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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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出门一趟,竹月和荼白便知,夫人这是带着自家姑娘去见见未来儿媳妇的人选之一。
  虽非相看,到底也是好事。
  荼白便与裴珠商量:“姑娘,咱们收了点心,回个什么好?”
  竹月提壶进来,听见荼白问,想了想:“要么寻一样姑娘做的女工针线?”小荷包丝绢帕子还有彩绦络子,这些东西平日里做了就收在匣中,就是预备着送人的。
  裴珠脸上神情淡淡,还只低头绣花,并不开腔。
  荼白与竹月对视一眼,知道姑娘心里不痛快。
  三房只有七姑娘一个女孩,自来与姑娘相交的闺秀们,大半都是冲着太太去的。冲着太太,也就是冲着公子。
  打量着姑娘年纪小,才刚给了几个荷包戒指什么的,就明里暗里打听太太喜欢什么,更有甚者,打听公子喜欢些什么。
  这些也还罢了,一眼能看破的人,姑娘不同她们深交。
  可也有那……城府深的,姑娘这里已是用足了十分心思,临了才知人家还是冲着公子去的,姑娘又怎么会不伤心。
  荼白竹月跟裴珠最久,知道她的心病。
  荼白劝道:“我看那林家姑娘,天真烂漫得很。”
  她一想到就想笑,林家姑娘一双眼睛盯着她们姑娘猛瞧,还给姑娘打扇子,两人还去报恩寺中的金液池同看莲花,林姑娘非要亲自挽着姑娘的手。
  还对姑娘说:“我得牵着你呀,不牵着你,风就把你刮到云头上去了。”
  把裴珠说得腮边生晕,连太太听了都在笑,一屋子人都喜气盈盈的。

  怎么一家来,姑娘就又冷下来。
  竹月要直白得多:“我瞧着也是,林家姑娘像是没那么些花花肠子的人。”
  有花花肠子的人是谁,二人皆不谈起,谁也不敢触及姑娘的伤心事。
  那会子可是真绝交,姑娘气得说要割席,让她们俩把那家子送来的东西全都给翻出来,说要还回去。
  还是荼白苦劝:“好姑娘,保不准就要同她们家定亲的!姑娘同她好,总胜过不好,再说……”
  再说对方有了那个意思,两家结交,早早就开始跟未来的婆母和未来小姑子打好交道,那也是寻常事。
  若真还了对方的东西,往后要真进了门,因这事存下旧怨,万一将来给姑娘使绊子可怎么好?
  姑娘又是庶出,天生就跟太太隔着一层。三老爷一走,更没人能替姑娘打算。
  待人进了门,姑娘的亲事和嫁妆,只要有一条她不存好心,姑娘都要吃大亏!
  倒不如就这么同她继续好下去,两边面上都好看不说,往后也是一大助益。
  一来亲事上能帮忙说说话。二来嫂子帮着小姑子备嫁,嫁妆上松一松,落在手头都是实惠。
  最最不济罢,添妆总能厚上几分!
  裴珠却冷笑一声:“她打的不正是这个主意,觉得就算我知道了,为了这些也得继续同她“好”!”
  凭什么呢!
  在她面前,装着对哥哥没有一点念头,可却借着同她往来交好的机会,在母亲哥哥的面前露脸。
  荼白竹月怎么劝都不好。
  最后还是荼白把那些东西收到箱中,全抬到她跟竹月的屋子里去,穿的戴的,都不敢拿出来再用,就怕姑娘瞧见了又要扔掉烧掉。
  二人背地里说:“咱们姑娘这个性子,外头瞧着冷,里头一团火。”
  先头那个没成,如今这个,姑娘便不愿意亲近。
  果然,裴珠说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何况才见了一面。”
  连点心都没动,全分给房里的丫头,可礼还是要回的:“别拿我做的,你们随手找一个合适的还回去。”
  荼白无法,从绣箩里挑出一只绣竹叶的荷包,这是竹月做给姑娘用的,上头还用一颗透明水晶珠子缀在叶间当竹露。
  这还是姑娘看了绣活随口说的:“该缀个珠子。”
  竹露松风芭蕉雨,茶烟琴韵读书声。
  “要不,就这个罢。”荼白想起林家姑娘穿着一身浅绿色,想必爱绿,这个绿绸荷包合适她用。
  竹月点头,这个荷包她足足做了十来日,才刚做完,姑娘还没用上。
  “那我再做一个,就跟小满姐姐说,姑娘做了一对儿,特意送给林姑娘一个。”
  二人商量定了,把荷包送到上房去。
  小满接过:“七姑娘的针线真是越发精细了,你跟我进去,拿给太太瞧瞧去。”
  荼白一听,这种姑娘家互送的小玩意儿,太太竟然还要亲自瞧,对前头那个,也没有这样细心。
  裴夫人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也赞一声:“做得好,难为她还有巧思,连同回礼的点心,一道给林家姑娘送去。”
  荼白站在下首,看裴夫人这样满意,又说一声:“林家姑娘还问咱们姑娘用的什么香,说好闻得很。”
  裴夫人一看小满,小满立时道:“我记着七姑娘用的是初雪香,咱们房里就有,也给包上一包罢。”
  裴夫人颔首。
  荼白拿了赏回去,竹月一见讶然掩口:“赏了这么些?”
  “可不是。”
  “就一个荷包?”
  荼白点头,夫人赏下好些香料给姑娘合香用,白檀、丁香、甘松这些是各房份例里就有。
  七姑娘用香料,也是用份例里的东西,合出一味初雪香来。
  这回一个荷包加一句奉承话,夫人竟赏了上好的香料,旁的还寻常,好沉香难得,荼白递到竹月面前:“你闻闻,比发的香气要浓得多呢。”
  品质上佳,比份例里的香料强上百倍。
  两人看了看还在低头绣衣的姑娘,心内叹口气,明明有捷径,姑娘偏偏就不愿意走,非得下那个笨功夫。
  阿宝收着裴珠的回礼,摊在巴掌上看了好几遍,手指头拨弄水晶珠子:“你看这露珠,真好看。”
  螺儿看她喜欢得很,说道:“这珠子虽透,但小,也不费多少钱,咱们也可买一匣子来,我给姑娘夏日里穿的裙子上缀些。”
  “那还不一路走一路哗啦啦的响。”阿宝摆手,“不要不要。”夏日里她就想穿得清爽凉快,一进六月,屋里连红的都放不住了。
  全换成绿色缥色湖水色,怎么看着爽目怎么来。
  连丫头们也都穿素色,个个都揣摩着阿宝的喜好。唯有戥子,难得做了一件银红的宫纱衣裳,她小心翼翼穿上身,新纱裤子穿着都不肯坐下,怕起了褶。
  阿宝看她得一新衣欢喜成这样,又听螺儿讲,戥子把在崇州做的那件联珠小袄还藏在百宝箱里,笑得不行。
  “那是我好几前年做的衣裳,你哪儿还能穿得下,收那个干什么。”
  那是戥子头一件像样的生辰礼,虽是阿宝的旧袄,可在当时却是体面的礼物。
  阿宝挑了两件上身已经有些紧窄的衣裳,裙子还能放,衣裳小了不能放,全给了戥子。
  看到裴珠送的荷包,阿宝便想要送她些什么,她问燕草:“我该送什么给她?”
  她跟大妞便没这么多计较,就是送两块肉饼子,也不觉得寒酸。
  但这是新交的朋友,还是个天仙似的朋友,阿宝有些拿不准主意。
  “既送了针线,按理……姑娘也该回个针线。”
  自家姑娘的针线实在是不敢恭维,也在教她做女工了,可她鞭子使得那样灵巧,枝头的花都能卷下来。
  偏偏拿针不行,练了两个月的手了,信誓旦旦说要老爷做个荷包,放上夏日里避虫子的药,到这会儿了,花都没绣完,匆匆收上口。
  老爷竟还用上了,一个真敢送,一个真敢用。
  “那我就回一个。”阿宝往绣箩里翻找,有条帕子她颇得意。
  白绸帕上绣了一瓣荷叶,荷叶底一截金鱼尾巴,因尾巴好绣些,不必绣鱼头鱼眼睛,又能显得灵动活泼。
  花样子是螺儿画的,每起一针的配角也是螺儿给配的,丝线也是螺儿给劈的。
  除了针脚不怎么样,形状颜色样样都好,深浅的丝线用了好几层,样子简单也不显得粗陋。
  是阿宝两个月来最满意的绣活,她本想自己用,见了大妞还得显摆显摆,如今得了裴珠送的荷包,便想把最拿得出手的送给她。
  “真要拿这个送给裴姑娘?”
  这个,就是小姑娘练手的花样子,学绣入门都绣这个。再看裴姑娘送来的荷包,绣活很是精湛,自家姑娘这样,真是小儿学写字,不太相衬。
  阿宝点头:“当然了。”
  “咱们也有些好的,要不然挑一挑?”要是送给卫家姑娘的还罢了,送到裴家去自然要精心些。
  “那是你们做的,又不是我做的。”
  “姑娘…你…你不明白!”结香直摇头,女工这种东西,对方也看呢。
  燕草抿唇一笑:“无妨,我看这个很好,就送这个。”
  裴珠很快又收到了回礼,天还没黑,东西就送到房里了。
  更显得林家姑娘情热,荼白一拿到回礼,就知姑娘怕要更冷淡,这么上赶着,不是有所图是什么?
  但一看那件东西,她“噫”一声。
  裴珠正歪在引枕上,就着灯火看书,正房送东西来,她头都没抬。
  听见荼白噫声,她才抬头:“怎么?”
  荼白便把手绢递过去,裴珠拿到手一瞧,眉梢微动。
  样子简单,针脚粗疏,漏针的地方还又补上去……这样的绣活,七八岁的女孩儿做出来都显得太笨拙了。
  裴珠咬住唇,还真是她亲手做的。
  竹月知道姑娘想到了什么,前头那位送来的针线样样精细,件件也都说是亲手做的。可这种话,一日二日戳不穿,一年两年下来,总有说破的一天。
  “上午送来的点心呢?”裴珠一抿唇,突然问道。
  “分了些给小丫头们,还留了两样。”
  “拿些来,我尝尝。”
 
 
第50章 荷包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方才做了个只有半边有绣花的荷包。
  林大有一收着就给挂腰上了。
  样子差是差了些,但里头有两道夹层,放了好些寻常用得的着的药, 甚个仁丹、霍香正气散, 还有梅花点舌丹。
  天气越来越热,林大有不是那种坐在衙门里的官儿, 他隔日便要去马场巡视, 带上这些药, 能解解暑气。
  自从万医婆来替阿宝摸过脉, 她就写信问过裴夫人,请裴夫人再推荐一位太医, 她想请太医给阿爹也摸摸脉。
  长年行伍的军人,年老之后多有顽疾在身,只是年轻时不显露,到老了光是风湿腿疼就十分折磨人。
  阿宝自责:“我明明在王府后巷里瞧见过那么多患病的老军曹, 怎么竟没想起来。”
  急巴巴写信, 又急巴巴拿着名帖把太医请到家里。
  也不是不知道,就是她根本就没往这上面想,阿爹对她来说像山一样可靠,根本就不会去想, 他也会生病, 也会痛。
  陶英红也一样,儿子盯着她喝药,阿宝盯着她吃药膳。
  银子这么个花法,陶英红自然舍不得:“这都是要给你娶亲的钱, 本来一个月就没多少节余, 再买这些药材, 还有裴夫人送来的红参……”
  韩征皱眉头:“娘要是不好,往后我娶媳妇,媳妇生孩子,谁来看着?”
  好不容易家境才好些,得让娘多享几年清福才成。
  陶英红没法子,两个她都磨不过,吃了几天汤药药膳,原来不到深夜阖不上眼,如今刚掌灯就觉得困,到天大亮了才醒。
  人一好睡,再胃口一开,便有了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
  这下陶英红没话可说:“这药,还真是管用。”
  林大有觉得自己打了四年多仗都没甚毛病,身上是有些旧伤,那也早都愈合了,根本不愿意看太医。
  也被阿宝押着,让太医摸了脉。
  太医摸着长胡子,笑眯眯道:“大人是不是一到冬天便腰疼骨痛?”
  林大有摸了摸腿,他确实骨疼,去年冬天才有骨疼的感觉,天气一暖和就没再疼过。这会儿还是夏天,太医就能诊断得出来?
  吓得阿宝也顾不得缩在后面了,走出来问太医要怎么治。
  老太医道:“许多行伍军人,早年行军不惜力,又觉骨痛不是大事,反正夏日不痛冬日才痛,能挨则挨,能忍则挨。到年纪大了,一身病痛便来讨债。”
  把阿宝吓住了,怪不得那些老军人到老了都要拄拐。
  除了开药方,太医每隔两日来替林大有热灸,还开了些药材包,让泡在澡桶作药浴。
  反正家里烧水洗澡也不怕废柴了,阿宝让李金蝉隔日就烧煮药材给阿爹泡澡。林大有低声嘀咕,只道:“好么,我成了吊汤的老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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