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之合——扣子【完结+番外】
扣子【完结+番外】  发于:2022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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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很小,呕吐物很难闻。连翘难过得哭了。母亲打扫了秽物,从药盒里翻出药片,扶连翘坐起喝下,让她再睡一会儿,她去熬粥。
  连翘说什么都吃不下,母亲责问是不是在幼儿园吃了凉东西,连翘又哭了,她知道母亲也担心她,可她更想车祸去世的爸爸。她知道爸爸不会在女儿生病时责怪女儿,她还知道新爸爸永远不是真爸爸,他任由继女躺在床上,连口水都没倒给她喝。
  连翘催了几次,母亲总算和继父说了,据说继父把陶家乐拖到外面打了一顿。连翘信不过陶家乐,让母亲从工作的丝绸服装店弄回一块巨大的布,她每次洗澡,就用图钉把布匹钉在门后,上上下下遮挡严实。
  秦舟想着少女连翘把一个个图钉按进墙壁的情形,鼻子一酸,抱住了她。
  连翘骨架细,穿着救生衣也很瘦小,但发香清甜,秦舟心一跳,隔了一下才开得了口:“想抱抱你。”
  两人都穿着救生衣,抱起来很别扭,连翘被秦舟抱了抱,挣开他:“都过去了。以前接受不了,所以我表现得比谁都孝顺,但我现在不想再骗自己,以后她是她,我是我。”
  秦舟说:“越不受宠,就越想证明父母也是爱自己的。为了得到一点爱,就掏心掏肺,我妈也是这样。”
  秦舟的外公外婆育有 3 个孩子,母亲是长姐,底下有一弟一妹。秦舟读高中时,外公病逝,他上大学第一年,外婆被查出患了肺癌。
  舅舅是公职,小姨在上海有工作有家庭,两人承诺出资雇护工,请求长姐经常回娘家照看一二,她是生意人,工作时间自由。
  女护工嫌外婆有灰指甲和牛皮癣,害怕被传染,母亲换了男护工,但他粗枝大叶,外婆咳得惊天动地,他在旁边玩手机,险些让外婆气管堵塞猝死。
  外婆的病日益严重,母亲搬去同住。原本约定母亲出力,舅舅和小姨出钱,但几种进口靶向药物和治疗不在医保范围内,他俩哭穷:“姐,我们三个就数你日子好过。”
  母亲不满,但外婆是她母亲,没办法。父亲有意见,她是外公外婆 3 个子女里最被忽视冷落的那个,凭什么是她贴身看护,还掏钱?
  外公外婆居住的三层小楼是私房,在南通市郊,母亲和小姨都默认会传给舅舅。父亲要求这房子得有母亲一份,至少是三分之一,但母亲说房子不值钱,自家也不缺钱,妹妹的日子不如她都没要,她更不能要。
  那地段私房密集,政府拆不起,几十年的私房也卖不上价,父亲都知道,他不是真指望它,就是心里太不平衡,可是母亲无法撒手不管。
  秦舟放暑假回来,发现短短一个学年,母亲就苍老了,照顾重病之人太操心。父亲说母亲自己不走,他很难处理,秦舟看不下去,带着妹妹秦绊雪去倚小卖小。
  兄妹俩骂舅舅不履行赡养责任,逮着长姐欺负,这叫耍无赖。舅舅舅妈摆出长辈身份,责备小辈反了天,秦舟说我妈是没教好我,你们妈也没教好你们,话说到后来,舅舅骂秦舟一个养子,没有插手赵家事的份,秦绊雪和他们对骂,被母亲拉走。
  秦绊雪大吵大闹,母亲教育子女要宽容大度,她父母有再多子女,她只剩这一个妈,她能做到也不管吗,做不到。遗产就当没有,那是外公外婆的财产,他们想给谁就给谁,她做好女儿的本分,她问心无愧。
  秦绊雪快被气死了:“妈,我好怕你走路走着走着变成一颗舍利子哦。”
  好言难劝该死鬼,秦舟闭嘴了。心越软,就越被欺负,世事本不该用这个逻辑运行。
  去年年初,外婆去世了。出殡那天,舅舅和小姨大放悲声,秦舟又懂得了一个道理,只要有一点社会地位,再不孝也不会有人当面说你什么。舅舅在体制内有个一官半职,对亲戚族人勉强够用了。
  连翘听完,问:“所以某人真的只有 23 岁吗?”
  连翘心情好了些,秦舟很有成就感:“总算没说我幼稚了。其实我骗你了,浓香五十二是指我年龄,你看我保养得怎么样?”
  一张淌着汗的笑脸伸到眼前来,连翘装模作样地打量:“其实看得出来是有点年龄了。”
  秦舟沉着声音说:“嗯,以后喊老秦吧。”
  连翘呲他:“52 岁了还浓香,骚包老男人。”
  秦舟纠正:“大男人大男人,你不知道男人既不喜欢被人小看,也不喜欢被人说老吗?”
  连翘揉一把他的头顶:“要是我夸你少年英才,你不喜欢听吗?”
  秦舟看着连翘瞳仁里他的影子,心突地一跳,老老实实承认:“喜欢。”
  河岸边的花瓣飘落在船上,连翘伸手去接,畅快感油然而生:“我比你妈觉悟得早。我今天跟我妈只剩法律上的责任了,现在整个人都轻松了。”
  秦舟伸出拳头,连翘攥拳,跟他碰了碰:“想不想吃鸡头米炒虾仁?今年的鸡头米刚上了。”
  傍晚热风扑面,船行到岸,连翘先跳下船,脱掉救生衣还给船娘。不是每个人都和父母有足够的缘分,承认并且接受父母不怎么爱你,其实没那么难,当年她被陶家乐偷窥,母亲却没怎么维护她的时候,她就没必要再对母亲抱有期待。从今往后,她不再乞求得到任何人的爱,身心彻底自由了。

  平江河边那棵合欢。



第41章 
  除了去外地出差,连翘都待在苏州,工作之余,她着手装修。跟装修公司签约后,她带着监理去看房,秦舟来找她,进门就报喜,陶家乐被人打了。
  陶家乐结婚那天,接亲豪车被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用钥匙划了好几道,他抓住小男孩一顿猛揍。
  视频被亲戚发到家族婚事筹备群,都夸陶家乐打得好,陶家欢气炸了肺:“小孩不懂事,你找他家大人去,打孩子干吗?”
  陶家乐说小小年纪心眼坏,不学好,把他揍服了,下次才不敢划别人的车。双方扯皮,小男孩的家长赔偿了租车公司列出的费用,这件事,连翘是知道的,但还有后续。
  小男孩家人恨上陶家乐了,找了几个人,趁陶家乐和栗莉度完蜜月,复工回家时落单,劈头盖脸就揍,被秦舟看个正着。
  陶家乐鼻青脸肿,被秦舟拽起,他刚说声谢谢,秦舟两眼冒火,咚咚咚出拳伺候,然后跟他说:“连翘是我老大,再敢惹她,我还揍你。”
  连翘讶异:“你跑去打人了?”
  秦舟摆个姿势,对她大喝:“白鹤亮翅!帅不帅?”
  连翘笑倒,他就跟孔雀开屏似的:“陶家乐这个星期六过得很精彩啊。”
  秦舟说:“我跟那家人心有灵犀,前后脚杀到。”
  连翘笑容一收:“能不能别老靠打架解决问题?”
  秦舟说:“那不然呢,找老杨吗?我比那家人厚道多了,点到为止,打了三拳就收工,这叫三昧真火。”
  连翘绷不住,又笑,抬手揉乱他的头发:“你怕不是个谐星。”
  秦舟摸着头说:“你家里人欠骂,还欠你一个道歉,他们是不会主动说的,被我按着头说,你肯定觉得没意思,那我就随便动动手。你别把我当暴力狂,我一共就揍过三个人好吗?宝剑能随便出鞘吗?”
  外卖员、周展和陶家乐,连翘静了静,他每次揍人都因为她,佯嗔道:“不到半年打三个,频率很高好吗?”
  秦舟也摸摸她的头:“那就拜托你运气好点,碰到恶人的频率低点。”
  装修公司明天进场,秦舟提出跑腿,连翘没同意,暑假是天弓电子的旺季,他忙不过来。她新家装修是小修小补,花上几个周末就能弄完。
  新家厨房和卫生间都很大,秦舟说:“我送你集成灶、冰箱,还是浴缸?”
  连翘说:“厨房的东西我都订了,浴缸没必要,浪费水。”
  秦舟想到之前做的污水处理项目,问她是不是这类项目做多了,很注重环保,连翘点头:“还浪费钱。”
  秦舟回天弓电子:“累了就找我,我随时顶上。”
  天井小院的外墙是露天的,历经风雨,变得斑驳剥落。连翘本想自己上手,就三面墙,刷起来不费事,但她还得同时盯工作,就订了刷墙服务。
  8 月天气正热,连翘生怕两个工人中暑,让他们干一阵就进房间吹吹空调,喝点冷饮,还承诺工期可延长半天,她照常支付费用。然而两人腻子只刷了两遍就打磨。
  连翘要求返工,工人操着她听不懂的方言,骂骂咧咧。连翘向监理投诉,工人不吭声了,从他们接起的电话来分析,他们是按订单跟装修公司结算费用,赶工是为了去下一家。
  装修工大多是男人,连翘习惯开着大门。有天她正拆快递,邻居老太探头问快递纸箱有没有别的用途,连翘明白她想攒着卖钱,让她都拿走。
  连翘是大宅院第二进西边户,邻居老太住在她后面的第三进。打了两次交道后,连翘被她邀请去家里喝绿豆汤解暑。
  邻居老太是租户,一家四口挤在两间加起来才 20 几平方米的房间里,其中一间是卧室兼饭厅,卫生间是第三进几家人公用的,厨房是在公共过道架起的煤气灶。
  除了必备的床、衣柜、桌椅、冰箱和电扇,邻居老太家中再无家具,所有空间都被大小不一的编织袋、旅行拎包和布面行李箱塞满,而这所有东西都透着是收来或捡来的旧物气息。
  陶家乐曾经笑言住在市中心是全苏州最穷的人,连翘叹息,再有纸箱她就直接放在门口,让邻居老太自取。
  邻居老太很感谢,问怎么不见她男朋友的身影,连翘说自己是单身,邻居老太长叹,怪不得工人老欺负她,家里没个男人不行。
  邻居老太前些年丧偶,跟儿子、儿媳和孙儿同住。连翘见过她儿子,是个矮小但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她心说这种男人顶个鬼用,问:“男的能干吗?”
  邻居老太说男人和男人比较好说话办事,比如敬个烟,聊几句,连翘说该糊弄时照样被糊弄,如果想和和气气说话,她加个两三百块钱,保证他们能多用点心。但她是按明码标价支付费用,断不肯向明目张胆欺负她的人服软。
  老房子的下水道容易出问题,这一块是连翘装修的重中之重,但材料运来,安装工人抱着膀子在天井小院抽烟,帮运送工人搭把手都不肯,还抱怨谁叫这房子在巷子里,车开不进来。
  等到安装,连翘发觉工人干活很糊弄人,她很生气。大热天的,她外卖和饮料都订很好的,没亏待人,但对方敷衍了事,她投诉,监理跑来调解了一通。
  转眼,连翘发现安装工人被投诉后心里不忿,给她埋了坑,住不了多久就能拆开返工。她指出问题,逼着安装工人整改:“我做过很多工程项目,你搞这点小把戏,害谁呢?”
  工人辩驳,连翘大为光火。劳动人民干苦力活,挣钱辛苦,她懂,但总有些人喜欢偷懒耍奸坑别人。
  这家公司在网上评分很不错,连翘有上当之感,喊来监理解除合同。监理态度良好表示改正错误,为她换个可靠的老师傅,连翘拒绝再给他们机会。
  监理指着鼻子大骂连翘蛮横不讲理,还口口声声喊你家男人来,他跟一个女的没什么好说的,连翘从背包里掏出拳套戴上,照着他的脸呼了一拳。只因为她是女人,就不被视为家里的话事人,凭什么?
  邻居小老太把连翘扯到一边,劝她忍一忍,装修公司的人知道她住在这里,以后三天两头来找麻烦,她吃不消。连翘说:“他们再来,我就再打回去。”
  你总怕被人打,他怎么不怕欺负你?连翘明白有的人因为家庭或性格因素,才瞻前顾后,忍气吞声,但她自己,不做那样的人。
  秦舟来送冷饮,刚走在第一进院子,就听到连翘的声音。他走到门边,望见连翘在向消保委投诉,监理和木工都气鼓鼓地站在天井小院里。连翘住的是四进大宅,前后左右都是邻居,他们打回去,闹将开来,讨不着便宜。
  连翘声色俱厉讲电话,秦舟忽然发现,很多事是他以前没想过的。平时斯斯文文和言细语的人,是遭遇过多少破事烂人,才懂得换上这副恶声恶气的模样讨公道?
  监理终于同意解除合同,末了出门时,似是开玩笑说:“学瑜伽多好,学打拳,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你男朋友其实不喜欢,是吧小子?”
  秦舟挥拳:“我特别喜欢。滚!”
  连翘吵得喉咙疼,插上薄荷绿豆汤猛喝,一气喝掉大半:“怪不得别人说,装修一次才叫真正走上社会。我好言好语,他们就骑脸上了,我凶起来,他们就老实了,你说荒不荒唐?”
  秦舟说:“来晚了,没见到你打拳。怎么样,有时候还得靠打架解决问题吧?”
  活在这莽荒人间,你得按人间的破规矩办事。挺没意思。连翘并不喜欢用武力,拿人钱财,就该忠人之事,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干活,好好说话?她叹气:“你有礼貌,他欺负你,你反击就骂你是泼妇,没女人味。去他大爷的女人味。我再练几个月,打得他们叫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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