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大世界
大世界  发于:2023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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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顾小郎。”
  这一摔要是真摔了,那真是给本就不太平的家里雪上添霜了。
  顾昭宽慰,“丁老爷莫慌,令郎没事。”
  丁大鹏苦笑了一下,“知道,只是,我控制不住的忧心着急罢了。”
  顾昭理解的点头,“父母之心,大抵如此。”
  ……
  榕树下,马车处。
  赶车的丁伯靠着车厢,怀里抱着马鞭打盹,听到动静,他猛地睁开眼睛,见到来人是自家老爷丁大鹏,有些惶恐道。
  “老爷,您回来了?”
  “嗐,小的居然睡着了,太不该了。”
  丁大鹏摆摆手,没有计较。
  “无妨无妨,唉,这几日,你也是随我到处奔波,下次要是累了,就去车厢里歇着。”
  说完,他转身请顾昭和潘寻龙上了马车,待他们落座好,这才跟着爬了上去。
  丁大鹏掀了车帘,抬头吩咐道。
  “老丁,快马加鞭,咱们回宅子去。”
  “哎!”老丁应下,拉了拉缰绳,“乖马儿,驾!”
  “咴律律!”马儿昂首,紧实的四肢跑动起来,车轮磷磷,黄尘散漫。
  车厢里,丁大鹏有些坐立难安,他透过车帘瞧外头的天色,忧心忡忡。
  “唉,也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城门落锁了没有。”
  倘若城门落锁,他们还得在城外过上一夜,长夜漫漫,他家小子又是那般情况,要是......那妖邪之物又找回来了怎么办?
  想着潘寻龙说的水囊和冰块,丁大鹏的心都揪成一团了。
  顾昭估摸了一下,“约莫酉时三刻。”
  丁大鹏愣了愣,随即明白,这顾小郎和他在说此时的时辰。
  顾昭问潘寻龙,“靖州城的城门几时落锁?”
  潘寻龙:“往常是寅时三刻敲晨钟,城门开,戌时敲暮鼓,城门关,最近城里出了这些怪事,关城门的时辰会早一些,唔,酉时四刻便关了。”
  顾昭:“那便只剩一刻钟了。”
  丁大鹏急了,他一掀帘子,催促前头赶马车的丁伯。
  “快快,说不得还来得及。”
  潘寻龙正待说:没事,他搬出他爹的名头,还能在城门处走个小门。
  还不待他说话,就见顾昭食指和中指间夹了张黄符,只见那手一扬,黄符贴在车厢上,外头的大白马只觉得身上一轻,顿时跑得飞起。
  潘寻龙两眼晶亮。
  顾昭小声,“这是轻体符,我改了一处符文,用在死物上也是成的。”
  潘寻龙多瞧了两眼,暗暗决定,等一会儿马车停了,他就把它摘下来,说不得还能再接着用,绝不让它浪费了!
  ……
  车轮磷磷,很快,一行人赶着落锁的最后一瞬,来到城门处。
  丁大鹏掀着车帘,看城门的兵士正要落锁,急得大喊。
  “等等,等等。”
  ……
  城门处的兵士守了一整日的城门,此时快要收值,精气神散去,腰背都松懈了许多。
  听到动静,落锁的两人转过头。
  “哟!这是匹上等的好马,拖着马车还跑得这般快。”
  说话的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衙役。
  近来不太平,潘知州不放心,特意开了府衙的仓库,每个衙役都分了一套明光铠,这明光铠威风是威风,穿久了也累人。
  这不,此时他的护心镜歪歪斜斜的挂在胸前,没个正形模样。
  旁边,衙役元宝正在爱惜的擦拭胸前的护心镜,听到搭伴衙役的话,他也抬头看了过去。
  果然,只见骏马四肢跑动,后头笨重的车厢在它身后,就像没有存在一样。
  骏马奔腾,卷起黄尘漫天。
  元宝还年轻稚嫩的脸上闪过欣羡,附和道。
  “林子哥,确实是匹好马!”
  车马到城门时,恰好暮鼓敲响,几人都停了动作,丁大鹏着急。
  “两位差大哥,行个方便,行个方便,家里娃儿病着,我着急着回家,还请通融一次。”
  被唤做林子的衙役没有说话,只是身子挡在马车前,没有让开。
  旁边,元宝小声道,“林子哥,算了,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城门,索性还没有关呢。”
  林子瞪了元宝一眼。
  丁大鹏知意,立马塞了个红封过去。
  林子接过,笑眯眯的让了个道,“下次赶早啊。”
  车马里,潘寻龙生气,“好啊,这个张俞林,好胆敢偷偷收红封!”
  他声音大了一些,外头,林子脸色一变,他陡然想起今儿,他们潘知州的公子也是出城了。
  这一念头如风驰电掣般,瞬间袭向大脑,他手中的动作也不慢,一个反手,又将那红封塞回了回去。
  衙役林子义正言辞,“都是乡里乡亲的,给什么红封?收回去收回去!”
  他装作没有发现车厢里头的人,身影微微一侧,摆摆手,示意赶车的丁伯快走。
  暗地里,张俞林狠狠的剜了丁大鹏一眼。
  知州公子在车厢里也不说,还拿了红封出来,这老货诚心害他!
  丁大鹏:......
  他看着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红封,稍微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丁大鹏的目光看着张俞林,一时有些懊恼,是他思量欠妥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这是得罪人了啊。
  怪他,心里着急儿子的事,这等愚蠢的错都犯了。
  丁大鹏心里惴惴沉沉。
  ……
  那厢,顾昭从那撩起的车帘往外瞧,目光落在着明光铠的衙役脸上时,惊讶了一下。
  “这是……”
  潘寻龙正被张俞林这一收一推,睁眼当无事发生的无耻模样气住了。
  这会儿,他听到顾昭的声音,还是收拢了情绪,看向顾昭,问道。
  “顾昭,怎么了?”
  顾昭没有说话,只视线落在元宝和张俞林的面庞上。
  秋日日短,此时黄昏,正是逢魔时刻,有些暗沉的光落在两人脸上,似是染上了一层雾蒙的灰。
  顾昭的视线最后落在两人的眼睛处。

  这两个人眼睛下有青黑的颜色横过,仔细看,这张俞林的颜色更深一些,而且,他眉头打皱,鼻梁和双耳有一丝的黑。
  ……这是死相啊。
  或者是今日,或者是三五日,亦或是十日,时辰不定,这两人要经一次死劫,劫过否极泰来,不过,命入黄泉。
  顾昭想了想,从六面绢丝灯中拿出了两张黄符,探头递给了年纪比较小的元宝,认真道。
  “小哥,多谢通融。”
  “这是两张黄符,你与另一位大哥一人一张,符烫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记得离开那地方,旁人说话莫要理睬。”
  元宝愣愣,“啊?”
  张俞林也看了过来,他还有点怵刚才的事儿,当即义正言辞。
  “收回收回,我们可不兴收东西的。”
  这一个两个的,尽会试探他们,试探了他还不成,又来试探小元宝。
  张俞林瞧了瞧丁大鹏,又瞧了瞧顾昭,最后,他的视线幽幽怨怨的落在半旧不新的车厢上。
  谁能想到,他们知州的公子就在里面呢!
  顾昭愣神:“啊,不要吗?”
  “你们很危险的,依着麻衣相法上的面相推演,你们面容上有死相,过不去这个劫,就没有以后了。”
  衙役元宝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说起话来脸颊边还带着个浅浅的小窝,脾性也好,听到顾昭这话,他也没有生气。
  旁边,张俞林却没那么好相与了。
  他倒竖眉毛,当场就要变脸,不过,想着车厢里的知州公子,他又生生将气吞了回去。
  一时间,他的面容别扭,又青又红,格外的不好看。
  顾昭低头看手中的黄符,神情若有所思。
  难怪人家都说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瞧,她主动给了,人家还不想要这符呢!
  要是搁在桑阿婆店里,识货的人来了,这符可是值好些银子的。
  “让你们收着就收着,救命的。”车厢里,潘寻龙探出了头。
  他接过顾昭手中的黄符,一把塞到元宝手中,声音粗鲁,动作却不粗鲁。
  “你和林子哥分一分,城里不太平,别人不清楚内情,你们还不知道吗?”
  这话一出,元宝和张俞林都面容严肃了。
  潘寻龙剜了一眼张俞林,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张俞林脸皮也厚,他冲潘寻龙嬉皮笑脸的笑了笑。
  收红封,那是没有的事儿!
  他的手上还光着呢!
  ……
  白马抬蹄,健壮的四肢肌肉微微颤了颤,随着丁伯的一声“驾”,车轮磷磷。
  很快,马车便进了城门又深又暗的甬道。
  元宝将自己的那一份黄符放到胸口的护心镜下,贴身收好。
  “林子哥,给。”他递了另一张过去。
  张俞林草草的收好,“好了好了,咱们关了城门,夜里还要在小屋里当值呢,你先守着,我回去吃个饭,一会就来。”
  元宝应下,“成,不过,哥你得给我也带一份。”
  张俞林手指元宝,“滑头!”
  他的面皮笑了笑,胡子也跟着动了动,虽然胡子邋遢,却也鲜活得很。
  随着“吱悠”一声声起,沉重又老旧的木门阖上,靖州城落锁。
  ......
  那厢,车马进了靖州城,一路直奔靖州城城东的琴台路,那儿,两进的丁家院子坐落在街中位置。
  丁大鹏在靖州城有一处酒坊,还有一处酒楼,但他是祖上两代再加上自己没日没夜勤快做活,这才一路拼到现在的家产。
  苦日子过过来,家里的人口也简单。
  顾昭跟着他下了马车,进了宅门,又迈进垂花门,一路直奔西耳房。
  那儿,丁大鹏的儿子丁万洋就是住这屋。
  ……
  西耳房。
  此时刚刚过了戌时,落更的梆子敲响,天色昏暗,屋里点了烛火,橘黄的火光微微跳了跳,将屋里人的影子倒映在窗纸上。
  丁大鹏推开门,“快快,顾小郎,我儿在床榻上,你给他瞧瞧。”
  顾昭看了过去。
  床榻边坐了一位妇人,面容憔悴,众人进来之前,她估摸是落泪了,瞧见人来,急急的拿帕子擦了擦脸,这才抬眸看了过来。
  “相公,这是?”
  丁大鹏上前,将妇人搀扶了起来,温声道。
  “夫人莫忧,先让顾小郎看看,有什么事,咱们一会儿再说。”
  丁夫人娘家姓梁,单名一个莲字,她和丁大鹏颇有夫妻相,都是生得圆润模样,此时为了照顾丁万洋,她简简单单的穿了一身便服。
  听到这话,她连忙让开了,目光希冀的看着顾昭。
  屋子里除了丁夫人没有旁人,丁家人不敢唤丫头婆子帮忙,毕竟,这丁万洋可不单单是昏迷不醒,他身上还多长了一张嘴巴。
  不,也许不止一张。
  顾昭将目光看向床榻上的丁万洋。
  和圆润的丁家夫妇不一样,丁万洋身量瘦削又颀长,此时紧闭双目躺在床上,几日米水不进,他的唇白得厉害,面上蒙着一层死气沉沉又不详的土金色。
  这般模样,难怪丁老爷要去给他打棺椁了。
  他瞧过去便是现在没死,明日也要气绝的模样。
  顾昭深吸一口气,伸手抓起丁万洋的手。
  饶是心里做了准备,看到手上多出来的嘴,顾昭的瞳孔仍然震了震。
  太恶心了!
  又瘆人又恶心!
  这时,旁边有抽气的声音传来,众人看了过去,是潘寻龙捂着嘴。
  见众人看着自己,他有些羞赧,急忙将手放了下来。
  “失礼了失礼了。”
  “无妨。”丁夫人不愧是唤做莲娘的人,声音温温柔柔又好听,她摇了摇头,并不介意。
  只是目光再看向床榻上的丁万洋时,里头既有痛惜,也有生气。
  只是,想着儿子马上就要没了,她这生气和痛惜,他也瞧不见了。
  一时间,她的神情又浮现了茫然。
  丁夫人喃喃,“是怪吓人的,一开始,我和相公都吓着了,这几日,都是我和相公照料他,老太太那儿,我们也不敢给她知道......”
  丫鬟婆子,那更是不知了。
  这等邪异之事......
  丁夫人想着,哭干了眼泪的眼睛,已经没有泪珠了。
  顾昭看了一眼丁夫人,又低头去看手中的这张嘴。
  和丁万洋脸上的那张嘴不一样,这张嘴它嘴唇艳红,里头的牙齿齐整,偶尔嘴巴微张,露出里头湿腻的舌头。
  顾昭凝神去看,片刻后,她的眉头越来越拧,元炁化为丝线,一路在丁万洋的体内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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