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气和魔气混杂在她体内,由地之主的血脉调·教控制着,说起来不算难受,就是让她心烦。
云步虚赶到她身边,她察觉到他的存在,委委屈屈地爬到他身上。
“我觉得我的身体现在就像开了一扇大门。”她倦怠地说,“谁都能进去转一圈。”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真不该搀和那么多事。
就一直摆烂着,也不至于后面会吸收地之主的血脉,导致今日这样回不了头。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看似都是由她自己选的,其实都是被迫。
她要是真有的选,压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要是没遇见过云步虚就好了,或者当初逃走,他没拦着自己就好了。
都是他害的,都是因为他。
她恨不得杀了他。
——不对。
红蓼赤色的眼眸怔了怔,接着红色渐散,恢复了正常。
“我刚才是怎么了?”
她在他怀里撑起身,错愕地看着自己手化为爪,几乎要剖开他的胸膛。
“我……”她呆住了,迅速收回手,慌乱地要帮他疗伤止血。
“我做的?……”
她懵了,方才突然开始胡思乱想,明明完全没那么觉得过,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变强了也没有那么坏,她更是不可能要杀云步虚……是血脉。
体内乱七八糟的气息,还有地之主的血脉,是他们。
红蓼心尖发颤地望着她给云步虚留下的伤口,他没管自己在流血,用抱孩子的方式将她搂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没事”。
真的没事吗?
那是她醒来得快,不然就不会没事了。
她方才测过了,她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碰到他的心脏了。
哪怕身为天之主的转世,他不会因为心脏被刺破就陨落,可也会非常痛苦。
红蓼又开始觉得头疼了,她的手有些不受控制,指甲在床榻边沿不自主地刻下几个字。
【下次就要你的命】
字迹与沐雪沉出事时谢沾衣留下的一模一样。
云步虚淡淡看着,并不意外。
他说:“莫怕,我这就将你体内交杂的气息引出来。”
沐雪沉的身体他短时间内做不到,但红蓼的不一样。
她与他的关系摆在那里,连妖体都是经他亲塑的,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被排斥。
但红蓼好像有其他意见。
“稍等一下。”她盯着床沿上的字,“他这是又活过来了?”
“是。应也比之前更强了一些。”
否则不可能靠着那些过渡来的冥气控制她。
红蓼睨着云步虚心口处的伤痕,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好欺负?”
这不是谢沾衣第一次拿她开刀了。
“再一再二还再三,既要又要还要,他惹到我了。”
红蓼真的生气时,反而面色平静。
她扶着云步虚站起来,语气淡淡道:“他居然还借我之手伤你,你能忍我都忍不了了。”
她龇起狐狸尖牙笑着:“他不是想让我去吗?好啊,我就满足他。能复活是吧,弱点不在灵府和心脏是吧?我倒要看看这傻×弱点到底在哪,我不neng死他,我妄为人夫!”
云步虚:“……”他是不是听见了“人夫”这个词?
第八十三章
红蓼前所未有的坚决, 但不管怎么说云步虚都不应她。
为她将体内魔气冥气引出来,他就带着混合在一起的黑绿色光团走了。
红蓼追了几步,人家头也不回, 显然是没得商量。
她又是生气,又是意料之中。
这么危险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就算到了万不得已,他估计也不会答应。
“气死我了。”
红蓼大半夜不修炼也不睡觉,就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不是气云步虚, 是气谢沾衣。
欺负到她头上来了,想着自己剖开云步虚胸膛时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她就特别想把谢沾衣揍一顿。
这家伙难不成还真的杀不死?
不可能的,就算是冥皇又如何, 这世上真的可以永生不死的,只有曾经的天之主和地之主。
一定有办法可以弄死他,只是他们还找不到他真正的致命点在哪里。
会在哪里呢。
红蓼坐到石椅上看天,心里隐隐有个感觉,她还是得去一趟冥界。
谢沾衣有过前面的经验,不可能再随意出来的,他被云步虚嘎了两次,肯定比之前还要强, 若要做什么, 他在暗他们在明, 会很被动。
云步虚肯定不喜欢一直被动, 他必然是要做什么的, 但不管要做什么, 找不到他的弱点都是白搭。
临时搭建的丹房里, 云步虚也在想这个问题。
每次死亡都可以让谢沾衣变得更强,那就不能再随意杀死他。
事不过三,这第三次一定要找准他的弱点,一击毙命。
要找到他的弱点就肯定要再潜入冥界一次,最好可以在他身边多呆几日,虽敌对万年,可他们真正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想以此推断对方的弱点很难。
看着丹炉中黑绿色的光团,云步虚一点点催动灵力,将丹炉点燃。
这是风微尘的丹炉,拿来炼药的,虽比不上在道圣宫那几个炉子,但见尘真君用的必然不凡。
拿来炼化折磨这些冥气魔气已经足够了。
云步虚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胸口道袍上都是金红色的血。
红蓼已经给他止了血,但他还没愈合伤口。
他记得她动手时看他的眼神。
带着浓浓的后悔和恨意。
红蓼有一点不知道,但他修行多年却很清楚——不管是妖魔冥哪一族,想要以自己的气息控制别人,总得先发现对方体内可控的点。
换言之,红蓼会变成那样不是毫无根源的。
或许她自己没发觉,但她心底深处确实藏着对他的恨和一丝后悔。
谢沾衣将这些负面情绪放大,让她展现出了恨不得杀死他的样子。
云步虚一边听着丹炉里哀嚎一边想,或许再照目前的情况下去,过不了多久,红蓼真的会像今日被操控时一样。
恨不得他死。
后悔和他在一起。
想到自己离开之前她不满的样子,云步虚半阖着眼,将丹炉里的光团灰飞烟灭之后,做了一个决定。
冥界,谢沾衣被自己的冥气反噬,浑身上下都在痛。
是云步虚做的,他肯定是对他留在沐雪沉体内的冥气做了什么。
不,那些已经不在沐雪沉体内了,已经被转移到了那只小狐妖体内。
他可真舍得,不是爱得要死吗?不是为了她宁可放弃六界吗?
怎么还舍得把那些东西转到她体内?所以大弟子还是很重要吧?
以为转了就没事了吗?
沐雪沉就算不再被冥气控制,也还是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算不得战力。
而那只小狐妖,也不知体内的冥气被引出去没,云步虚是如何做的?取出来折磨销毁了?还是留在她体内封存了?
他刚来杀过自己一次,哪怕做得仿佛轻而易举,可他不信他就真能那么轻松。
他肯定还是耗费了不少灵力的。
谢沾衣操作阵法想探探那冥气还在不在,可一动就浑身疼。
急着操控冥气对付云步虚,他这次复活得太快,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再被这么一反噬,一时片刻查探不了。
不过也没事。云步虚被心爱的女人伤了,肯定不会比他现在高兴。
他一定很意外吧,其实那只小狐妖心里存了对他许多的怨恨。
“呵。”谢沾衣笑了起来,笑得放肆而快活。
知道云步虚比他更不好受,他突然就舒服多了。
人界。
红蓼看了一会月亮,终于静下心来,正打算回屋睡一觉,就看到云步虚回来了。
他乘着夜色而来,月光皎洁,却及不上他的圣洁。
他沐浴在月光之下,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就像是已经成为了天地共主,快要羽化消失了一样。
红蓼愣了愣,再回过神,已经看到他停在很近的地方。
他倾身过来,极近地与她对视,眼神在她脸上来回流转,音色沙哑飘渺:“你想去?”
他问的是他离开之前两人谈论的话题。
红蓼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冲动了,但她理智地考虑过,与其让云步虚这么杀他一次送他变强一次,还不如深入虎穴,查探清楚后将他一击毙命。
“我也不是想一个人去,我当然也害怕。”她慢吞吞道,“咱们不是可以一起去嘛?你不是有三千法身?随便化一个,我们一起去。”
云步虚微微偏头,这确实是最好的安排,如今道圣宫元气大伤,冥界也是一样,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将谢沾衣杀了,等他再无所不用其极地积攒起冥鬼来,就重演从前了。
他是不想让她去的。
谢沾衣对她存有什么心思不言而喻,因着对他的恨意,绝不会对她好。
她体内有地之主的血脉,倒是一层保护,他总是把她想得太弱,可她现在其实也没比谢沾衣差多少。虽然缺点对战经验,但就像她说,他也去,那就可以了。
“你想去,那就去。”他点了头,“我同你一起。”
红蓼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
她反而有点吃惊,摸摸他的额头:“没事啊,怎么说胡话了?”
她靠近一些,捧住他的脸:“你被夺舍了吗?居然愿意这么做?”
云步虚不答反问:“我这样你高兴吗?”
红蓼意外地看着他,被他黑沉沉的眼睛笼罩着,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自然是高兴的。”她点点头,放开他道,“你之前愿意相信我我就很高兴,现在也是一样。不过我心里也不确定自己去了能不能真的找到他的弱点,你能跟我一起,我才更有底气。”
云步虚没考虑她后面的话,只说:“你高兴就好。”
他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连眼睛都不眨,看得红蓼汗毛都竖起来了。
“了了。”
他的语气有些难以形容,总之红蓼听着心中有些惴惴。
“有什么不高兴一定要同我说。”他音若碎玉,低低沉沉,“我此生唯一,也是第一次心悦一人,难免不知该如何对你好。若反而惹得你不快活,心中记恨于我,那将是我最憾恨之事。”
红蓼缓缓睁大眼睛,嘴巴微张,想说自己没有不快活,更不可能记恨他,可在他这样的注视下,莫名有些说不出口。
她良久才合上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步虚的眼神这才松动了一些。
他从袖中取出一对耳坠,有些生涩甚至是笨拙地朝她递过来。
红蓼先注意到的不是他手里的耳坠,而是他青涩的神情。
那一瞬的他就像是个初初动心的少年,拿了精心制作的礼物送给心爱的姑娘,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
“在赤焰海我曾为你做过一支桃枝簪,着实简陋,我一直想着要补更好的给你。”
他摊开掌心,唇瓣开合:“我准备了很久,现在可以给你了。”
红蓼长睫翕动,视线顺着他紧抿的唇瓣下移,看到了白皙掌心里的礼物。
耳坠上面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玉狐面,下面串着珠链和宝石,宝石颜色是她喜爱的紫色,银色的狐面可爱灵动,与她的本体十分相似,可谓每一处都能看到他的用心。
红蓼摸了摸耳朵,小声说:“这上面好像有法阵的痕迹。”
“能看出来?”云步虚有些惊讶,随后笑了一下,“谢沾衣都不会看得出来,但你可以。了了,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的语气有些复杂。
当初一个连疗伤都不怎么会,结界都破破烂烂的小狐妖,现在真的已经成长得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确实不该总是将她放在温室之中,他总是口口声声给她自由,她真正想做的事却没几个答应过的。
他很想收回让她亲自去一趟冥界的决定,可现在知道不能那么做了。
“我帮你戴上。”他开口的时候只能说这个。
红蓼站在那,由他摘掉旧的耳环换上新的。
他的动作很温柔,特别轻,她还没什么感觉他就已经戴好了。
他静静欣赏了一会,慢慢道:“好看。”
红蓼一笑,正想说什么,突然被他抱住了。
……
她再迟钝都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情绪了。
她犹豫了一下,一点点环住他的腰,虽然不知道他这情绪怎么来的,但说不上来,她好像也没办法坦荡地说出没事的安慰话来。
那怎么办?
红蓼慎重考虑过后,看着他那张天仙的脸,认真严肃地说:“你今晚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