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沉淡淡地望向冥界之内,谢沾衣这会儿已经只希望红蓼赶紧进来了,带不带一只狐狸跟着,他并没那么在意。
他实在不想再看红蓼宁可死也不要跟他的样子。
“过来。你要带便带着。”
他尽量和缓着语气,这个变化听得红蓼怀中狐狸耳朵动了动。
“救你徒弟,是我心甘情愿的。”红蓼还是一副不愿意去的样子,“后面伤及自身我也没有害怕,你何必要将我送到这里来。”
她脸上红红,眼睛也红红,用控诉的语气说:“那么死气沉沉的地方,你怎么能将我送到那里?还有那个变态,你就知道他一定会救我吗?云步虚,你都救不了我,却相信他可以吗?”
沐雪沉顶着云步虚的皮囊,面上流露出几分艰难来。
他沙哑地说:“你会很痛苦。”
是为了救他才经历了这样的痛苦。
他眼神复杂极了,谢沾衣实在看不下去,直接将红蓼连人带狐狸一起掠进了冥界。
“云步虚!——”
她只来得及大声喊他名字。
沐雪沉往前几步,几乎就要追入冥界,被谢沾衣用界阵挡了回去。
“你以为你送了她进来,还能再将她带走吗?”谢沾衣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你不过就是以为自己够强,能在我这里随意出入,待我治好了小狐妖,你再来将她抢走就是。”
沐雪沉眯眼凝着眼前的界阵,他是和云步虚一起来过这里的,这界阵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你杀我两次,当我是白复活的吗?”谢沾衣阴鸷道,“你也当我是真的会对你的女人好吗?”
“不可能的。”
谢沾衣抓着红蓼的手臂,用的力气很大,疼得红蓼是真的红了眼睛,差点掉下眼泪了。
“我只会狠狠折磨她,更不可能给她疗伤!”
红蓼使劲挣着他的手,怀里的狐狸几乎要克制不住动手了。
好在谢沾衣察觉她的动作看了过来,接触到她含着水光的眼睛,倏地松开了手。
“你要如何折磨我?”她咬牙问着,作势要跑。
可这好不容易计划通进了冥界,万一真跑出去就不好办了,所以红蓼跑得很克制,让谢沾衣不算费力地抓住了。
重新被他掌控,她还是不停挣扎,谢沾衣气息冰冷,语气压抑道:“莫动。不疼了是不是?”
红蓼恨恨地瞪他:“现在不动真跟你回去了只会更疼!”
……
她没说错。
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他那么说了,就预备那么做,可看着她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就换成了:“孤既带你回来了,自然不会亏待你。”
红蓼:“可你刚才明明说……”
“说给他听的罢了,莫要再闹,跟孤回去。”
红蓼咬牙,看着还是不想跟着去,她越是表现得不情愿,谢沾衣就越会放松警惕。
怀里的狐狸也和她一样龇了龇牙,看起来是快要忍不住了。
红蓼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紧紧搂着他“被迫”跟上谢沾衣,两双狐狸眼,一真一假都紧紧盯着前方的谢沾衣脊梁骨。
谢沾衣黑纱下眉头一皱。
脖子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沐雪沉: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留姓名~
第八十五章
这是红蓼第一次来冥界。
来之前她对这里有很多想象, 也努力回忆过原书对这里的描写,但都远不如眼前的画面来得震撼。
怪不得谢沾衣那么变态,整天住在这种地方不变态才怪了!
红蓼紧紧抱着怀里的狐狸汲取温度和力量, 云步虚被她这么抱着,不禁想到当初在妖王宫, 她那么怕鬼,现在却为了他牵扯这么多意外,甚至还要冒险进入冥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他望着行走在白骨长桥上的谢沾衣, 杀他真的很容易,现在就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他,但之后呢?
再来一次复活,事情变得更棘手罢了。
只能忍耐。
云步虚毛爪冒出尖端来, 红蓼赶紧揉了揉他的脸,凛冽的狐狸脸瞬间变得有些蔫。
这样的形象,若真被谢沾衣发现,还没彻底杀了他,只想一想就有。。。
谢沾衣走在前,刻意放慢脚步等红蓼跟上,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稳妥非常。
可这么半天了, 他都快原地踏步了, 她怎么还没跟上来?
谢沾衣皱起眉冷脸回头, 就看到红蓼瑟瑟发抖地抱着怀里的小狐狸崽子, 低声在对方的耳边安慰什么。
不过是些坚持一下之类的话。
呵, 多可笑, 明明自己怕得要死, 还安抚一只狐狸崽子。
这里是他的地盘,害怕的话,聪明人难道不是该跟紧他,寻求他的庇护吗?在他身边就不用怕这里的一切了。
她是真不明白,还是……纯粹看不起他?
谢沾衣想到云步虚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再想到自己,一时气息更暴戾。
他几步掠到她身边,厉声道:“几步路走了这么久,孤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浪费。”
红蓼被吓了一跳,怀里的狐狸先一步亮出了爪子,成功抓破谢沾衣的衣袖,留下一道血痕。
很疼。
这小狐狸崽子竟然能伤到他。
谢沾衣立刻将对红蓼的不悦发泄在他身上。
他动了手,红蓼也不是吃素的,大家都有地之主血脉,他复活两次叠了BUFF,她这还有天之主在旁边倾心教导,谁怕谁??
红蓼假装看不到周围的恐怖阴森和漫天飞舞的鬼魂,只盯着黑衣烈烈的谢沾衣,两人过了几招,谁都没占到便宜。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你砧板上的肉,你想如何就如何吧?”红蓼笑了,“你觉得云步虚为何愿意让我来?”
她拖长音调:“自然是你除了给我疗伤之外,也没办法把我怎么样了。”
交过手,谢沾衣已经明白她说的是对的,但还是冷冰冰道:“你和他在一起久了,倒是将他的自负学了个十成十。”
“私以为你和他之间,还是你更自负一点。”这一点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谢沾衣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柔滑低沉,还是很悦耳的,与他的行事为人很不符合,是那种一听就让人心生向往的笑。
“可你不还是来了吗?说明你还是有必须要依靠我的地方。”他慢慢道,“只要你一日想要消融体内冥气,就一日要听我的话。”
红蓼耳坠摇了摇,抱着狐狸,做出愤恨的表情来。
谢沾衣痛快了,继续在前带路,他也不走白骨桥了,方才他和红蓼动手,周围所有的冥鬼都来助阵,那一刻遮天蔽日的黑色鬼魂密集地围在他身边,画面真的很恐怖。
他驱散了周围的冥鬼,想到什么,甚至还将更远处的一些残魂驱开了一些。白骨桥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哀嚎声,他念叨了一句“吵闹”,一掌拍下去,世界安静了。
红蓼紧绷的肩颈骤然松懈下来。
谢沾衣斜睨了她一眼,这才重新带她走一条平坦正常的路线。
原来冥界也有人走的路?
看来刚才他就是故意想看她出丑!
可恶!混球!
红蓼愈发恨他恨得牙痒痒。
而谢沾衣则在想,他做到这个地步,是否太贴心了一些?太关注她了一些?
不过这可是好不容易从云步虚手里抢来的女人,想到她为了云步虚可以做到的程度,若她转了心意到他身上,是不是也会对他那样好?没有底线的那种好?
谢沾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人看得见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她喜欢美人。
可他有一张天下最丑陋的脸。
谢沾衣握起拳,不甘心地回头,想看看自己对她那样好,她是不是态度好了一些,可一转头,就被一阵风甩在后面。
“……”
红蓼气冲冲地跑在前面,倒把他这个主人甩在后面。
看那状态,分明比之前更讨厌他的样子。
谢沾衣:“……”
他压抑着怒火跟上去。
冥界的冥宫,在谢沾衣入主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平和地迎来“客人”。
上次云步虚来差点掏了他的老窝,经过短时间的修缮,这座白骨王宫已经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了。
在王宫大殿中有一座白骨王座,谢沾衣威风凛凛地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站在阴暗空旷大殿中的紫衣姑娘,她的发丝是白的,像冬日里最干净的雪花,紫色衣裙下的肌肤细腻如绸,白得更是如玉无瑕。
与这座大殿的每一处都格格不入。
越是这样极致的反差,越是让她美得惊人。
谢沾衣凝望她的脸,在她眼尾的痣上停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道:“云步虚杀了孤两次,孤本打算将你骗进来之后狠狠折磨,以消心头之恨。”
红蓼低着头哪里都不看,就盯着怀里的云步虚。
云步虚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倒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不放过一分一秒地寻找着谢沾衣的弱点。
“但孤改变主意了。”他漫不经心道,“忘了云步虚,同孤契约,孤就帮你疗伤。”
红蓼是和云步虚结了婚契的,在这种情况下,她长期留下并不安全,谁知道云步虚会利用婚契做什么?
只有她和他定下灵兽之间最高等的契约,将婚契压下去,那才是最安全的。
可这也有些不太可能实现。
“没睡醒就劳烦冥皇陛下再睡一会,你没别的事我也得找个地方先睡一会。”
云步虚都没能和她结契,谢沾衣怎么敢的?真是好大的一张脸。
红蓼嫌弃地快速瞄了一眼周围,嘟囔着往外走:“什么破地方,到处都阴森森的,那里居然还有蜘蛛网?淦,第一次这么想念道圣宫。”
谢沾衣如何听不见她的自言自语?他顿时血压上升。
“……道圣宫究竟有什么好?冥宫也没你说得那样差。”
“可它看起来就是很差,我甚至都不想多看两眼。”
“……跟我来。”
谢沾衣刚坐下没多久就起身带路,红蓼壮着胆子睨了一眼那白骨王座。
说实话,特别有气势,还有点克苏鲁的感觉,只看一眼就心底发寒。
以前她也没有那么害怕谢沾衣,得了血脉之后就更不怕了,觉得自己游刃有余,但现在,配上冥宫冥界的一切,好像突然就意识到谢沾衣是怎样强大地统治着这里。
她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七转八转,终于停在一扇看起来不起眼的门前。
谢沾衣没有立刻推门,好像在做什么心理建设,红蓼多看了他一眼,他才冷着脸推门。
门一推开,她就愣住了。
门内的画风和整个冥界都不太搭。
连道圣宫都找不到这样画风的存在。
里面的一切看起来,都更像是青丘的风格。
从地板到床帐,甚至是桌椅和妆台,全都精致漂亮,是女子会喜欢的好东西。
外面如何纷纷扰扰怨气冲天,这里面却温暖如春,光线明亮。
“你就住这里。”
谢沾衣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红蓼回头时连他的背影都没看见。
她没有立刻进这个房间,反而还退了几步,抱着狐狸小声道:“这地方一看就有问题,你快点看看他在哪里设了陷阱给我们。”
云步虚能清晰感觉到谢沾衣离开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这间屋子……它并没有任何陷阱。
它甚至是非常用心准备的。
可以想见谢沾衣在准备的时候怀有怎样的心情。
或许在他提出拿红蓼换沐雪沉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这个需要让她住一辈子的地方了。
云步虚缓缓化为人形,在红蓼戒备地注视下走了进去。
红蓼拦都来不及,只能跟着进去。
门无风自闭,红蓼吓得抱紧他的手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谢沾衣哪有那么好给我这么棒的地方住?你可小心点,别被他发现我们的目的。”
她还在念叨着。
云步虚:“……”
谢沾衣,可怜。
“这里很安全。”他转过身来,抱住她安抚地摸摸毛,“放心住就好。”
“真的没事?”她扬起头,明明是一双妖妖娆娆的狐狸眼,却意外得纯真。
“真的没事。”
“那就好!吓死我了!快歇会。”她从他怀里出来,坐到椅子上使劲地揉着身上。
“外面也太吓人了,那么多鬼啊怪的,我看着眼睛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