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夏仰脸,平静望着显示楼层:“原来我有路人缘么。”
萧澈被噎住。
他有心辩驳,可惜昨晚刚连夜翻过却夏出道后的履历——除了早期侧脸镜头都不露的龙套外,她也只作为替身演员上过戏,确实谈不上什么路人缘。
“不要难过,”萧澈心疼地瞄了一眼身旁明明长得很漂亮、还一看就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以后会有的。”
却夏默然望了他一眼,善良地没开口。
萧澈把这一眼理解为无声的委屈,顿时更加心软:“要不这样,等从这个剧组出来,你也就算有点实绩了,我拿着你的简历去看看其他项目,找个人设好点的角色……”
“不用。”
却夏立刻叫停。
萧澈被拉了缰绳,茫然刹车:“怎么呢?”
却夏停了一两秒,敷衍地抬起剧本:“先拍完这个,说不定火了,就不用自己找了。”
萧澈闻言眼睛一亮:“有道理啊!”
“……”
背过身,不再管兴奋得描绘美好蓝图的经纪人,却夏漠然垂下眼尾。
没资源没背景,就想凭一部现偶剧里戏份仅高于路人的女四号火?
陈不恪是白猫成精都比这个概率大。
“叮。”
梯厢停下。
梯门打开。
门内,女孩无声撩起长睫。
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一撮压在棒球帽下、被正午的阳光照成暖融融的灿金色一样的……
白毛。
却夏眼皮不安地一跳。
这仿佛在预兆今天的这趟不宜出门。
可惜再躲也晚了。
却夏只能垂下眼,跟在激动得一连串喊着“陈先生”小跑出去的经纪人身后,安安静静下了电梯。
好在那人冷淡慵懒的眼神只在她身上短暂地停了几秒,就转开了。
却夏放心地跟着经纪人走近。
那人站在半片光里,漫不经心地低着头,听旁边的张康盛说话。
白色碎发不羁地从额前垂下,半藏起他眸子,像皎白的雪山遮过他眼底澈透的湖泊。
眉心到鼻梁的线条优越而性感,眉尾弧度散漫半扬半褶,带几分对什么事都不以为意的漠然清冷,他戴着只黑色口罩,又没完全戴,就随意扯到鼻尖下,遮住了凌厉勾人的下颌。
有萧澈的打扰,两人的交谈被迫中断。
那人也懒懒起了眸。
“恪总,张先生,我是萧澈,天乐传媒旗下艺人部的经纪人,很荣幸能有机会和两位共事啊,这是我的名片……”
萧澈殷勤地弓着腰递过两张去。
张康盛习惯性要把两张都拿进手里,反正他家祖宗也不会接。
可先他一步。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腕轻抬,很随意就将旁边那张拿了过去。薄薄的名片在那人骨节长而劲瘦漂亮的指间翻转一圈,正面向上。
陈不恪垂眸,打量两秒。
“萧澈?”他嗓音压得低,没什么情绪,松散意态里又透着撩人的动听。
“是,是是。”萧澈受宠若惊,紧紧盯着被陈不恪把玩在指节间的名片。
然后他就看着,那张名片竖抬起,徐缓向上——
最后定在他旁边。
“你后面站着的是哪位,”陈不恪懒洋洋撩起眼,漆黑深里藏着一丝抑着的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却夏:“?”
“……”
萧澈更呆住,他茫然回头看向却夏,一时无法确定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还是脑子出错了。
前天晚上,不就这位给他们却夏救的场吗?
倒是张康盛先一步反应。
“哎哟祖宗,你看你这脸盲又犯了,”张康盛尬着笑,“这不是前两天晚上,你在酒局上救下来的那个同剧组的小姑娘吗?叫却夏,对吧?”
“…嗯。”
却夏冷漠配合。
“哦,却夏,”陈不恪低声又漫不经心地重复着,他翻过手里名片,像随口道,“挺漂亮的,像我初恋。以后可以多合作。”
却夏:“…………?”
张康盛:“?????”
你他妈哪来的初恋?上辈子吗??
其余三人里,唯有完全不明真相的萧澈兴奋得像个大马猴,要不是知道面前这位白毛顶流凛然不可侵犯,他差点蹦起来抱着对方亲一大口。
感谢的话像黄河水一样滔滔不绝地倾泻下来。
终于说到白毛皱眉。
“打住,”陈不恪扬眉,“你们不进去么?”
“哦哦哦对,谢谢恪总提醒,我们这就进!小夏,快快,走吧,别让康总他们等急了!”
萧澈不敢丝毫忤逆来自白毛顶流的“善意”提醒,他兴奋地招呼过却夏,就头都不回地快步往前走。
却夏缓了两秒,跟上。
路过陈不恪的时候,她漠然仰脸,给了对方一个“劝你迷途知返莫要作死自误”的眼神。
没成想白毛顶流有仇当场就报。
“啪。”
一声极轻的响,陈不恪攥住了却夏手腕,把女孩拉得停在身侧。
却夏一木,回眸:“?”
还没回过神的张康盛更是受了一惊,一边无声摆手、但不敢上手拉开,一边左右看长廊防止有人撞见。
唯独陈不恪不在意,他低垂着长睫,另一只手随意勾下口罩。
然后白毛顶流俯了俯身,大约离着斜前向的二十公分,他在女孩面前上方轻嗅了嗅。
“?”
却夏僵得绷住。
“哦……”
陈不恪懒垂了眼,似笑似谑:“醒酒了啊。”
作者有话说:
干!什!么!醒酒了你还有点遗憾是不是!你是不是想对我们小咸鱼夏下手了!!
第25章 春日
在天乐传媒的地盘, 公然做出和他们旗下小艺人拉拉扯扯的举动——就算暂时似乎没人瞧见,张康盛也还是被自家祖宗的“胆大妄为”惊吓不轻。
却夏还算淡定。
准确说,是有点麻木。
那人衣角或袖口蹭着一点浅淡的木质香。经过时并不闻, 到他方才低了身微微凑俯下来, 才不经意缠进她呼吸里。
浅淡中透着一丝凉意,像雪后的松林, 幽远而沁人心脾。
再配上那张脸……
色令智昏。
却夏回神, 侧开脸。
她瞥的是长廊尽头——萧澈已经消失在拐角后, 显然完全没发现自家艺人丢了这件事。
却夏稍安心, 从陈不恪那儿勾回手腕。
“醒了, ”她声音压得轻淡:“一天没醒,就该120了。”
“也断片了?”
“…断了, ”却夏装傻,情绪空白地仰脸,“那天是你送我回去的?”
陈不恪没说话。
他就插袋靠着墙,半低着眸, 似笑非笑地睨她。
却夏眼角微微绷紧,几秒后, 她还是略微心虚地将视线落向一旁:“谢谢你送我回去。”
“一句谢谢,”陈不恪从墙前直身,那种懒懒散散的压迫感也借着身高拔起, “就完了?”
“不然。”
却夏抬手,摸口袋:“我折出车费给你?”
陈不恪:“?”
这两人你来我往不紧不慢地聊,旁边张康盛却早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
瞅准话隙, 他连忙一闪身, 插到两人之间:“祖宗, 这可是在天乐传媒、别家的公司里, 那走廊头上还有监控呢。”
陈不恪冷淡垂眼:“所以?”
“要是被人看见,您就算自己不在乎,那——”张康盛嘴角抽抽,向身后的女孩方向示意,“也会摊上事的。”
“……”
陈不恪微皱了眉。
不待这边再有交谈。
长廊尽头,拐角后传来了某位马大哈经纪人疑惑的呼唤声:“小夏?却夏?”
“没我事了?”
却夏歪头,神情淡淡地对上陈不恪旁落下来的眼神。
见女孩一副即将开溜的没心没肺的模样,陈不恪微微眯眼:“现在没了。”
“哦,那我先走……”
“等开机吧,”陈不恪侧过身,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低头一揉灿白的发,“我们慢慢算。”
“……”
却夏转身的动作停了一瞬。
然后她就像没听见最后这句,只敷衍地抬了下爪,摆了摆,算是告别过,自己走向拐角了。
她身后。
陈不恪仍是懒懒插兜站着,唯独白色碎发下的眸子一直望着女孩离开的方向。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拐角后都没挪开。
“恪总,”张康盛半玩笑地凑近些,“您最近对却夏是不是太上心了,外人看着简直有点像——”
陈不恪等了片刻,没动静。
他凉淡回眸:“像什么。”
“……”
在那双清透又洞彻得渊海似的眸子前,张康盛面上的笑僵了僵。
到嘴边的“喜欢”被他咽回去,一秒切换成嬉笑语气:“有点像,意图不轨?”
“确实意图不轨。”
“?!”张康盛眼睛瞪得浑圆。
陈不恪故意吊了他几秒,走出去几步,他才不紧不慢续上:“想骗她继续给我养猫,算轨么。”
“…………?”
剧本围读会的房间在整个楼层的最南侧。
却夏是进去后,才发现秦芷薇今天竟然比她到得还早。
以这位大小姐往日脾性,别说提前,不迟到半小时就已经是难得了。
而今天,秦大小姐盛装端坐,一听见门响就立刻抬头望来。从看清楚却夏的那一秒起,她的目光立刻发生了从热切期盼到失望再到恼怒的双重变化。
能叫秦芷薇热切的,自然只可能是某个白毛祸害。
却夏想着,踏进门内。
房间里来的人还不多。
剧组工作人员把却夏领去位置上。桌旁的座次显然也和番位有关,秦芷薇坐在长桌近桌首的椅子里,旁边还空着两张,其中最正的主位显然是留给陈不恪的。
与之相对,却夏排在靠末尾处,离秦芷薇还有三张椅子。
前天晚宴的事情肯定传到秦芷薇耳朵里了,却夏巴不得离“火药桶”远些,坐在末尾最好不过。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样觉着。
几乎是却夏刚落座,秦芷薇座位那边就传来声嗤笑。
“死缠烂打抱上了大腿,有些人是不是就以为自己麻雀飞上枝头、要变金凤凰了?”
“……”
却夏刚拿上剧本要翻页的手指停下。
女孩回眸,漠然望向声音来处——站在秦芷薇身边的,面带讥笑开口的人正是秦芷薇的生活助理。
桌旁原本就挺安静,这句一出,后勤组放矿泉水的声音都不敢有了。
“可惜啊,野鸡就是野鸡,”对方刻薄道,“就算靠死皮赖脸舔来的东西,能小人得志几天,等人家没兴趣厌烦了,她还不是得被打回野鸡的原形?”
“好了徐徐,别说了。”秦芷薇冷声,“擅长勾人的才最手段了得,转头她再去不恪面前嚼舌根,吃亏的还是我们。”
“芷薇姐你也想太多了,恪总就是一时心善被她缠上了,她能蹦跶几天?等进了同一个剧组,朝夕相处,恪总自然就看出来谁是珍珠玛瑙,谁是鱼目混珠了。”
“……”
场务人员们噤若寒蝉,神经紧绷,生怕这两边一不小心打起来。
却夏倒是越听越放松。
她单手撑着腮,眼皮没精打采地半垂,仍是没情绪的漂亮脸蛋莫名有种挑衅。
助理余光瞟到,立刻来了火:“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我们说得哪不对吗?”
却夏停了两秒,“啊,”她缓慢撩起眼睫,“是要我给你鼓鼓掌么。”
生活助理憋红了脸:“你装什么无辜!就说今天的剧本围读,早就定下的名单根本没有你!难道不是你求陈不恪让你来的?”
“……”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