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帐中人分明也怕外人闯入,镇定着开了口:“什么事?”
死士松口气。
死士恭敬回答:“属下发现沈将军偷偷回了军营,跟着她的军人们也回来了。但是属下在沈将军的军帐外徘徊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沈将军好像不在她军帐中。”
这位死士十分认真:“要属下去查她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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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烛火光落在墙上。
相拥的二人,在墙的光影下融于一处。
那不知动向的沈将军,正扣着他们郎君,百般欺负又玩耍,逗弄得他们郎君睫毛颤颤、周身一塌糊涂。
张行简眼睛湿润的,宛如噙泪。
但这只是因为情动。
他这样好看的人,眼眸含水量本就比旁人多。一旦生情,波光潋滟,真如湖泊一样。
沈青梧去亲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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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倏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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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再次:“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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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死士:“郎君?”
过了几息,他终于听到了郎君有点儿哑的平静声音:“不必查了,你去歇着吧。”
死士应声而退。
多亏张行简训练的死士从不多话,从不多管闲事。但凡这死士逗留不走,多说几句话,帐内的张行简,便要承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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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如被抽空的张行简呼吸颤颤,伏于枕间平复情绪。
他搭在褥间的手指颤一颤。
沈青梧觉得他此时心情必然极好。
沈青梧想到小兵说的,“床头打架床尾和”。
她忽然悟出,如果当真要认什么错,也许床榻间见真章的时候,正是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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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俯坐于上方。
她俯身,青丝落在他脸上。
他眼神迷离、面容如霞,整个人完全被她把控。
沈青梧在他耳边确认一下:“你此时很开心,是吧?”
张行简陷入迷乱境界。
他糊涂地点头,抱着她后背,希冀她带给他快活,不要折磨他。
于是,沈青梧趁机,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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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沈青梧被推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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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听那郎君冷声:“你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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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
说好的床头打架床尾和呢?
说好的意乱情迷呢?
他怎么突然恢复冷静了?
就因为她说“我把你的玉佩弄碎,弄丢了”?
第92章
沈青梧灰溜溜地被张行简赶出了营帐。
他唯一的宽容,大约是准许她穿戴整齐再滚出去。
更深露重。
沈青梧迷茫地站在帐门外,那点儿爽意没到头,被强行打断。她此时被拦在帐门时,一时不知是上不去下不来的欲念让她烦躁,还是张行简的发怒让她混沌。
她宛如一个因说错话、夜里被娇娘子赶出门的混账丈夫。
但她并不完全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何况,军营夜间巡逻轮岗,时时会有人发觉此间动静。沈青梧大剌剌站在军帐外伏低做小,未免引人注意,又辜负了之前的一番“关系不好”的演戏。
不如明日再看情况。
沈青梧想了想后,她掉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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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张行简被欲折磨,又在临到头时被她泼冷水。他将她赶出去后,本以为她会说两句好话,又在怔了一会儿开始心软。
张行简给自己找借口,告诉自己沈青梧煞风景不是一次,玉佩的事必有缘故,他去听一听便是……张行简推开帐帘,看到的是高天长夜,火把燎燎。
门口空无一人。
张行简登时又惊又气。
这次,当真是不能原谅那个混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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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次日去见李令歌前,特意在张行简的营房外绕了一趟。
她对军营中的早晚时辰格外熟悉,跑个马晨练路过的功夫,便正好看到张行简站在熹微辰光下,眉目昳丽。
他面容一贯姣好,只脸色不太好,眼下有黑眼圈。
大约昨夜没睡好。
跟着沈青梧跑马的将军高声打招呼:“这不是张三郎嘛!三郎不用晨练,还起得这么早啊。”
沈青梧心砰一下。
因张行简的目光向这里望过来。
她骑在马上,不禁挺直了腰背,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神色。
张行简神色平平。
他如往日一般温静典雅,向两位大将军打招呼:“陈将军,沈将军。”
沈青梧:“……”
她不禁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张行简看上去很正常。
是了,他不是一直自诩脾气好吗?大约他是真的不在意昨夜的事,为此烦心的沈青梧,倒像个笑话。
觉得自己成了笑话的沈青梧,第一次因此而心情轻松。
此时沈青梧并未觉得哪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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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歌找沈青梧谈话。
这位帝姬深思熟虑数日,终于给了一个结论:“……阿无,你跟着张三郎走一趟吧。你身上不是伤不少吗?趁着这段时间离开军营,养养身子也好。
“养好身子后,我日后还要重用你呢。”
沈青梧:“好。”
李令歌沉吟着:“我与张三郎谈好了。我不过问他要去哪里,也不派人监视他。我只让你跟着——他说他是为了你好,但我坚信阿无并不会背叛我。是么?”
李令歌想要一个定心丸。
沈青梧给了她:“对。你不做奇怪的事,我便不与你为敌。”
李令歌笑了。
奇怪的事吗?
李令歌温声:“那你大可放心,我也有信心——你们此行,必然会收获双赢的结果。
“只要我与三郎盟约达成,有东京的旧日部下、暗自支持我的臣子相助,再加上张家的支持,我成事的可能性更高了几分……”
她陷入深思。
她又考虑她那些野心该如何拐弯抹角地实现了——张三郎的要求,是尽量不损害百姓利益。
李令歌也不愿扩大战事,不愿伤害百姓啊。她能和那些古板大臣、那些陈旧礼法、那些世家大族、那些祖宗家法对抗的底气之一,本就有百姓的认可缘故。
李明书劳民伤财,她分治大周收拾残局。在李明书胡闹的那些年,她能顶着压力,压着他,将国家稳在一个局面上。如今李明书管不了的南方,李令歌到来后,才能真正彰显自己的实力。
李令歌要名,要利,要人心在她。
至少大河以南的百姓,应当能感受到她到来后,世间生活的变化的。
张行简要看的,本就是这个。
李令歌任由他看。
李令歌嘱咐沈青梧:“我不交代你什么任务了,因我无论交代你什么任务,都必然被张行简毁掉。你好好养伤,陪着他便是。若是觉得他哪里不对,联络我。
“至于什么叫不对,你自己判断吧。”
沈青梧沉默。
她自己判断吗?
博容曾逼她做出一个选择后,让她自己看着办;如今李令歌也是换来她的承诺后,让她接下来看着办。
该说不愧是一对师徒吗?
都是那种……十分自信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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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梧又带着帝姬的命令,要离开军营了。
营中好些大男人,十分羡慕她频频出去办公差。如今他们盯着北边动静,随着做好开战的准备,不敢离开军营一步……能出门的人,就是幸福。
为此,好几位将军一趟趟来沈青梧的军营转悠。
沈青梧不搭理他们。
但沈青梧中午去吃午膳时,远远的听到一个人热情跟她打招呼。
“沈将军,沈将军!”
声音有点熟。
沈青梧一回头,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兵向她跑来。
这谁?
沈青梧一人独来独往,很少有士兵主动找她。这个小兵跑过来,将一碗浇了菜的米饭递给沈青梧。
小兵:“那边吃饭的人太多了,天那么热,将军就不要过去和他们挤了。将军前两天给了我一块玉佩,我拿去换钱,给我生病的老母凑够了药钱,我一家人都感激将军呢!
“将军不怪我把玉佩卖了吧?”
沈青梧不在意。
沈青梧在意的是——“卖了多少钱?”
小兵说了一个数。
沈青梧心想:比玉石原本的价格,生生折了六成啊。
她的一双手,直接毁了六成价格的好玉。
沈青梧沉默。
那小兵笑:“所以,我帮将军打了饭!只要将军在军营,我以后天天帮您打饭!”
沈青梧冷漠:“不必。”
小兵挠头,尴尬。
沈青梧瞥他一眼:“我要走了,不在军营。”
小兵恍然,意识到沈青梧不是瞧不起自己,当即放松地笑起来。
放松后的小兵努力找话:“将军,你那小情儿怎么样了?”
沈青梧没反应过来:“什么小情儿?”
小兵提醒:“就是你——朋友家那位小情儿!”
然而小兵心中想:你那位朋友,必然是你自己了。
他懂。
大家都是男人……呸,大家都是军人,平时在军营里见不到一个顺眼的,在外偷偷包一个小情儿,他懂。
只是好可惜。
他们以前猜,沈将军喜欢博帅。他们后来又猜,沈将军和杨将军也许是一对。而今看来,沈将军另有所爱。
只是不知是何人?
什么样的小情儿,比博帅、杨将军,还要好呢?
小兵深深不服气,但尊重。
沈青梧慢慢想起来自己那个关于玉佩的请教了。
床头打架床尾和。
她完全照做。
结果她被赶出门。
沈青梧瞪一眼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兵。
小兵一愣:“那小情儿没原谅你——朋友吗?”
沈青梧瞪着这个出馊主意的人。
小兵茫然:“不应该啊?床头打架床尾和,都不行?”
沈青梧:“不行。”
小兵:“你——朋友,有哄人家吗?”
沈青梧:“那小情儿喜欢粗暴对待。”
小兵:“……”
小兵吞口唾沫:“那你——朋友粗暴了吗?”
沈青梧:“爆了。”
小兵很关心:“你——朋友的小情儿,没受伤吧?”
沈青梧觉得这小兵吞吞吐吐很古怪。
她不想说了,她掉头要走。
小兵忙在后追着:“将军,将军!床头打架床尾和,肯定没问题的——如果有问题,必然是你哪里错了!也许是你技术不好呢!”
沈青梧蓦地回头。
她目光锋锐:“你说谁?!”
小兵当即被她那瞬间冷冽的眼神吓住,僵在原地浑身冰凉。
小兵吞唾沫,干笑:“你朋友……将军,你看,那不是张三郎吗?”
小兵本想转移话题,没想到沈青梧立刻侧头,去看那远远走来的张三郎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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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简与几位将军边走边说话,最后修正着双方达成的协议。
张行简看到沈青梧和之前那小兵又在热火朝天地聊。
他笑一声。
跟着他的将军:“怎么了?”
张行简温和:“没什么。”
说话间,沈青梧竟然向他走来了。他挑一下眉,面上不露痕迹。
沈青梧站到他面前,以军礼相见。
张行简回礼:“沈将军。”
沈青梧压抑着雀跃:“我们何时出发?”
张行简:“将军想何时出发,就何时出发。”
沈青梧想了想:“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行简:“在下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将军想说什么,在下听着便是,不必借一步说话。”
沈青梧没有捕捉到这一瞬的微妙。
沈青梧:“……我是想问你,你我出行,我可要准备什么行囊,配合你?或者说,你觉得我是带刀、枪,还是箭,哪个更好用?”
张行简:“将军喜欢带什么,就带什么。将军想丢掉什么,就丢掉什么。全凭将军兴趣。”
沈青梧:“……”
她开始隐约觉得不对劲了。
然而众多将军当面,对张行简的彬彬有礼大赞有加,沈青梧便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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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沈青梧跟着张行简离开军营。
他们轻装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