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顾昭听阿庆嫂说得喜庆欢喜,也跟着笑了笑。
在接过阿庆嫂手中的鱼儿时,两人凑得近了一些,顾昭面上的表情倏忽的一顿。
“阿庆嫂,好像有什么味儿。”顾昭凑近,鼻尖动了动。
“味儿?什么味儿?”阿庆嫂有些不自在。
被一个小郎说有味儿,还是一个生得俊俏的小郎,这这……
哎哟喂,她也是要脸的呀!
阿庆嫂脸皮都烫了一些,羞赧得嗓门都小了两分。
“嗐,我今儿忙着抓鱼杀鱼,应该是鱼腥味吧。”
顾昭:“不是。”
那味儿带着一丝腐败的臭味儿,不过仔细一闻,却又好像没有。
顾昭抬头,正好撞进阿庆嫂有些躲闪和不自在的眼神,她愣了愣,知道阿庆嫂子这是误会了,连忙道。
“没有没有,我不是说嫂子有味儿。”
“我刚刚说的味道,不是咱们平时说的味儿,是鬼炁和阴邪之炁的味儿。”
顾昭也有些不好意思。
是她没说清楚,说出不够妥帖的话了。
阿庆嫂恍然,“哦,这样啊。”
不过眨眼,她立马又紧张起来了,这等味儿,还不如说她今日身上臭烘烘呢!
阿庆嫂压低了声音,“顾小郎帮我瞧瞧,要紧不?”
顾昭又凝神瞧了瞧,着实没有瞧出不妥。
她略有些迟疑的摇头,“可能是我闻错了吧。”
阿庆嫂点头,铿锵有力。
“应该是闻错了,嫂子身上都是鱼腥味儿嘞,应该是这个臭。”
顾昭:......
......
分别之前,顾昭还有些不放心,提着鱼要走了,还转过头来,问道。
“嫂子,你这两天去哪里了吗?”
阿庆嫂莫名:“没啊,你庆喜哥和元伯哥打鱼去了,我要顾着牛娃吃饭,还要在市集卖鱼,哪里有什么功夫去旁的地方哦。”
顾昭仔细的看了看阿庆嫂的面相,没瞧出不妥,想着她家供奉了狐狸仙,真有什么动静,狐狸仙也会知晓护着。
遂点了点头,道。
“成,有什么不妥的,你去甜水巷寻我。”
辞别阿庆嫂,顾昭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抬脚朝甜水巷方向走去。
甜水巷,顾宅。
顾昭正待敲门,里头的门自个儿就开了,她有些意外的看着门后的小令,随即一笑。
“小令,谢谢啦。”
纸人小令僵僵的勾了勾唇,微微低下头,似羞赧模样。
......
灶间。
“姑妈,我买回鱼肉蚬子冬菇了,咱们今儿还做糟粕醋面吧。”
顾昭将东西往桌上一搁,拎过鱼儿,抓了一把刀要到旁边杀鱼。
“灶里有热水,别凉到了。”顾秋花招呼道。
她瞧了一眼顾昭,好笑道,“吃了几天糟粕醋面了,昭儿还没有吃腻啊。”
顾昭摇头,“怎么会腻,这么香!”
“姑妈做的更香!”
顾秋花乐得不行,“好好,姑妈再给你做。”
旁边的卫平彦不乐意了。
“又吃这个,娘,我不想吃这个了。”
顾秋花还没有说话,顾昭便拉过卫平彦,“走啦,好吃着呢,你别口是心非了,我们都瞧得出来你喜欢,远的不说就说昨日,昨儿你还吃了两碗呢。”
卫平彦的脸微微有些红。
好吃是好吃,可是......
顾昭知道卫平彦的未言之语。
因为糟粕醋中有酒香,卫平彦吃了后,一下就会腾红了脸,胡子和耳朵都冒出来了。
昨儿他憨吃,一口气就吃了两碗,结果受不住酒力,连尾巴都冒了出来。
更惨的是,蓬松的尾巴将裤子都撑破了。
最后,大家伙儿愣住了,表哥僵住了。
......
想起昨儿这事,顾昭偷笑了两声,瞬间惹来了卫平彦的圆眼怒瞪。
不过,猫儿眼凶起来也只是那纸老虎。
顾昭是半分不怕的。
“哈哈,表哥莫恼,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干系?再说了,表哥你也说你长大了,既然咱们酒力不行,那就得练出来,不然回头你在外头吃了菜,里头要是搁了酒,咱们不就原形毕露了?”
顾昭沉痛:“妖怪露了原形,那可没有好下场。”
“表哥,我只是担心你啊。”
卫平彦一悚。
是极,表弟说的在理啊!
顾昭侧头:“表哥,你今儿还要吃糟粕醋面吗?”
卫平彦点头:“自然。”
“你吃几碗?”
“两碗......不,还是先来一碗吧,回头我还得去拱桥那儿摆写信摊子呢。”
顾昭惋惜,罢罢,瞧个猫胡子猫耳朵也很可爱了。
“表哥养家辛苦了。”
“唉。”卫平彦长长的叹了口气,面上尽是惆怅,“生意难做啊。”
顾昭忍笑。
回过头的是时候,她连忙正容,跟着宽慰道。
“没事没事,老话都说了,万事开头难,斗霜傲雪二十年,堂堂剑气尚寒,表哥莫要气馁,有那心气就好了。”
卫平彦受到鼓舞,瞬间振作。
“是,表弟说得对!我都打听了,和我一起出摊的裴书生要赶考,他这些日子在家温习功课,就下午天气好了才来。”
“我和他不一样,我吃了早饭,早早就出摊!”
说完,卫平彦嗖的一声便蹿进了灶房里,准备质量不够数量凑。
顾昭忍不住了,“哈哈!”
......
糟粕醋面很香,酸甜中带着三分的辣,里头添了冬菇肉片和蚬子虾肉,鱼片切得又薄又细,微微一烫就熟了。
顾秋花是灶上的好手,面条擀得有韧劲,热汤一淋,烟气四冒,瞬间鲜香扑鼻。
一股霸道的酸鲜味带着酒香扑鼻而来。
顾昭一气吃了两碗。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卫平彦,表哥不愧是说自己长大的人了,虽然眼睛里还是有馋意,吃了一碗,顾秋花拿着勺子准备再添时,他捂着碗口,摇头拒绝了。
顾秋花挑眉:“真不要?”
卫平彦咽了下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铁勺,摇头。
“不了,我吃饱了。”
顾秋花也不勉强,“成吧。”
……
饭后,卫平彦背了书笈,穿一身青色的书生袍,在那儿仔细的看书笈里头的笔墨纸砚等东西带好了没。
顾昭瞧到,他还往里头搁了一本的《论语》,想来是打算没人的时候,好好的做做功课。
……
“我回屋休息了。”顾昭喊了一声,往东厢房方向走去。
路上,她还听到姑妈训表哥的声音。
“穿这么一点儿,仔细冻病了,厚袄穿着,别只顾着好看。”
“娘,我没有。”卫平彦喊冤。
顾秋花:“你有没有我还不知道?好了好了,手炉也要带上一个,唉,你赚几个铜板要带这么多的东西,又是纸又是砚台,你瞧瞧你,书笈里石头搁这么多干嘛?真是瞎折腾!”
卫平彦:“娘你不懂,这是镇纸!”
顾秋花:“我怎么不懂了?镇纸就是压在上头纸张不乱飞的东西,你带一个就成,带这么多作甚。”
卫平彦不服气:“我喜欢。”
......
前头,顾昭偷笑。
唔,表哥现在这样,大概就是差生文具多吧。
......
那厢,为了给孙孙小石头求个护身符,石老爷子在鬼道里多方打听。
金山银山去了一个小角,从一开始说话磕巴会打结,到现在可以利落的喊声,这位大哥,我朝你打听个儿事儿,声音热情又矜持。
搭上他那身的绫罗绸缎衣和挂腰环佩,修着整整齐齐胡子的他,浑然是一个富家老大爷模样。
“大哥哎,你知道一个小道长么,大概这么高,手中提一盏灯。”这日,他又拦住了一个壮年鬼。
没办法,这地下头的鬼死的年岁都久,他活得老,在鬼道中论资排辈,也得喊人家一声大哥。
“是顾昭顾小郎么?”壮年鬼是个见多识广的。
“哎哎,我也不知道他名儿呢,大哥,左右我也没个头绪,这顾小郎在何处,我去瞧瞧,看看他是不是我要找的小道长。”
“别去,那顾小郎凶着呢,听说会吃鬼,已经吃了好几个大鬼了,可怕着呢!”
石恕生为难,“这……”
片刻后,为了能早日踏上寻雷击木棺椁的旅程,他牙齿一咬,还是问道。
“没事,心正不怕影子歪,我没害过人,也不惧他吃鬼,这顾小郎在何处?”
壮年鬼心生赞许:果然是老而弥坚,这勇气,行啊!
他不如多矣。
当下便道。
“以前在玉溪镇巡夜,现在听说在靖州城,玉溪镇也时常回去,你两处都瞧瞧去吧……老大哥,保重!”
壮年鬼拱手,江湖气十足。
石恕生:......
他本来不怕的,这一声老大哥,怎么反倒喊得他心里打退堂鼓了呢?
石恕生嗫嚅:“当不起,当不起您的老大哥嘞!”
……
第106章
“嗐,当得起,当得起,老大哥你莫要妄自菲薄。”
壮年鬼的鬼音里都是热情爽朗,细听,里头还有一丝的钦佩。
石恕生僵着脸,迟疑着要不要多寻两只鬼问问。
仔细想想,那会吃鬼的顾小郎,还是有些可怕的。
奈何这壮年鬼太过热情,他拥着石恕生,指着一处缝隙,语气热络。
“瞧到这儿没,这处出去就是靖州城了,你先去这处瞧瞧,没瞧到就再去玉溪镇,老大哥不用谢我,去吧。”
顶着那赞许的目光,石恕生骑虎难下了。
他硬着脑壳往缝隙中踏出一步,人途鬼道相会,飓风吹得绸袍和胡子乱飞。
再一睁眼,天上有一轮月,月色洒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好似就连雪上都流淌着沁凉的月色。
石恕生恍然,这就是人间。
他有些不自在的整了整身上的绸袍,这才抬脚往前。
路上,石恕生瞧到两拨巡夜的衙役,三波打更的更夫,他仔细的看了看,这些人里头,都没有他要找的小道长。
石恕生立在街头,月色下,身影一时有些踌躇。
在哪呢?要不要寻个人问问?
这样想着,在瞧到又一队的衙役时候,他飘了过去,这样凑近一看,老眼微眯,注意到一个有些面善的汉子。
石老爷子目光一瞬不动盯着这人,鬼音幢幢。
“面善面善......怎地这般面善?”
倏忽的,石恕生从记忆的旮旯角落里想起来了。
这,这是他家大山的连襟啊!
以前小夫妻两来祈北郡城走亲戚,还来过他家嘞!只不过那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年老忘性大,他这才没有一下反应过来。
石恕生欢喜:“好好!这是小钱,嗐,我今儿运道真不错!”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石恕生都成了鬼了,还能他乡遇故知,怎地不是一个好字了得?
石书生欢喜的飘在钱炎柱旁边,不见外又热情,声音瓮瓮又幢幢的开口。
“小钱啊,听得到么?我是你石大爷啊,我寻你打听个事儿,你知道顾昭顾小郎在哪里吗?下头的人说他在靖州城巡夜,是不是你的同僚?”
他一边问,一边绕着前进的钱炎柱飘,上下打量,左右欣赏,嘴里不住的赞道。
“威风,威风!”
“瞧着这挂刀模样,真是威风!”
“哎,咱们小钱也吃上了公家饭了,比我家大山出息。”
钱炎柱没有回答,石恕生也不气馁。
多吹几下,通了阴阳,大山这连襟自然能听到他的问话。
石恕生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小钱,你别怕,大爷虽然死了,但不害人嘞!”
......
钱炎柱觉得有些冷,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脚步也慢了一些。
旁边的卓旭阳注意到,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斥责道,“小心点儿,别磨蹭,头儿还在前头呢。”
卓旭阳口中的头儿就是方长权,人年轻却严肃,时常不苟言笑,就连下颌骨处的线条都在说着他的不好亲近。
钱炎柱喊冤:“哪呢,旭阳哥,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冷,就像有寒风一阵阵的朝我脖子处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