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的同时,对方也扫了个眼神过来,他的眼睛深邃如海底的漩涡,看得她心里一惊。
是程堰。
他怎么来这里了?
萧舒瑞显然没料到会从楼上下来个不速之客,攥紧拳头冷声质问:“你谁啊,我和我女朋友聊天,关你什么事?”
程堰松松地扫过去个眼神,没说话,只是看着。
萧舒瑞被他这副看跳梁小丑的眼神彻底激怒了,正要发作,忽然听见对面的程堰传来一声轻笑:“哦,我是她备胎。”
萧舒瑞:???
他跟喻婵同窗几年,知道她性格单纯,乖巧敏感,是个做妻子的最好人选。
自然也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做什么先备胎之类的事。
刚刚的那些话只是在打压喻婵。
压根没想到会真的有人跳出来承认自己是备胎。
况且,还是个各方面都卓越的男人。
他正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来头的时候,又听见程堰开口:“我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就算有,也应该是我这个备胎1号先上位才对。”
喻婵虚虚地靠在程堰身上,鼻息之间全是那些浓烈又清新的木质香。味道瞬间勾起回忆,心里最深处的记忆悄然袭来,像是漫山遍野的风,让她避无可避。
楼梯间浮动着几束阳光,是那种奢华的金色,落在程堰的发捎,腕骨,指尖上,仿佛是跃动的精灵,用光影勾勒出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她听到他那句半是调笑半是警告的话,漫不经心的表皮下,是隐含的怒意。
他生气了。
这个认知让喻婵十分意外。
印象里,她见到程堰生气的次数并不多,他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又不正经,却能用别人自己说过的话,做成回旋镖扎过去。
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恍惚间,她好像又见到了当年挡在她面前的那个桀骜张扬的程堰。
如烈火,如朝阳。
萧舒瑞家世不俗,察言观色辨认人的能力也不差。他能看得出程堰的举止和打扮都不像是普通人,不愿和对方起争执,低低地骂了句“神经病”,便拉开安全出口的门,转身离开了。
见人走了,程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发型凌乱,脸色还在泛白,似乎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被吓成这样,还要强撑着推开他的手:“程总怎么会在这里?”
“来谈生意。”
他并没有细说,只是曲起手指帮喻婵整理发丝,耐心又温柔:“要不要帮你教训他?”
“谢谢程总的好意,但是,”喻婵面无表情地站稳,后撤两步拉开距离,“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别人操心了。”
下一秒却被他猛地拽紧手腕,带进怀里:“这么护着他,难道是前任吗?”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带着成熟男性独有的磁性,落在耳朵里,像是有团棉花在飘,酥酥麻麻。刻意拉长了尾音,从嗓子里发出低哼,有意无意地勾着喻婵的心。
她的掌心抵在男人的胸膛处,他每说一个字,她就能感受到手掌下的皮肤随着气流起伏。仅仅是这样靠着,来自程堰灼热而具有侵略性的气息便侵占着她周围的所有空间,暧昧似火,浓烈地烧在二人身侧。
喻婵的呼吸越来越不稳,她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宽厚的掌心落在她的发顶,脊背,勾起阵阵战栗。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只要轻轻抬头,额头就能碰到他的喉结。
太危险了。
喻婵挣扎几下,却发现都是徒劳。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取笑她眼光不好,居然会跟这种男人有情感纠葛吗?
真是太可笑了。
她压下心底蜂拥而上的委屈,淡淡地开口:“再不放手,你的行为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仿佛一盆刺骨的冷水,由上而下彻底浇灭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程堰沉默着放开喻婵的手,后退几步,眼睛里包含着许多她看不懂的复杂。
正好,她也不想懂。
不该开始的错误,理应一早就在源头处掐灭,这样对他们都好。
喻婵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衬衣领,拉开安全出口的门,头也没回:“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程总。”
洒入楼梯间的阳光渐渐隐匿,似乎被云层覆盖得严严实实。
她决绝地消失在门外的一片光亮中。
只留下程堰独自一人,和遍布的阴影与黑暗。
转身的瞬间,程堰分明看清了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晶莹。
她哭了……
为什么?
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刚才的那个男人?
当年喻婵出国两年之后的某天,于洋曾拿着手机向他抱怨过:“程哥,你听说了吗?喻妹妹在那边被一渣男骗了,好像叫萧什么的,又是劈腿又是吃软饭的,真晦气!要不是在国外,我高低得去打那个小子一顿。也怪你程哥,喻妹妹多好,你当年不知道好好把握,现在人走了,被外面的歪瓜裂枣欺负了,咱都没办法帮她出气。”
程堰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他当年,真的做错了吗?
梁齐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靠着墙发了许久的呆。
“有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疲惫。
“有事!?”梁齐瞬间就炸了,在电话里喊,“程堰你个狗东西,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在哪,我去接你,我告诉你,不要想找借口,今天你爬也得给我爬过来。”
他吼的声音太大,吵得程堰太阳穴也跟着跳:“不就是你生日嘛,放心,爸爸忘不了。”
“知道就好,”梁齐的情绪平复下来,“你什么时候过来啊,大伙儿可都齐了,就等你一个呢。”
顿了顿,梁齐又补充道:“别说哥们对你不好,AP游戏的小公子也在今天这局上,我线都替你搭好了,就等你来,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
程堰低笑着揶揄:“梁公子,你不是最讨厌在玩的时候谈生意么,这回是怎么了,转性了?”
“老子要不是为了你,至于牺牲这么大吗?总不能真的看着你对赌协议失败,以后卷铺盖从程家滚蛋吧。总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别啰嗦了,你快点儿过来,别让人等急了。”
“没关系,”程堰迈开长腿,从楼梯间向下走,语气轻松,“到时候如果真的破产了,我就去承包一块地,种红玫瑰。”
?????
梁齐没听懂他这想法是怎么来的,顶着满头问号骂他:“呸呸呸,你他妈别说丧气话行不行,还有半年时间呢,不一定谁输谁赢。你那小叔就是个草包,玩弄人心害人还行,真让他搞投资,你们老程家的家底,用不了三年就得败光,你真的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程堰无所谓道,“真要有那么一天,老头子这不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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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修)◎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护士们一直围着喻婵,七嘴八舌地八卦:”喻老师,今天送你玫瑰的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喻婵拿着筷子摇摇头,否认。
“那是追求者?”
“也不算是。”
喻婵想起那段经历,就有些郁闷。
当初她刚到国外,人生地不熟,学校的华人群里有位学长很贴心地站出来,给她指导各种新生事宜。
两个人一来二去地接触多了,对方便向她表白。
喻婵那个时候还忘不了程堰,本着对彼此感情负责任的态度,就拒绝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萧舒瑞一共追了四个新生。广撒网,总有一条鱼会上钩。
后来,他和女朋友分手,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再次跑到喻婵身边献殷勤,甚至还做过在宿舍楼下摆蜡烛弹吉他表白的戏码。
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现在喻婵回国之后,他不知道又从哪里弄到了她的联系方式和工作地址,之前只是发短信纠缠她,现在直接来她的工作地点。
她无奈地叹口气,对小护士们苦笑道:“就是个烂桃花,没意思,快吃饭吧。”
最中间的小护士得意地叉腰,向旁边人伸出掌心:“拿来吧你们,我就说他肯定不是。我们喻老师这么漂亮优秀的人,要配也是配最好的那个。”
另外几个小护士不情不愿地掏出口袋里的零钱,奇怪道:“诶,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不是啊?”
“那是因为,我见过更帅的啊。刚刚你们都去卫生间了,有个超级无敌帅的帅哥,走进来问我喻老师在不在办公室。天呐,我那个时候简直以为我在做梦。”
周围涌起一阵惋惜的声音。
“什么鬼,早知道这个厕所我就不去了……”
“苍天啊,信女一生愿意荤素搭配,只求能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帅哥一面。”
有人戳戳她:“你求老天不如求喻老师,不是说了吗,人家是来找喻老师的。”
几个小护士起哄,把喻婵团团围住:“喻老师喻老师,那那位是不是你男朋友呀?”
喻婵知道她们说的大概是程堰,面无表情地摊手:“不是,那个是我一个来访的家长。你们懂的,心理咨询师不能和来访发展除咨询关系以外的任何关系。”
见CP不能嗑,小护士们纷纷失望,把头埋进饭碗里,安静地吃饭。
之后的几天过得格外匆忙。
每天都是工作室和家里两点一线。
偶尔在吃饭的时候,听前台小护士们聊聊八卦。
“工作室楼上的那家游戏工作室被一神秘的大资本收购了”
“隔壁公司的小前台跟楼下公司的总监是情侣”
“督导老头最近认识了个大学教授,两个人还一起约会了”
“……”
林安这两天一直在科室连轴转加班,自从上次酒吧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很自责,怪自己把喻婵带到酒吧后却没有照顾好她,差点儿酿成大错。
因为这个事,她还心情差到和男朋友吵了一架,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冷战了好几天。
喻婵担心好友的身体状况,下班路上,专门去两个人之前吃过的私房菜馆打包了几样林安最喜欢的四菜一汤,准备到医院给她送饭。
大概是因为喻婵自己整天就吃不好睡不好,所以格外关心身边人的吃饭和睡眠质量。
之前,还不远万里给在国外读书的喻柏,寄过去了一套据说可以帮助睡眠的床上四件套。
惹得林安拿这件事笑了她好一阵,说她这是为了吃那盘醋,专门包了顿饺子。
餐馆开在大学城附近,喻婵提着饭盒出来的时候,地铁站旁边有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蹲在角落里,正在跟面前的粉色玻璃缸里的小乌龟互动。缸边的地上有一块纸板,写着“帮小乌龟找领养”几个字。
喻婵走出几步,又折返回去,蹲在女孩旁边问她:“这个小乌龟这么可爱,为什么要送出去呀?”
见有人搭话,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嘴角的弧度挂着些许惋惜:“因为我要毕业了,没办法把它带走,”她期待地看着喻婵,“姐姐,你可以收养它吗,小宝很乖的,只需要食物和水,就可以安安静静地活很久,也不会吵闹。”
隔着玻璃外壳,喻婵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小乌龟,它似乎能感受到自己马上就要和主人分开,一直在焦急地用前爪蹭缸壁。豆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要把它带到这里来。
大概是因为女孩头上的月亮发夹很可爱,喻婵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答应带小乌龟回家,做它的新主人。
手里提着一只活物,地铁是不能坐了。
喻婵顺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目的地后,便立马戴上耳机听歌。
她向来不爱坐出租车的原因就是,大部分出租车司机都过于健谈。只要还没到目的地,师傅们就能从天文聊到地理,从政治聊到哲学。喻婵作为一个上班就在不停说话的人,实在不想下班之后被迫加班。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平稳地停下,喻婵给司机师傅扫了码付款,看到微信付款的页面,才想起来那天还没给程堰付衣服的干洗费。
她点开两人的对话框,转过去五百块钱,然后干脆利落地删掉了他的微信好友。
再抬头,林安已经从医院大门口出来了。
见到喻婵,她疲惫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兴奋地跑过来:“喻小婵,你怎么来啦?”
“大忙人,不加班了?”喻婵笑着迎上去:“还说呢,你师兄跟我说,你这两天在科室里跟工作狂一样,每天只睡四个小时,饭也不好好吃,我能不来看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