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们成婚——起跃
起跃  发于:2023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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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光照在头上,芸娘只觉一阵晕厥,缰绳都几乎抓不住。
  走之前,裴安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给了她,明春堂在南国两界的光州之地,他回去的头一遭是去山里召集人马。
  若是皇帝的人知道,芸娘不敢想......
  就算他能脱身,可国公府的老夫人对他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在这世上,他只剩下那么个亲人了。
  断不能出岔子。
  除非在那之前,有人先回临安,稳住皇帝,可他还有什么人呢,除了她之外。
  来不及了。
  走的那日早上,他将她抱在怀里,说他这辈子大抵是完了,喜欢上了一个人,只想腻在她的温柔乡里,连斗志都没了。
  她又何尝不是,喜欢他,她连命都能豁出去。
  分开的这两日,她内心的恐慌一日胜过一日,怕自己先葬送在此地,他回来见不到人,该怎么办。
  更怕他报不了仇,含恨而去,她又该怎么办。
  心尖上的担忧,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刀山火海又如何,她更怕两人再也见不着,怕他痛不欲生。
  这辈子即便是死,她也要和那个人死在一起。
  芸娘咬住牙,调转了马头,面朝着两千大军,突然道,“各将士听令!”
  “属下在。”
  “属下在......”
  芸娘扫了一眼大军,和那面映着‘裴’字的旗帜,眼中泛出前所未有的坚定,随后看向王荆和两个千户,“我王家世代无鼠辈,裴家世代更是英雄,今日我下令,所有裴家军,杀天狼,祭红缨,万死不辞!”
  说完,她又高声道,“半月后,我若还没消息,你们便自由了。”不需要再等她,杀敌也好,隐退也好,做他们想做的。
  最后她望向杨悠,“姑姑,保重。”
  杨悠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拉住缰绳,狠狠地夹了一下马肚,冲着钟清道,“回临安。”
  青玉不会骑马,坐在了童义的马背上,见到主子走了,急得掐了一把童义大腿,“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童义疼的脸抽搐,当下一扬鞭子,紧追而上。
  杨悠也追了半里,看着马背上飞驰的人影,使足了劲儿,绝望地唤了一声,“小姐!”可回应她的只有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芸娘一路未停。
  归心似箭。
  那日两人从山里逃出来,他背着她问她,“若当初我没上门,也没同意与你成亲,你嫁给了旁人,也会对他这么好吗?”
  她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明白了。
  她不会,她爱上的只有他裴安,只会对他一人好,非他不可。
  —
  裴安离开江陵后,快马加鞭,三日的功夫,已经到了鄂州。
  人不歇息,马匹也要歇息,夜里打算在鄂州的一处客栈打尖,刚进地界,便见城中百姓一片惶恐,个个都在聊着战事。
  几人这三日一直在路上,无法得知外面的消息,卫铭打探了一圈回来,神色紧张地禀报道,“主子,北人开战了。”
  裴安眉目一拧,北人这些年拿着南国上贡的金银珠宝,同南人一样,也乐得安逸,时不时威胁一下,并不想大动干戈,怎么突然说打就打。
  “从哪儿攻的。”
  “襄州。”
  还真是襄州,襄州离江陵,快马一两日就到,裴安眼皮一跳,“联络明春堂的人,问个清楚。”
  “是。”
  两刻后明春堂的人来了,事无巨细地禀报道,“据山头打探而来的消息,明阳公主到了北国,被三皇子羞辱,当着众人的面,欲让属下替他圆房,公主一怒之下,杀了三皇子,北人被激怒,停在襄州的两万兵马,立马攻入了襄州边境,势必要让南人交出明阳,替三皇子报仇,堂内兄弟三日前便探到了消息,正在各处找主子,没想到主子到了鄂州。”
  裴安心下陡然一沉。
  三皇子,北国令妃之子,虽不受恩宠,外戚却厉害。
  别说两万人马,后面恐怕还有大军在等着。
  顾震这些年,顶多养了一万兵马,在加上王戎迁留下来的两千,也就勉强能抵抗最初的两万北军。
  但无论是输赢,都讨不到好,失败,下一个城池便是江陵,若成功,便不只是三皇子,北国皇帝也该生心戒备了。
  襄州危,江陵也危。
  她还在那。
  突然而来的恐惧,似是一道漩涡将他卷裹进去,透不过气来,一时满脑子都是那张脸。
  想起在芦苇丛外,她躺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之时,那股子无力回天的悲凉,再一次窜了出来,他突然坐立不安,仰起头来,吐出一口气。
  又想起走的那日早上,她从身后抱住自己,脸贴在他的背上,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定也是万分不舍。
  他看到了她流下来的眼泪,抱着他不松手,同他撒娇,“郎君能替我梳一辈子的头吗。”
  他答应了她,“好。”
  她含着笑,立在马车前,最后同他说了一句,“我等郎君回来。”
  巷子门前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从脑海里浮现出来,怎么也挥之不去了。
  她要是就这么去了,他该如何,他不敢去想,但大抵也觉得人生没有了任何意义了。
  原本家人死的七七八八,唯一支撑着他走到今日的便是仇恨,如今突然有那么个人钻进了心里,让他除了复仇之外,对这世间重新燃起了盼头,又要将它掐灭,再让他经历一回生离死别,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
  襄州战火一起,江陵必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他走的第二日,她就应该知道了,以她的性子定不会乖乖地回果州,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心里定在盼着他早日归去。
  可他这一趟回临安,要的是皇帝的狗命,怎可能快得起来。
  再快的马匹,单是来回路程都要个把月,等他再回去,她还在吗,她姿色惹眼,怕是头一个便会成为北人的目标。
  又想起那日在街头,北人看她的目光,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跟前明春堂的人,见他迟迟不说话,想了起来,又将一个竹篮递给了他,“对了,主子,这是何老让我转给您的,说是上回主子和夫人留在船上的东西。”
  裴安眼皮子落下来,伸手接过。
  竹篮内是一个绣绷,上面已经绣好了一个‘安’字,后面的宁,还有一半没完成。
  安宁。
  只有两个人在一起了,他们彼此才能凑出“安宁”二字。
  罢了,他做不到丢下她,她没了,复了仇又如何,继续陷入悔恨,痛不欲生吗。
  她还是活生生的,等着他去救她,复仇,来日再报吧。只要他活着一日,迟早会取了赵涛的脑袋。
  裴安拿着那块绣绷,站起来,吩咐卫铭,“回江陵。”
  一旁张治瞬间傻了眼,追出去,“裴,裴大人......”好端端的,怎么又要回江陵了,皇帝不杀了?
  不能够啊,赵涛人头不落地,他怎能就这么走了。
  “张大爷先回临安,城外等我消息,半月后我若没找上门,你自己请便。”裴安说完,去了马厩,吩咐卫铭,“发信号,通知各路暗桩,召集山上人马,直接从光州往襄州方向攻。”
  襄州如今水深火热,北人的注意力只会在前面的江陵,担心其支援兵将,不会留意到两侧,光州过去从敌人左侧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能节省顾震不少兵马。
  卫铭应道,“是。”
  “另外派人,一定要找到明阳。”五万兵马不拿到手,他也不知道能抵抗到何时,“再派快马回临安,禀报皇帝,明阳公主人在襄州,不甘被北人所辱,率领百姓与北国挑起了战事,受辱过程说得越详细越好,且还要当着文武百官面前说。”
  他赵涛要想坐享其成,做他的春秋大梦。
  —
  芸娘跟着钟清,一路快马,每日只歇息一个多时辰,醒来便又在马背上,照着裴安的路线,赶往江陵。
  两日后,也到了鄂州,只在酒馆买了干粮,装了水,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继续往前赶。
  出了鄂州后,从林间穿过,抄了近道,第五日刚下官道,正打算弃马走水路,直下临安,好节约路程,便在官道上遇上了一人。
  张治。
  裴安走的那日,将人押上了马车,芸娘见过他,马匹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张治认出了她,她也认出了张治,一个忙追上去,一个及时停了下来。
  张治见到芸娘,犹如见到了救星,那日突然被裴安丢弃在了鄂州,打乱了所有的计划,他完全乱了方寸,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唯有听他的吩咐,先去临安。
  “夫人,您可算来了。”张治说完,往身后看去,却只见到了两匹马,没见到裴安,不由一愣,“裴大人呢?”
  芸娘到了嘴边的疑惑,被张治先问了出来,顿时眉目一拧,问他,“不是同你一路?”
  张治:......
  完了,没遇上。
  老天可真会开玩笑,张治有气无力地道,“五日前,裴大人得知北军已攻入襄州,担心夫人的安危,连夜回了江陵,撂挑子不管了。”
  张治说完,芸娘半晌都没反应。
  赶了这一路,她嘴唇已经被风吹得发干,脸色也白了许多,此时坐在马背上,一身风霜,眼珠子定定地瞧着前方,突然没了神儿。
  张治想起这一桩,只觉得命运弄人,不由哀叹了一声,继续道,“旁人都道裴大人冷血无情,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如今一瞧,他当真是爱极了夫人,夫人可知,当年裴夫人和先皇后是如何去的?”
 
 
第86章 
  八月,天气说凉就凉,道路旁边的一排枫树,叶子开始泛黄,秋风一吹,簌簌作响。
  一行人坐在茶肆前的桌旁,芸娘在张治对面,似是风吹进了眼睛,眼珠子红彤彤,脸上却没什么颜色。
  那日裴安告诉过她,国公府裴夫人的死并非病逝,而是自缢,她也没问缘由,大抵知道同皇帝脱不了干系,可没想到,会是这般龌龊的真相。
  得凤凰者得天下,荒诞至极。
  她无法想象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知道这些时会是什么样的锥心之痛,当是恨不得立马将仇人千刀万剐,剜心剜肺。换做是她,这天下如何当也无心再管了,他回去复仇是对的,可他人到了半途却回来了,错失了最好的机会,放弃了自己的仇恨,回到了江陵,就因为她在那儿。
  到底要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他将家族五条人命,母亲受辱这样的深仇大恨搁在一边?当真如他所说,爱上一个人,什么都能放下,志向没了,仇也不报了,回到她身边,只想守住她的平安吗?
  她难受得想哭,这会子,倒是希望他能有几分理智,别顾自己的死活了。
  五日前他从鄂州出发,如今怕已到了战场上,他一到,明春堂的人也会到,皇帝已对他生了疑,要是得知他有人马,以皇帝的作风,绝不会派兵去支援,且还会借机安一个罪名在他身上,将他和这些抵抗北人的将士,尽数歼灭,回头割去襄州、江陵,再派人同北人谈条件求和。
  她不能回头,要往前走。
  张治不过是发发牢骚,说完这些也没指望能改变什么,“裴大人说,半月后他要是不来,就让我自个儿看着办,我这些年躲在江陵,也躲够了,横竖我是不想回去了,伸脖子一刀,怎么也得扯掉他赵涛身上的一块肉,趁天色还早,夫人回......”
  张治话没说完,芸娘突然起身,招呼身后三人,“去码头,上临安。”
  他去了江陵,她便回临安,他放下的仇恨,她来替他报,以他裴安少夫人的这条命去换老夫人,皇帝定也乐意。
  计划不变,几人继续往前走,午后赶到了码头,再一次坐上了船只,直下临安。
  当初在江陵,他将自己的谋略几乎都说给了她,她都记得。
  芸娘先找了钟清,问他,“建康有多少明春堂的人。”
  钟清立在她身侧,早就主意到了她腰间系着的那块令牌,见令牌如见堂主,肃然回答道,“两千人马。”

  原本建康只有一千人,上回裴安下令备战,从其他地方来了一千,临时又取消,这一千人还未来得及撤退,目前都在建康。
  “所有人原地待命,不可有任何风吹草动。”芸娘看着钟清,神色认真地交代道,“让人散播一道消息,说明阳公主在北国受辱,杀了三皇子,北人派了两万兵马追杀,如今公主人逃到了襄州,鼓动周边的百姓起义,不少人已参与其中,誓死抵抗,襄州犹如铜墙铁壁,没被敌军攻陷。”
  这一趟裴安本是奉圣命护送明阳公主,她出了意外,他去解救,便是圣命,理所当然。
  趁机也将顾家军,裴家军,明春堂的人马,先算在明阳头上,摘清裴安和她的嫌疑再做下一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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