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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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院里的两个粗使婆子,把门守得牢牢的,几个丫头在屋里陪了她一夜。
  阿宝问:“你还怕不怕?要不要我过来陪你睡?”
  裴珠一喜:“真的?”反正守孝的夫妻本就要分开睡,她光明正大占着阿宝。
  “那好,我备些小点心,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说好了!”阿宝重重点头,她今天不太想见裴六郎。
  裴三夫人在前面听着,嘴角微微翘起,还不知道儿子肯不肯放人。
  哭过一轮,到后头稍歇片刻,决明着急忙慌跑来找阿宝。
  “少夫人!请您救救松烟!”
  “松烟?他怎么了?”
  “书房里遭了贼,松烟哥正在挨板子呢!”
  这就是裴六郎说的动静?
  阿宝略一思量,明白这来,这是作戏,那东西不论是真是假,松烟挨了打,假的也是真的。
  “裴六郎人呢?”
  “公子去渡口接大老爷了。”
  阿宝倏地起身:“走,咱们看看去!”
  裴观吩咐过后,便离府去接大伯一家。
  正坐在渡口茶楼角落的窗边,远望着官船,说是今日一早能到,应当快了。
  陈长胜几步上楼来,小声道:“公子。”
  跑堂将送茶的干果鲜果奉上,沏上茶。
  等人走了,陈长胜才又开口道:“裴长安的外宅,是五老爷置下的。人是从胭脂巷朱家赎出来的,当时还办了酒,五老爷身边几个帮闲都去了。”
  这跟裴观猜的差不多。
  “那个外宅,还生了个儿子,已经满周岁了。”还办了个周岁宴,街坊四邻还都送了喜糖喜饼,陈长胜就是顺着这个打听出来的。
  裴观眉头一挑:“孩子?”
  五婶是老太太娘家的女儿,大伯母二伯母都跟出去外任当官,五婶进门之后就接过了管家的权柄。
  五叔房中的姨娘通房,时不时就换新的,每换一个,都会跟着五婶到老太太屋中请安。可这么多通房姨娘,只有一个姨娘生下女儿来。
  就是六妹妹。
  五婶还将六妹妹抱到自己房中养着,跟着就有了嫡出的八妹。
  五婶是想表明她不嫉妒,无子可不怪她。
  上辈子五叔也差不多是这会儿,抱回来一个男孩,说是他养在外头的儿子,母亲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还说要抬进来当贵妾。
  家中大闹一场。
  祖父已经过世,几房虽没明面上还分家,但各自为政。
  大伯也不知是管不了,还是压根不想管,把这事推到老家宗祠。
  最后,贵妾没进门,说是给了她一笔银子,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再嫁人,只有那个孩子入了族谱。
  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什么清白人家女儿生的。
  若是当时查证出来,这个孩子进不了族谱。
  “还有呢?”裴观想知道的,不是这等腌脏事。
  “还有……”陈长胜压低了声音,凑到裴观耳边,报出个人名,“据说此人不时进出其间,只是……”
  只是这几天裴家办丧事,五叔没去外宅,不设饮宴,才没见到这几人进出。
  “继续盯着。”裴观声音虽稳,可心中一震。
  张万成。
  竟然是他!
  五叔会同这人有牵扯倒不稀奇,张万成本就在广撒网,着意结交京中旧族。可张万成若非发现有利可图,是不会与人密切走动的。
  譬如送到岳父府上的那个琵琶女伎,岳父虽得陛下青眼,可他一心忠君。
  张万成在此之后,就只与林家保持礼节走动,婚丧嫁娶一类送些节礼而已,再也不曾请岳父去过更秘密的聚会。
  林家尚且如此,五叔一介白身,无官无职,张万成怎会与五叔走动得这么密。
  他是听说了些什么,才会与五叔走的这么近。
  裴观远望江心船帆,正自出神,青书来报:“公子,大老爷的船到了。”
  裴玠明刚下官船,就见侄子在渡口肃立等待,看他一眼,感叹一声:“真如芝兰玉树,生于吾家庭阶。”
  裴观迎上前去,先揖一礼:“大伯。”身子方才抬起,又道,“请大伯登车,我有要紧事禀报。”
  裴玠明还猜测他是要说分家的事,并不如何着急。
  “我们许久未见,这些事不必急着谈,我倒想知道你在国子监中如何?”裴玠明知道裴观在国子
  监中大有所为,深以为傲。
  直到坐进车中,马车行驶起来,裴观才从袖中取出小册,呈给大伯。
  又将祖父病逝之后,他因四房五房举止行为可疑,他循着祖父留下笔墨线索找到小册的事告诉了大伯。
  裴玠明翻了几页,饶是他为官多年,也惊得片刻失语:“这!”
  父亲竟藏了这些东西!
  这哪里是保命符,这分明就是催命符。
  “可有人知?”
  裴观看向大伯:“四叔五叔,裴老管事,裴长安。”这四人已经确实,还有,大概就是张万成了。
  “事发突然,不及与伯父商议,侄儿自作主张。”裴观在马车中先向大伯请罪。
  而后言道:“昨夜有人潜入书房,偷走了小册。”
  大伯手中这一份乃是抄录的,被偷走的那一份,真中有假。
 
 
第104章 报信
  嫁娶不须啼
  怀愫
  戥子燕草紧跟在阿宝身边, 戥子急问决明:“真打呀?打多少板子?”
  决明抽抽哒哒:“三十板。”
  三十板下去,那人就起不来了,少爷在前面下令的时候, 神色冷峻。
  青书哥倒是想替松烟哥说情的, 书房里失物事关重大,青书哥才说了一句, 少爷扫他一眼:“你也想领板子去。”
  松烟哥和青书哥是打小就跟在少爷身边的, 这回当着所有人的面, 少爷真是半点情面也没留。
  决明去岁选到六少爷书房里跑腿, 说是跑腿,也就是在院中传传话。
  从未见过少爷疾言厉色的模样, 没有一句重话不说,连上面哥哥们,也不会使唤他端茶倒水,还常给他糖吃。
  他回去告诉爹娘。
  他娘直念佛:“也就是少爷管得严, 不许院里大的欺负小的, 你要是在别的房里,还不得轮番给他们倒洗脚水啊。”
  没成想,头回看见少爷发怒,就这么厉害。
  戥子看他一个小孩子, 又哭得满脸泪, 掏出帕子塞他手里:“赶紧擦擦鼻涕。”
  说话间,几人赶到前院。
  就见松烟口里咬着根木棍,人趴在长条凳上,左右两个小厮拿着板子, 一下下往他身上抽。
  “十五。”
  “十六。”
  每一板都实打实抽在肉上, “啪”“啪”声一声连一声炸在耳边。
  院中来来往往的站了许多下人, 看着松烟挨板子。戥子与松烟算是熟识,来之前不知这么大的阵仗,每打一下,她就抽口气。
  燕草捂住眼睛,这么个打法,究竟书法里丢了什么东西?
  阿宝见过人挨军棍,就看怎么打。
  要是打得虚,二三十下也照样蹦跳无事。要是打得实,几棍就能让人皮开肉绽。
  若是棍子再往上那么两寸,打在脊上,一棍下去便能打得人从此起不来身,下半辈子躺在床上过。
  这板子虽是打在屁股上的,可每下都不落空。
  春衫还厚,已经隐隐渗出血来。
  三房无人不知,少爷爱重少夫人,少爷在她跟前,脸上就有笑影。
  松烟待决明极好,决明这才把少夫人请来,想让她发话,免去几板,打了这么些,人都已经起不来身了。
  燕草不由懊悔,方才就该死死拉着,不让姑娘过来。
  既来了,管还是不管?
  各房的人可都看着,底下人若是听话放了松烟,回来少爷发怒再罚,那可就闹得阖家都知道了。
  挨到二十下,松烟嘴里木棍掉落在地上,头垂下来,青砖石上洇开一地汗水。
  “停手。”
  阿宝一来,院中原来看热闹的下人,走的走溜的溜,四散而去。还站着不动的,那都是诚心要看热闹的。
  待她一说话,打板子的两个人互看一眼,齐齐停手。
  他们与松烟又无怨无仇,少夫人都开口了,若不听她的,叫她失了面子,为难的还是他们下人。
  再说了,就算少爷回来真要发怒,那也有少夫人顶在前头呢。
  “赶紧把人抬下去,请个大夫来看看。”阿宝说完刚要走,就见廊下扑出个人来,一言不出,冲着她的方向磕了两个头,又冲过去看松烟。
  “那是谁?”阿宝问。
  决明回:“那是松烟哥的娘。”
  原来方才她就藏在人群后,眼睁睁看着儿子挨板子。
  回去的时候,燕草道:“姑娘便……”便不该来趟这混水。
  可这话,燕草说不出来。
  姑娘要真是那样的人,那她岂敢自陈身世?螺儿这会儿,更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戥子心有余悸:“姑爷发起怒来竟这么厉害?”她看了眼阿宝,昨天阿宝明明捉贼去了,怎么书房还是少了东西。
  阿宝也看了她一眼,戥子立时低头,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敢吐露。
  等阿宝回到灵堂,裴三夫人已经在等她,低声问:“怎么了?我听说打了松烟?”
  儿子自来不是这种脾气,松烟青书打小跟着他,真罚他们那也是罚抄书。裴三夫人也是头回听说,少爷罚书僮是罚他们抄书。
  那会儿她就对陈妈妈道:“观哥儿长大了,莫不是要当个夫子罢?”
  竟还真去了国子监当博士,每天看监生们送上来的抄书功课。
  裴四夫人如见了蜜,凑到跟前来听三房的事。
  她今儿一早上,整个人都恹恹的,强打精神往裴三夫人身边打听:“昨儿夜里闹贼,也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我在后头听见动静,吓得一夜都没睡。”

  一面说一面觑着裴三夫人的脸色。
  裴三夫人道:“可不是,说是要让官府来拿人的,怎么这会儿也没动静。”
  裴四夫人脸上一白:“许是家里事儿多。”
  “要不要告诉五弟妹一声,又不费事。”
  “可能是失物还没检点完,六郎昨儿不是点失物了么?要不是玠恭他昨儿忽然闹肚子,也要到前头去点失物的。”
  裴三夫人全然不知情,听乔氏这么说着,她还点头:“还不知失了什么,父亲的书房也只有书了,古董字画都已经收起来了,应当没少什么贵重东西。”
  裴四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裴三夫人也没在意。
  她还当乔氏脸色不好,是因她戳了四房的小心思,古董字画可都是四房五房收起来,登记造册的。
  此时阿宝回来,裴四夫人又凑上来,听说松烟被打,她立时来了精神。
  阿宝看她这模样,装出一脸忧心忡忡,对婆婆道:“说是昨儿书房也遭了贼,丢了件很要紧的东西,松烟……”
  “什么东西?”
  问这话的是乔氏,她截断了阿宝的话头,尴尬一笑:“这贼子,真是胆大包天。”
  裴三夫人蹙了眉,奇道:“那贼人不是已经捉着了?正关着呢,怎么还能跑去北边偷东西?”
  乔氏更觉自己失言,赶紧找补:“是啊,怎么还有一个贼。”
  “我看松烟已经昏了过去,再打人要出事了,就让他们停了手。”阿宝一面缓缓说着,一面将乔氏的举动收入眼底。
  看她这样,心头雪亮。
  四房不知五房也派了人夜探书房,四房的人被捉住了,五房的人偷着了册子。
  而且,五房没给四房报信。
  他们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我也不知,我就在卷山堂中,松烟守着院门,都不知那贼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阿宝说着,瞥了眼四夫人,“要是叫我听见了,贼也跑不脱。”
  裴四夫人听得入神,到这句忍不住要翻眼,又想起六郎媳妇是得过御赐金鞭的,说不准真能拿住贼。
  一时也不知是希望五房偷着呢,还是希望五房被捉住。
  想到五房竟没人来通气,必是想把那件东西瞒下,急得她赶紧想去给丈夫报信。
  “不成不成!”裴三夫人拉着阿宝的手,“你就是真听见了,也不能自己上,你这……”哪有姑娘太太自己捉贼的。
  “我这不是没听见嘛。”阿宝挽住婆婆的袖子,“好在,大伯就要到了,一切都等大伯回来查证。”
  说到查证两个字,眼见得四婶手脚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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