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来信[娱乐圈]——三三娘
三三娘  发于:2023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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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美坚径直跟他走了。
  “这么乱的世道,只有自己顾得上自己。”蒋经理往往用上海话说上这么一句,继而开始唱他三不搭七的小调。
  小香港既没有百乐门,也没有米高梅,歌舞厅有是有,远不如大上海的气派。黎美坚在这儿,是蛟龙困浅滩。印度人体味重,偏喜欢自称自己是这个王子,那个王子,黎美坚坐王子怀里,讲两句英语都要屏着气。还有些毛都没长齐的小赤佬,叫她姊姊揩她屁股油。
  她其实有想过去找一找徐思图的老婆。香港的华人交际圈就那么大,上海来的自成一派,见天儿的舞会或者沙滩排球,要打听徐司令的夫人一点不难。
  但黎美坚不喜欢自讨没趣。她似乎是有一点爱徐思图了,这点爱让她无法去见那位太太,更遑论请她庇佑。
  再后来,太平日子也没过几年,到了41年,日本人炮火将港岛炸了个遍,港督举手投降,这座战事外的太平岛也沦陷了。
  蒋经理炸死了,世道太乱,几个舞女被美国大兵给拖到巷子里奸了。
  黎美坚保全不了自己,这世上满目疮痍,她失魂落魄地走。
  荧幕黑下来,再亮起时,到了48年。英国人重新接管了这里,满街走的都是巧克力色面孔,到了晚上,灯红酒绿的片区被□□划入麾下。
  黎美坚跟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别人叫他司长。她不打听他的地盘,混不混黑的,是哪一司的司长,单单就是百依百顺地被养起来了。偶尔对着镜子跳一段快狐舞,早不时兴了,她跳一跳,看镜子里自己圆起来的腰身和眼角的细纹。
  太太小姐们的牌桌上,麻将摸到二十四圈,谁都乏了。徐思图跟在司长身后进来。
  黎美坚抽出白板,喊了声红中,惹得大家吃吃地笑。
  洋楼一层光线暗,司长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徐思图的脸从光影里走过,异常深刻。
  当着徐思图的面,司长伏下身,自背后圈住黎美坚:“新找了个安保队长,带来给你熟悉熟悉,黄埔军校的青年才俊,淞沪会战里能捡回一条命,真不是一般人。”
  黎美坚蓦地眼眶一热,险些掉下眼泪。
  早听说在广州的徐将军阵亡在了前线,十几万军团说散就散,至于他的胞弟,还有谁会在意呢?黎美坚早就当徐思图死了。哪知道他活着,瘦了很多,沉默寡言,面相都变了,洗尽了浪荡浮滑,变得阴鸷起来。滔天血海里挣到一条命,落到旁人嘴里,不过一句轻飘飘一句“不是一般人”。
  黎美坚是个安天命的人,没想跟徐思图再起旧情。可她命他上楼取一张披肩,他去而复返,扶着楼梯,看着她的眼睛说:“没有找到,请黎小姐亲自来看一看。”
  她的卧房里,甜甜腻腻的一股晚香玉香气,绫罗绸缎挂满了衣橱,黄色玻璃的柜门倒映出铺了墙纸的绿墙。黎美坚一进去,咕咚咽一下口水,口吻正经地说:“不是就在这里?孔雀蓝,带穗子的——”
  她猝不及防被徐思图从身后抱住。
  他抱得她太紧,她旗袍下丰腴圆润的身体都变了形。
  “你胖了。”
  黎美坚破涕一笑:“三十六七……比不上少女苗条了。”
  “十年了。美坚,我找过你。”
  “嫂子和囡囡……”
  “都死了。屋子被炸平,没一个活下来。”他下巴抵着她脖子,闭上眼,滚下一行泪,“美坚,为什么?”
  他这一句“为什么”,要问的太多,以至于黎美坚一时之间无法回答。想他妻子大家闺秀出身,知书达理,听闻人也很心善,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世道艰难,好人坏人,都不过是听天由命。
  徐思图蓦然发了狠,将她在怀里扳转过来,不管不顾地吻上去。黎美坚的挣扎根本落不到实处,她锤他胸口一阵,鞋子也踢掉了,被他抱着抵到墙上,吻得脱力。
  那之后,他们常相会在宾馆。
  南洋式的楼,一进去,红色地毯,薄荷绿的墙,顶上吊着琉璃灯。有时候还没到床上,旗袍的盘扣就被扯飞了,露出半片白花花的肉。导演将情欲拍得很到位,未必有真刀真枪的什么动作,不过握住脚踝、抬起大腿,但让人面红耳赤。
  应隐看到这里时,已经明白过来,这不是公映版,而是一刀未剪的版本。
  她呼吸已经不自觉停住,只觉得身旁气息冰冷得可怕。但她连望一望商邵也不敢,只好吞咽着,乞求他能分清电影艺术和现实。
  后面的吻戏太多。
  沈籍老婆频频出现在片场,就是从这最后的三十分钟戏开始的。吻戏不需要清场,她坐在导演组的遮阳篷下,却不看监视器的画面,而是直接望向片场两人。
  应隐还好,反倒沈籍首先受不了,找了他老婆哄了一阵。
  哄过后,他老婆便只盯着应隐,目光如火炬。
  黎美坚常常被徐思图咬破嘴唇,疼得眼泪花花,怨恨又仰望着他,徐思图便扶着她的脸,将她眼睫上的泪用心吻去。
  这样的偷情,每分每秒都在走钢索。可是她好像顾不了了。在香港的十年,是颠沛流离的十年,她见到徐思图,就想起百乐门和霞飞路,想到那一条街的法国梧桐。他们的爱从来都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他出轨,就是她出轨,除了在宾馆里宣泄,好像也没有别的出口。
  后来那一天,她躺他怀里,彼此都汗津津的,互相抽着同一支烟。烟雾中,她望着天花板,说:“你带我走吧,新中国要成立了。”
  徐思图不语,她翻身坐到他身上。
  丝滑锦背从她肩上滑下,露出一大片光洁脊背。
  她喘起来。徐思图扶着她腰,她颠得厉害,喉咙里逸出低低的呻唤。
  身旁椅子砰的一声,折盖了上去。应隐仰首,见商邵在过道间急迫地走出两步,又蓦地回过头来,大步流星到她眼前,一把将她手腕扣住拉起。
  又是砰的一声。有前排观众被吵到,蹙眉回头来瞪人,只看到一对匆匆离去的背影。
  商邵走得很快,推开应急通道的铁门。应隐被他拉扯得跌跌撞撞,浅口皮鞋掉了,她说两声:“鞋!鞋!”
  回首弯腰去捡。抬起身时,被商邵用力托抱而起,撞上墙壁。
  这墙刷的还是老式那种油漆,冰凉凉的,应隐被撞得心都要跳出来,不自觉低呼一声,唇被密不透风地封住。
  商邵吻她简直失了章法,虎口掐着她下颌骨,另一手扣着应隐的腕骨,将它死死抵住。
  可怜应隐手里一双小羊皮鞋,被她捏得皱了又皱。
  “他吻过你几次?”商邵吐息灼热,目光里发了狠,呼吸短促着,像在努力克制自己。
  应隐吞咽一下,不敢与他对视,把目光瞥开:“记不清了。”
  这是送命的回答。
  商邵气息一紧,扣着她下颌的手指劲道那么大,几乎快把她骨头捏碎。
  他捏开她下颌,火热的舌长驱直入,涤荡着,似要把她口腔里别人的印记都清除干净。
  如果这时候有人经过,就会发现这内地著名的女影星,正狼狈地一个男人吻到口角生涎。
  应隐舌根被他吮得发麻,身体软下来,求他:“都是为了拍电影……”
  “你看他的眼神,跟看我时一模一样。”
  应隐心口一震,商邵却松懈了下来,帮她把口罩压好。指尖蹭过应隐脸颊,好冰,是被嫉妒弄得身体发冷。
  “没这么简单。”他冷冷又平静地说:“知道吗,没这么快就完了。”
  他还想干什么?应隐不敢往深处想,光这一句就够让她腿软。
  出了影院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原本就僻静的街上门可罗雀。商邵取了车,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窗沿,也顾不上一天只抽三支的清规戒律了,指尖的烟就没断过。
  他现在怒火中烧,但车子驾驶却极度平稳,光影流淌在车身上,像野兽蓄势待发。
  到了春坎角绮逦,商邵径直带她上行政套。酒店的高级经理匆匆前来,备了果盘和酒,要给大少爷接风洗尘。
  但敲门数下,只听到商邵难耐的一声:“走开。”
  应隐那件鲜绿色的对襟开衫早已悉数崩裂,扣子崩得在墙上柜上地毯上一阵窸窣喀哒地响。她被扔上床,柔软的床垫震得她耳边嗡得一声。
  宽松牛仔裤极其好脱,这是商邵在过去两小时内唯一被宽慰到的一件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水痕,被他刚刚吻弄出来的。
  “好了?”
  她连护垫都没垫。
  “没……”应隐气势很软。她说的是实话,可是铁证如山,她今天一整天都很清爽。
  “这么多水,是看你跟他的激情戏看的?”他面容冷酷,眼神眯了眯,问得不像话。
  应隐羞耻得几乎要缩成一团:“没有……”
  啪的一声,一巴掌浅浅地打在了她嫣红处。
  应隐猝不及防瞪大眼睛,眼角泛出泪花,呜咽一声,跟电影里何其相似,令商邵想起沈籍的脸。
  他被嫉妒着了魔、被占有欲迷了窍。
  安静的套房里,响起水花被击打的声。
  应隐眼泪流下来,羞耻地将手臂往后回勾,勾住他的脖颈:“商先生……阿邵哥哥,不要呜……”
  商邵气息冰冷无动于衷。
  “是不是跟他入戏了?”他冷冷地问。
  应隐不住摇着头:“没有呜……”
  “撒谎。”
  应隐不住哀求:“很快就出戏了入戏是拍电影难免的……阿邵哥哥阿邵哥哥——”她受不住,难耐地挣扎起来,脚跟在被单上根本支撑不住。
  “那几场戏,用的替身还是自己上的?”商邵还是那样冷静地审问她,但居高临下的眸色里,分明一点光都看不到。
  “自己上的……”应隐根本没胆量撒谎:“我错了呜放过我……”
  “放过你?”商邵像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以往端方禁欲的君子,此时此刻周身却都是冰冷深沉的暴虐之欲,他嘴唇贴她耳畔,声音又冰又沉:“我罚你还来不及。”
  在走进那家电影院之前,应隐从没想过会迎来这样一个夜晚。她想逃,但被商邵纹丝不动地禁锢在怀里。
  屋内一时没声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画面,只过了短短几秒,应隐就觉得眼前闪出白光,继而难以遏制长长地尖叫了一声。
  那一晚,绮丽的工人进来换了四次床单。
 
 
第64章 
  商家大小姐商明羡,是个雷厉风行的工作狂。作为绮逦酒店娱乐集团的主理人,她手中坐拥从全球各地挖来的顶尖职业管理团队,但这些依然无法阻止她工作上的亲力亲为。
  她一年到头,不是在巡店就是在巡场,澳门香港拉斯维加斯三地连轴飞,同时也不忘北上拓展的野心,有适宜的合作邀约,她就会亲自飞去实地勘探。艺术性的奢华酒店十分考验主理人的审美和驾驭能力,因此,她也有很多时间花在了看展、逛画廊、拍卖与发掘小众艺术家之上。
  下午一点,刚从内地飞回香港的她,径直前往春坎角绮逦。
  她一身职业装束,但并不沉闷,套装是米色的,嫩柳茸色丝巾用一枚珍珠扣扣住,铅笔裙过膝,薄透的丝袜下,小腿跟腱细长。
  电梯上至二十三楼,她脚上那双八厘米高的高跟鞋,随着她沉稳的脚步而敲击理石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这是她的标志性声音,绮逦的员工一听到就如临大敌。喝下午茶的,闲聊的,醒神饮咖啡的,都噤了声,问候她:“Monica,下午好。”

  但晚了,商明羡已经听到了刚刚的对话。
  “不要在背后八卦客人。”她叮嘱,“换了四次床单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知晓全部内情的高级经理匆匆赶来,迟疑了一下,附耳她道:“Monica,是大少爷。”
  到此为止,商明羡还没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只是微怔后点了点头:“大哥来了?还在吗?”
  商邵的事自然不方便在下属面前谈。她移步办公室,边问:“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上半夜。”
  “怎么换了四次?是睡不惯?”商明羡口吻随意地问,扔下包,去即热饮水机上接一杯温水,“不会啊,你们用错了布草?”
  商邵在香港唯一一间自住公寓出售后,睡觉就只能回家。虽然可以立刻买一间新的,但这种举动,无疑是在父子战火间火上浇油,更会令温有宜难过。
  可是整日回家跟商檠业两人针尖对麦芒,又实在是折寿。到最后,就只能三天两头往绮逦跑。这间行政套就是因此而专为商邵留的,但他住进来时很低调,除了商明羡心腹,并没人知道这间行政套房客人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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