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越重霄的灵物都是濮阳鸾所出,其中也包括酬谢素衣的部分。
越重霄颔首:“此番死里逃生,多亏师妹,但素衣姑娘的恩情,重霄也不敢忘。”
在小孤山待了这样久,对于素衣的性情,他也有几分了解,即便自己备下什么谢礼,她大约也不会收。
如此恩情,希望来日会有还报的机会。
在小孤山这些时日,越重霄积攒下不少灵石,正是打算还给濮阳鸾。他当然不能理直气壮地享受她对自己的照顾。
别过越重霄,素衣继续向主峰行去。
刚踏上主峰,便见众多弟子围簇在演武台下,上方,叶不孤执三尺青锋,剑气如虹,去有雷霆之势。
当日太上葳蕤补全法则后,功德金光落下,叶不孤破碎的经脉得到滋养,终于恢复了一线生机。
经数日药浴,他的丹田复苏,能够顺利吸收灵气,境界便得以逐步恢复。
见到这一幕,素衣面上露出些微笑意,浅淡却又真切。
当初顾少雍带来的过错,终于得到了一点弥补。
她抬步,径直向明光殿走去。
此时大殿之内,除了长陵外,喻梦丘与水十七也在。
“天玄峰与云篆峰人手有限,这些交易绝无可能全数应下。”水十七化为原形瘫在桌案后,触手数了数玉简,果断对长陵道。
如今五域十四州不少势力都听说过小孤山灵网之名,许多大能立时就看出了其中好处,是以神谕之祸平息后,纷纷传讯前来,求购灵网符阵。
但以灵网符阵的复杂程度,如今天下,也只有太上葳蕤能独自炼成一道完整的符阵。
至于小孤山两峰弟子,大都只是学习了符阵中的部分回路,尽心钻研,上百人合作,方完成一道灵网符阵。
长陵闻言,不免露出遗憾之色,这些仙门世家出手实在大方,拒绝哪一家都让他痛心啊。
对于灵网符阵,长陵全无藏私之意,唯有他最是清楚,当五域十四州都铺满灵网时,才会显出它真正的威力。
小孤山弟子中不是没有出现反对意见,敝帚自珍是修真界许多年来都有的通病,灵网这般珍贵,为何要将其卖与其他仙门世家。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长陵对于灵网真正的构想,好在,他得了太上葳蕤支持。
小孤山上下,只要太上葳蕤允准的事,少有出现反对意见,门中弟子对其都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正说话间,喻梦丘率先注意到了走入殿内的素衣,有些奇怪道:“素衣师妹?”
素衣主动来明光殿的次数实在少之又少,是以喻梦丘见了她来,不免觉得意外。
其余一人一妖也向她看了过来,原本放荡不羁的坐姿也都收了收。
素衣从纳戒中取出一瓶灵液,放在喻梦丘面前桌案,他顿时垮下脸来:“我觉得自己的伤已经都好了……”
前日为了在神谕族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令小孤山弟子能前往中域驰援太上葳蕤,喻梦丘受了不轻的伤,如今仍需日日喝药。
素衣前来主峰时,恰好他今日的药煎好,得知喻梦丘正在明光殿,便顺路帮他带了来。
见喻梦丘磨磨蹭蹭不肯动弹,素衣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开口:“喻师兄何时这般精通药理,难道是有意前来我丹医峰?”
决定他需不需要喝药的,是医修。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修,喻梦丘深谙这个道理,不敢多说,只能苦着脸将灵液灌入嘴里。
灵液入口,他被苦得一哆嗦,赶忙扔了几块蜜饯进嘴里。
为什么他的药会这么苦?喻梦丘有些怀疑人生。
素衣这才看向长陵,口中道:“长陵师兄,此番前去上京,我可否同往?”
因要在上京布下灵网符阵之故,此番携礼前往的人选便定下了水十七与喻梦丘,其余亲传弟子,包括长陵,都只能留守。
长陵有些意外她会有这般请求,灵网投影的设想已经实现,亲自前去上京的确多了几分仪式感,但留在小孤山其实也不会错过什么。
素衣只道:“是为一些私事。”
她出身北域,从前并未去过中域才是……
长陵忽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开口问道:“那丹医峰的事……”
身为医脉之首,素衣并不是想走就能轻易走的。
素衣唇边勾起一个极浅淡的笑:“师兄放心,临行前,我会将医脉诸事尽数安排好。”
她此行前去中域,是为顾少雍。
他曾经做下错事,便理应为此付出代价。
但无论顾少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他对素衣的指点和引导并不作伪。若是没有他,便不会有今日的素衣。
当日顾少雍死后,一众小孤山弟子也无侮辱他尸身的爱好,只将人葬在上京郊外,得一卷草席裹身。
素衣去上京,是想在他坟前祭一杯薄酒,了却过往尘缘。
看着素衣远去的背影,喻梦丘面目狰狞地向长陵扑了过去:“重色轻友!”
“上回我说要跟师姐去上京,你为什么不同意?!”
长陵毫不客气地回以一踢:“你一天能有八个无理取闹的要求,我要是都答应才是真傻了!”
两个人扭打在一处,水十七收起触手,缓缓向后挪了挪,不打算参与这场幼稚的争端。
就在这时,喻梦丘一脚踩在了他触手上,萤蓝水母瞬间泛起红色,水十七卷起触手,忍住,不生气!
下一刻,长陵后背就重重砸在了他另一条触手上。
忍不了了!水十七完全破功,愤怒地挥舞着触手,加入了这场混战。
正要踏入殿内的陆云柯看着这番景象,抽了抽嘴角,果断收回了脚。
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他还是等他们打完再来吧。
第265章 番外三
一早, 太上鸿图便被自己的父亲从床榻上强行拎了起来。
“今日有朝会,你还不快起身!”见他顶着一副没睡醒的神情,他父亲不由得再三强调, “别忘了你如今官位乃是斛将军亲自所荐,切不可懈怠行事!”
太上鸿图听着他的教训, 敷衍地应了几声, 换上一身朝服, 准备出门。
这朝会的时辰, 未免太早了一些,咸鱼如太上鸿图,此时唯有这一个感想。
自主厅走过,太上鸿图的祖父并一众叔伯正坐在厅内谈话, 见太上鸿图前来,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他身上。
顶着众多灼热视线,太上鸿图丧着一张脸向这些长辈一一行过礼,看上去无精打采。
他究竟是哪一点被斛将军看中了?见此,厅内众人不免都生出这样的疑问, 不过这话显然是不能当面开口问的。
太上鸿图的祖父叮嘱他几句, 见他只是垂着头应是,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示意他退下便是。
太上鸿图笼着袖子向外走去, 他清楚自己这些叔伯在想什么,而关于这个问题, 他其实也想知道答案。
自己与这位天武卫大将连话都不曾有机会说上几句,他竟然会举荐自己任官?
丞相少史的官职不算大,但……
太上鸿图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做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熹微的晨光下,无数车辇向上京宫城汇聚而来,身着官服的众多朝臣走下车辇,向宫城内行去。
太上鸿图混在其中,看上去毫不起眼,默默听着周围议论声,双目微深。
在正式继位前,太上葳蕤未曾参与朝会,诸多事宜,皆由在神谕之难中拼死抵抗得以幸存的朝臣安排处置。至于为了性命依附神谕之辈,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对于妖尊继位之事,众多朝臣心思各异,不过因太上葳蕤补全法则才令这方天地重归安宁,大势之下,又有景帝遗命在,至少是没有人敢当面跳出来反对的。
不过帝位承继,涉及无尽利益权势,暗处早已是波涛汹涌。
在大殿中走神了近两个时辰,太上鸿图终于等来了散朝,没有兴趣与同僚攀谈,他笼着袖子,孤身走下玉阶。
“感觉如何?”斛律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开口问道。
太上鸿图脸上不曾现出什么惊色,他慢吞吞地向斛律一拜,礼数周全道:“下臣见过斛将军。”
斛律上下打量他一番,忽地提起一件事来:“我听说前些时日,是有你谋划,皇朝才能在神谕猛攻之下保住麓西一地。”
太上鸿图眼中闪过意外之色,这件事应当没有多少人知道,何况如斛律这样的大忙人,竟然会关心他这个无名小辈做过什么。
“我见过许多无能夸耀之辈,如你这般刻意藏拙的,却是少有。”斛律挑眉道。
太上鸿图脸上仍旧是一副无精打采的丧气样:“这世上,有本事的人总是会活得累上许多,不如做个废物悠哉自在。”
听了这番话,斛律不由失笑,这样的想法倒是颇有些新鲜。
“将军举荐我为官,便是为麓西之事?”太上鸿图开口问道。
“让你任官,并非本将的意思。”斛律只说了这一句,并未直接点明是谁要任太上鸿图为官。
但如此也足够太上鸿图猜到始末,能令斛律代为行事的,这天下也就只有一人了。
太上皇朝未来的女帝陛下,妖尊太上葳蕤。
“君上将要登基,届时这朝中注定是要有一番动荡。”斛律与太上鸿图并肩而行,抬头望着宫墙上方的天阙,徐徐道。
王权更迭,往往伴随着鲜血与争斗,如今许多朝臣都做出一副顺服姿态,但心中作何想,却没有人知。就算太上葳蕤已然登仙,也无法阻止有人暗中动起别的心思。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哪怕可能赔上性命,也同样会有人去做。
太上鸿图回过味来,自己如今已然是被动上了妖尊的船。
“看你近来颇为清闲,此番君上继位,又将行结道之礼,各方势力已经陆续遣人来贺,这接待之事,便由你来主理吧。”斛律拍了拍他的肩头,看上去很是亲和。
他有拒绝的余地么?太上鸿图一张丧气的脸显得更丧气了,他有气无力地应了下来。
不过数日,便已经到了太上葳蕤继位之礼。
天光破晓,宫城内已经有无数内侍宫女来来往往穿梭其中,很是忙碌。
内殿之中,太上葳蕤换上一身繁复冕服,玄色鲛绡以金丝绣了皇朝徽记,其上有凶兽引颈长啸,有不能直视之威。
她的长发束起,额前冕旒垂下,半掩住面容,银白色的霜纹坠坠在眉心,更多几分可望而不可即的孤冷。抬眸之时,那双眼中似有星河满映。
站在一旁的林戎看着这一幕,不由有些失神。
此时此刻,她忍不住再次想起了太上霄云。
只是刹那,林戎便回过神来,她抬手为太上葳蕤整理襟口,动作异常温柔。
“时辰将至,君上,请。”斛律从殿外走进,躬身向太上葳蕤一礼,沉声开口。
他望向太上葳蕤的目光难掩欣慰之色。
太上葳蕤微微颔首,站起身,在众多宫婢的簇拥下,抬步向殿外行去。而斛律和林戎领着数名天武卫护送在太上葳蕤身后,向宫城中心的玉霄台前去。
玉霄台前,同样身着冕服的燕愁余远远看着太上葳蕤,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有一瞬失神。
她极少做这般盛装打扮,今日如此,让人顿生惊艳之感。
两道仪仗汇拢在一处,太上葳蕤与燕愁余终于得以并肩,宽大的袍袖下,他伸手小心地握住她的指尖,像是对待最珍而重之的宝物。太上葳蕤眼睫垂下,眸中霜雪像是在此时消融许多。
迎着无数道视线,两人踏上了玉霄台。
玉霄台上,上京凡有些名姓的人物都已经列席其中,四周禁卫手执长戟,气势凛然。
玉霄台左侧,众多小孤山弟子投影于此,引来无数明里暗里的打量。这灵网之术,实在有几分妙处。
长陵等亲传领着各峰弟子安坐,无论平时如何不着调,此时换上一身素白弟子服,正襟危坐,看上去颇像一回事。
一旁,北域众多大妖未有缺席,如数来到小孤山山门赴宴。以妖尊如今声势,他们当然要上赶着来表忠心的。
只要太上葳蕤足够强,这些妖族便会臣服于她。
另一侧,南域以紫霞宗为首的众多仙门世家列席在此,周天星辰阁也在。
西洲龙凤二族也都遣了族人前来。
龙族因息颜之事,族中动荡不安,琼觞身为龙君不得余暇前来,只能安排与燕愁余和太上葳蕤都有些交情的苍黎代为前往。
因燕愁余与龙族的关系,龙族此番奉上的贺礼实在很重,负责清点贺礼的太上鸿图见了礼单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而后再见到天衍宗奉上的贺礼,嘴就更加合不上了。
难道这世上只有他一个穷人么?
东域三州修士此时聚于苍栖州玉衡宫内,以灵网投影,免了奔波。因身在玉衡宫,余紫嫣居于主位,眉间只残留一抹淡淡红痕。
强行将体内另一道意识剥离实在危险,是以太上葳蕤只是以符文将其强行封禁,让其无法再轻易影响余紫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