崽,小猪鼻子哼哼唧唧,闭着眼睛拱拱。
  “这一世,谢树棠投了母猪胎,往后该下猪崽赎罪了。”
  “我那时愤恨,说了一句他如此作孽,该是往后十辈子都得当猪的命格,不拘是公猪或者母猪,都成!”
  “当母猪就下崽赎罪,当公猪就被劁猪,当那鲜美的桌上餐,那时,天地之势有了回应。”
  谢树棣看了过来,低声道。
  “天地允了吗?”
  顾昭点头,“是。”
  像这样十辈子投胎孽畜道的,罪孽洗净了,再投人胎也不会是什么好胎。
  人世间繁华却也有低入尘埃的境遇,为人未必就是快活的。
  谢树棣只觉得心底好似有什么芥蒂松了松,天地允了啊,再抬头,他眼里有一道水光掠过,那一段遭遇虽然忘记,却不曾真正忘怀。
  得知仇人得了报应,灵魂深处的愤懑就似被一道春风轻柔的抚慰而过。
  耳畔边,那癫狂的大笑声也小声了去,那声音好似在说,他没有如愿,他没有如愿,上天还是开眼了的。
  ……
  谢树棣脑海闪过一道道零零碎碎的片段。
  他怔楞了下,随即低垂眉眼,收敛了里头汹涌的复杂情绪。
  片刻后,这才低声道。
  “瞧到这谢树棠,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
  顾昭和小井都看了过去。
  小井义愤填膺:“是不是他害人的?”
  顾昭也好奇,“是那老道吗?我今儿走了义庄,哦,方才忘记说了,靖州城榆林的义庄就是谢家的祠堂,那一处早已经萧条,少了供奉,就是连一方的土地神灵也没有了。”
  “不过,我在州志里瞧了,前朝庆德帝的时候,谢家出了一位公公,唤做谢吉祥,他是你和谢树棠的伯公,谢家的富贵,也是他讨回来的。”
  其实,关于谢家,州志里也只有寥寥数语罢了,毕竟这是前朝之事。
  前朝国号东梁,前后绵延三百二十五年,前后经历了十五位皇帝。
  庆德帝是第十四位,他在位五十一年,享年六十有八,在后面的二十多年里,他沉迷于丹道,修炼长生术,也因此,他信任亲近宦官,朝中大事也多是由宦官把持。
  所谓朝中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
  在他过世后,也不知道如何想的,甚至越过成年的皇子,直接将皇位传给了年仅八岁的幼子。
  小儿皇帝,宦官当权,成年的藩王虎视眈眈,再加上那些年多地灾情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走到绝路的人没有了路,那便以血肉重新筑一条路。
  有人揭竿而起,很快就有人呼应,流民没了故土,裹挟着这反潮稀里糊涂的往前。
  倘若人生没有了今日,又何谈明日,不过是活一日是一日罢了。
  战乱就像是各地起了点点星火,火越烧越旺,最后蜿蜒汇聚成熊熊大火,直把那腐朽的王朝烧灭。
  不破不立,废墟之中,总有人重建了新的王朝。
  一百五十多年前,一位叫孟元周的人凭空而出,惊才绝艳,他结束了纷争了数十年的战乱,建立了现在的朝廷,国号为天启。
  天启有王权天授,天意庇佑,从此光明延启之意。
  百多年时光过去了,如今在位的已经是第四位帝王。
  而谢吉祥便是前朝当权宦官中的一个,手段颇为狠辣,深得君心,因此,当年不过是他过继而来的嗣子嗣孙,在靖州城也有谢半城的称谓。
  可见其豪横。
  ……
  听到顾昭问到那老道,谢树棣又仔细的想了想,他将刚刚浮掠而过的片段刮了又刮,最后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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