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来信[娱乐圈]——三三娘
三三娘  发于:2023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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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
  司机点开电台,是本地的粤语台,这个时间段,正在播送的是一档深夜即时娱乐时评节目,风格秉承了对岸港媒的刻薄辛辣,很受欢迎。
  一连串女声播报响起:“……被影后抢了重头女主戏,难怪蔡贝贝杀青片场不惜冷脸示众,现场火气一引即爆。”念完通稿,女主持一改语气,松快道:“哎,新鲜出炉的八卦,有意思哦。”
  男主持笑着闲聊道:“但是以应隐的咖位,应该不需要抢她的戏?”
  司机深知后座的男人对娱乐圈毫无兴趣,下意识便想换到时政台。音频跳跃,换成了字正腔圆的“国际原油价格暴跌”,却听身后一声沉朗而淡漠的命令:“上一条。”
  粤语声音又出现了。
  女主持:“江湖传言蔡贝贝是方导的得意门生,又是方导旗下传奇映画力捧的小花,用收官之作捧学生上位,薪火传承之情也很让人感动哦。坏就坏在这部片子的出品方带着我们影后空降截胡,所以才有了蔡贝贝片场黑脸。”
  应隐完全听不懂电台内容,只能从两人的主持和罐头笑声中,推测到应该是娱乐新闻。
  心里不是没有违和感的。商邵连电影都不看,又怎么会关注八卦?但她的心思很快就不在这上面了,因为麦安言给她打了电话。
  手机在晚宴包里震了一下便被她摁断。
  应隐随即给他发微信:「不方便,这里说。」
  麦安言打字极快:「蔡贝贝发通稿,这两天可能会有些风波,问题不大,你心里有个数。」
  蔡贝贝能发什么通稿?
  应隐打开微博的同时,电台中的热聊也在继续。
  男主持咳嗽两声,八卦的声音很意味深长:“你这个出品方我猜到是谁了,前天半夜空降热搜宣誓主权,也是很霸道总裁了。”
  两人心照不宣,笑得快断气时女主持暧昧地问:“这些真的是可以说的吗?我们节目不会明天就被封吧?”
  “我们节目难道不就是这么风里雨里走过来的吗,债多了不愁,我们不是八卦的生产者,我们只是在打闲屁啦。”
  一阵娱乐节目的罐头笑声铺天盖地。
  “哎哎,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请对面法务听清楚这个假如——就是说如果我们影后真的嫁了豪门,那是会选择为霸总洗手做羹汤,还是继续拍片?”
  “我感觉以宋时璋上一段婚姻的情况看,他估计不怎么接受另一半抛头露面。”
  商邵的忍耐到此告罄,他眉头紧锁满脸不耐,显然已经到了极度厌烦的边缘。
  “关了。”
  司机冷汗早就下来了,一听见声音,忙不迭关掉。
  从后视镜偷瞄时,心里暗自纳罕,这位影后可真是心态良好。
  应隐已经在微博上看到了蔡贝贝买的通稿和词条。
  词条是#应隐空降#,营销号发文模板统一:
  不会吧,应隐昨天杀青离组,蔡贝贝全程黑脸[惊讶][惊讶],听说剧组也没有给应隐准备杀青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之前说应隐带资空降截胡是真的?那蔡贝贝这波也是很惨了……[吃瓜][吃瓜]

  应隐出道这么多年,光芒耀眼,树敌无数,上至大花下至新小花,左至文艺片演技派右至流量,男演员女演员,她的粉丝全部都撕过。
  天下苦应隐粉丝久矣。
  从业务方面来说,她没有短板,没有黑料,也没有绯闻,因此过去对她的黑贴一般也就是嘲讽她是时尚弃儿、时尚资源虐。这次带资截胡,虽然离谱,但前有宋时璋半夜空降热搜坐实绯闻,后有蔡贝贝片场合影黑脸照——
  千载难逢的机会。
  营销号评论区和词条广场上,各家粉丝进行了史无前例的热闹团建:
  【也不意外,不是一心要当老板娘了嘛,演技退步,当然只能带资进组咯】
  【该说不说,再见安吉拉全片数她拉垮,三十分钟的戏份好意思撕一番压柯屿,丢人丢到戛纳】
  【笑死,我们双星三奖影后多久颗粒无收了?再见安吉拉国内全员拿奖,就她一个两手空空,谁尴尬了我不说】
  【她跟宋时璋,早就隐隐约约有听说了啦】
  以她粉丝的战斗力和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忍气吞声?揪着蔡贝贝的黑料就开始科普:
  【笑死,应隐用得着去截胡一个跟导师未婚先孕咖戏份?】
  【一个演技片段上电影学院公开课,一个什么末流边缘学科毕业,别来沾边】
  一团混战中,粉丝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不会吧不会吧,影后粉丝怎么造黄谣啊?】
  【蒸煮截胡粉丝给女演员造黄谣,嘻嘻粉随蒸煮捏】
  【蔡贝贝单亲妈妈就该被你们这么造黄谣吗?果然恶臭】
  这样的骂战,谁都不陌生了,每一个敲击键盘来回混战的粉丝,她,麦安言都不会有结果,不会有赢家,也不会有什么真相,吵到最后,每个人都不知道在吵什么,只记得要面红耳赤你死我活。
  出道数年,她的生活不过是一种热闹的重复。
  应隐放下手机,安抚程俊仪,告诉她没事,不要跟别人吵架,随后回复麦安言:【你安排就好。】
  剩余的所有关心,她都没有点进去看。
  她想起片场上,南希不合时宜的笑话,以及她跟蔡贝贝相视一笑后疯狂的快门声,想必那个时刻,麦安言就已经猜到了这则通稿,提前预备下应对方案了。
  至于粉丝那边的口径,也会有后援会整顿,令行禁止,宛如训练有素的军队。
  手机落进小巧的硬壳晚宴包中,发出一声轻而闷的落地声。
  她缓过神,抿起唇,对商邵微笑道:“刚刚电台里在报什么?听上去好热闹。”
  司机扶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再度从后视镜看她。原来这位影后不懂粤语。
  不知为何,他看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怜悯。
  一直闭目眼神的男人睁开了双眼,转过脸,静静看她,在这一刻骗她:“跨年活动的广告。”
  应隐毫不怀疑。难怪他刚刚听了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双肩随着深呼吸的动作微凹,骨感而单薄。
  她望着商邵,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甜美:“商先生也会有一些跨年的仪式感吗?”
  “不多,偶尔。”
  应隐点点头:“我觉得粤语很好听,可是我学不会。其实我就在平市长大,但周围同学都说普通话。”
  商邵察觉出她的话语变多,但没有表现出厌烦,而是问:“想学什么?”
  应隐怔了一下,笑笑:“我只会说点解、靓仔、你讲咩嘢?其余的都想学,啊,还有你教我的官仔骨骨。”
  商邵也跟着她的话笑了起来,很浅。她说的“你港咩嘢”,有股似乎在埋怨人的生动,是撒娇的语气。
  “商先生要带我去哪里?另一件事迟到这么久,真的不要紧吗?”
  商邵才告诉她真相,语调平板,轻描淡写。
  “刚刚已经通知他们我不过去了。”
  应隐怔然,又开始玩着西服袖口。
  “心情不好的话,不必勉强自己大方。”
  应隐不知道他是怎么看穿的,只觉得眼眶蓦地一热。泪腺也有惯性,她今晚哭过一场,才会显得特别容易落泪。
  但她忍住了,只是湿润着眼眶,低垂着脸,默默微笑着。
  这次要去的地方却不远,从庄园出来,沿着滨海公路返回市区,在一片奢侈品街区中停下。
  这里是宁市最纸醉金迷的地方,譬如纽约的第五大道,巴黎的香榭丽舍,大牌林立,灯牌闪烁,每一扇橱窗都明亮得让人向往。橱窗内的模特优雅高挑,衣物昂贵,首饰闪亮,永远光鲜、永远微笑,让人恨不得想代替她去凝固到橱窗中,凝固出永远的美丽富贵。
  已经十点,行人稀少,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在闭店清点。当中一间珠宝店的门口,清场的黑白色警戒线已经拉起,正门口放着三角立牌,写着“closed”,四名男店员分守两侧,正彬彬有礼地拦下想要进去的顾客。
  奔驰轿车慢慢停稳,应隐从街景中收回目光,听到商邵说:“把口罩戴上。”
  应隐从口袋里摸出原来那枚黑色口罩,听话地戴上了。她是聪明人,大约猜到了商邵带她来的意思,心已经怦怦跳了起来,却算不上开心,而是坠坠的,让她呼吸紧涩发沉。
  司机先下车为商邵打开车门,商邵下了车后,亲自迎她:“别紧张。”
  灰色大理石地砖路面上,落下一双纤细的高跟鞋。
  见两人走近,原本守着的店员自动分开,店长和所有sales都在门厅里等候,微微鞠躬,说“欢迎光临”。
  身后听到顾客不明就里的抗议:“……你不是说闭店了吗,那他们怎么进去……”
  店员机械性的彬彬有礼:“先生,我们确实已经过了营业时间。”
  两人进去,警戒线撤离,玻璃门关上,只有“closed”的牌子留着。
  “商先生,很荣幸为您服务。我们二楼贵宾室请。”店长鞠躬,伸手引路。
  “你服务就可以。”
  “好的。”
  身后的一连串人自动止步了,都猜测着跟商先生一同进来的女人是谁。
  “哎,商先生是谁啊?我翻了下名录,没看到啊。”也有sales搞不清状况。
  “嘘,大中华区直接委派的接待,怎么可能会是我们店的客人?”
  “你不知道吗?Ross差点就亲自来了,要不是客人说低调从简,不然贵宾室死也要摆上两百斤玫瑰。”
  几个sales都笑,过了会儿,副店来通知可以照常下班,不必拘站于此。
  “Ross让我代他向您问好,他是很想过来的,不过怕打扰了您的雅兴。”店长寒暄道。
  上了贵宾室,虽然嘱咐过从简,但还是在有限的时间内进行了布置。室内鲜花芬芳扑鼻,混合着淡淡的香芬,听闻商先生是英国留洋回来,投其所好沏了一壶上好的伯爵红茶,佐茶的是荔枝玫瑰蛋糕。
  “时间有限,有些简陋,还请您见谅。”店长对两人微笑点头,两手交握在怀间:“您要看的系列,我们已经都陈列好了,我们是现在开始,还是先喝点茶?”
  应隐靠近商邵一步,微微拉下口罩,侧过脸在商邵耳边问:“你做咩嘢?”
  商邵忍不住勾起唇:“不会讲就不要讲了。”
  又对店长说:“直接带应小姐去看。”
  应隐:“……”
  “口罩可以摘下。”商邵淡淡提醒她。
  应隐看了店长一眼,犹犹豫豫的当口,店长已经笑起来:“应小姐,请你放心,如果今晚的事你在外面听到了一个字,那除非是我不准备在这行干了。”
  她心一定,索性真的摘下,慵懒卷发下一张干干净净的素颜。
  商邵将那枚祖母绿戒指交给店长:“查一下。”
  店长经验丰富,这样的高阶珠宝,她一眼就能讲出来源:“这是Valeridge的博物馆系列,很不错的,只比我们的皇室系列低一档。所不同的是,它是致敬复刻,也是新矿,我们皇室系列不同,是原套未公开图纸,可以说,它的每一张其实都是为女王和王妃设计的。”
  她大约已经看出来,今天是应隐说了算,便看着应隐的双眼说,恰到好处的真诚与热烈。
  “皇室系列我们是不公开陈列的,即使是贵宾来,也只能看到lookbook,您是第一位可以佩戴它的顾客。”
  顾不上什么社交尺度了,应隐偷摸拉了下商邵的衣袖。
  商邵瞥她一眼,没说话。
  应隐眨眼,店长会意过来,主动寻了个借口走开。
  “你什么意思?”
  她不在乎这个系列那个王妃,只是光听介绍,就觉得心跳要停摆,脑中像有一个计价器,蹭蹭蹭的直往几千万蹦。
  “我很喜欢你这枚戒指。”商邵云淡风轻地说,像是要应隐手里的一颗玻璃糖:“等价交换,你不必顾虑。”
  应隐懵了:“但这是宋时璋的。”
  “你能把它当石头一样扔到我阳台,应该就已经做好了不还的打算。”
  “但是……”应隐踌躇着,抬起下巴轻轻仰望他:“商先生,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回赠不起。”
  “它不贵重,唯独你肯收下它,才会让它变得贵重。”
  应隐不知道,第二天,那枚博物馆系列的祖母绿戒指,被林存康放在首饰盒中,礼数周全地送到了宋时璋的家中。
  他是不速之客,但宋时璋不敢怠慢。不仅不敢怠慢,反而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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