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手李顿时缩成一团装死。
沐钰儿闻了闻帕子上的香:“有点像春香阁的蔷薇露,这是除百露春外最好的蔷薇露,价格不菲。”
“这帕子用的织云锦,可比那衣服还贵。”她把帕子放在日光下仔细看了一眼,挑眉说道,“还挺识货,这帕子虽然勾丝了,但应该是小娘子身上除衣服外最值钱的东西了。”
三手李吓得不敢吭声,哼哼唧唧地挤出几个字,眼珠子盯着地上看。
“不会是家道中落,家里穷的只剩下衣物了吧。”张一歪着头,不解说道,“还是这些都是假的,蒙了我们的眼。”
“不可能,那衣服我摸了一下,真的是云锦。”三手李嘴贱,忍不住嘟囔着,“怎么就兜里没钱呢。”
听说这位新科状元家境并不富裕,哪来的钱买云锦和织云锦,甚至一百文铜钱一两的蔷薇露。沐钰儿捏着柔软的帕子,心中不解。
“洛阳怪事多,也许是家里有念的经。”张一倒是看得开,见怪不怪地说道。
“对对,那日吵架的两人也很奇怪,一个破口大骂,另一个瞧着冷冰冰的。”三手李连连点头,“被骂的那个人长得真俊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沐钰儿盯着帕子,心不在焉地听着,把刚才的事情盘了一遍,觉得有些古怪,却又找不出端倪。
她把帕子递了回去,淡淡警告着:“不许挟私报复……”
“钰儿,原来你在这里啊,快,快去曲江。”
沐钰儿扭头,只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男子,从人群中上气不接下气地挤了过来,慌张说道:“出,出事了。”
张一见了人,龇了龇牙,嘲笑着:“这不是我们的新上任的刑部员外郎吗,怎么急得跟死人了一样了。”
杨言非气得虚点了点张一,却又没空懒得理会他的打趣。
“状元死了。”
沐钰儿手指一紧,瞬间缩了回去。
三手李抓帕子的手扑了一个空,差点一个跟头栽了,幸好被张一一把拉了回来,这才没有摔个狗坑泥。
“谁?”她不可思议反问道。
杨言非扒拉着她的手臂,声音沉重:“梁坚,天圣三年扬州人,十日前新出炉的那个长安二年状元。”
身后的张一和三手李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这事还牵连了半月前刚回洛阳的扬州别驾唐不言。”杨言非一口气不断地说着。
“好耳熟的名字啊。”张一喃喃自语。
杨言非脸色凝重:“陛下点名你别院见驾。”
沐钰儿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终于来活了!
作者有话说:
一般偷东西叫三只手,上门偷叫翻高头,借助绳索、钩子翻身上房叫上手把子,借助竹竿,撑杆跳,还有绳索等翻身上房的下手把子,光是做贼就大概有二十几种叫法,事业线分布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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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安城敬国公幺女白淼淼,娇滴滴的玉娃娃娇气包,碰不得,逗不得,说不得,说一句重话都要红眼睛。
还是个衰神笨蛋美人,衰别人的那种。
十六岁及笄以来,相看的小郎君来了一个又一个,结果个个突招横祸,最惨的一个腿都断了。
长安城众人:衰神!灾星!
敬国公众人:放屁,自己倒霉,怪我们淼淼,狗屁倒灶的玩意。
谁知一道圣旨,风尖浪口的白淼淼直接被赐婚,嫁给刚入住东宫的太子盛昭。
当朝太子,出了名的清心寡欲,高冷矜贵。
满长安的人都等着这位敬国公掌上明珠哭着跑回家。
哭倒是哭了。
还是当着众人面哭的。
雪白团似的小娘子坐在太子腿上,揪着他的衣服,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挂着要掉不掉的眼泪,故作凶恶,小脸通红。
“桃花酥,为什么不给我吃,嗝。”
当朝太子又哄又亲,再无平日的不近人情,揉着他的肚子,面露难色:“吃太多了,等会肚子又疼。”
盛昭冷宫出身,自小被兄弟姐妹欺负,性格阴郁自私。
他是众人眼中的烂泥,人人可欺,直到有一日,有人站在他面前。
“不许打他!”
小团子气呼呼地说着。
自此,他心中生出一朵阴暗无边的桃花劫。
(2)江芸芸一朝穿越,成了江家最不受欢迎的庶子。
生父不仁,嫡母不慈,兄长出色但寡恩,弟弟嘴甜却心坏,姐妹演戏极好。
笨蛋大美人生母被欺,爱哭软弱亲妹病重,连自己都即将被送给公主做男宠,眼看女扮男装的马甲岌岌可危,她不得不寻个出路——科举。
扬州人人都等着看大字不识一个,说话狗屁不通的江家庶子抱着鸭蛋哭着回家,却不曾想,这位平凡的庶子从不起眼的扬州解元到京城的会元,最后成了大明状元。
多年后,这位庶子更成了大明朝最年轻的一品首辅,至此身份显赫,世人崇拜,名留青史。
第2章 金生案
授命
谁也不曾想到,一件欢欢喜喜的春闱大事会在长安二年,三月三日巳时末刻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状元被人发现溺死在曲江,陛下亲眼看到尸体飘过来,随后唐不言一身血被发现,手中还握着一把刀。
京兆尹当场吓软跪在地上,紫云楼上一刻鸦雀无声,下一刻掀起轩然大波。
谁不知道,新科状元梁坚凭借一篇大鹏左右互翅,相生相伴,翱翔天际的策论深得陛下欢心,被陛下钦点为状元,谁知众目睽睽之下,人凉了。
至于唐不言,陛下跟前新任红人。
杨言非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嘴巴不停地说着曲江那边的消息。
一行人正火急火燎地赶往别院,路上突然被一个头梳双髻,戴金花簪的宫娥拦了下来。
那人穿着嫩绿色的圆领上衣,系粉绿间色长裙,明明是春日盎然的颜色,偏偏被一张脸冷得能掉渣。
“陛下请您先去紫云楼。”她声音平直无波,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精致人偶。
沐钰儿握着刀鞘,沉吟片刻,最后跟着她绕道先去紫云楼。
紫云楼是陛下迁都洛阳后新建的登月楼,曲水也是依照长安曲江位置在洛水东北处挖的渠沟。
尸体是从曲江飘到紫云楼附近的,所以梁坚的尸体目前停放在紫云楼。
沐钰儿来的时候,千牛卫已经把紫云楼围得水泄不通。
“你是谁,闲人不能……”
守门侍卫伸手拦人,还没说完,沐钰儿就看到身侧的宫娥自袖中拿出一块金牌。
“容成女官命下官带司直先来看一下尸体。”
那金牌巴掌大小,沐钰儿甚至还没看清花纹就被收了回去。
千牛卫是陛下贴身近卫,却对此物格外熟悉,立刻收刀放行。
“不知是春儿女官亲临,女官,司直这边请,尸体就放在一楼的西面正堂。”侍卫恭敬把人迎了进去。
沐钰儿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屋子门窗紧闭,刚在门口站定就有冰块的冷气透了出来。
“这么潮湿对尸体不好,这些天冷,不要放冰了。”她盯着门窗上的水珠,仔细吩咐着。
侍卫点头应下:“这几日刮东北风,确实有些冷,是卑职考虑不周。”
沐钰儿扫了几眼屋内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最后面无异色地掀开白布,打量着这具面色发黄的尸体。
梁坚本就容貌一般,如今双眼紧闭,披散头发,更显几分阴森可怕。
沐钰儿神色镇定地按了按他的肚子,来回几下,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是死后抛入水中的。”
春儿女官倏地抬眸。
张一忍着恐惧,凑了上来:“不该啊,肚子鼓涨,身上都是泥沙,眼睛也都是闭着的。”
“洛水水深流急,染上泥沙不奇怪,但若是真的意外跌落,他一定会挣扎,最为明显就是手指蜷缩,可你看梁坚手指笔直,你说的是投水之人的死状,他们一般心有死意,所以眼闭合,呛水后腹部肿胀。”
“既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那就是……”一直沉默的杨言非哑然,眼睛忍不住看向那个森冷女官,小声说道。
“他杀?”
沐钰儿拿出帕子,仔细擦着手,沉默片刻,随后说道:“具体的要等验尸官来才知道。”
“司直为何不再验仔细点。”春儿女官不悦。
沐钰儿抬眸笑了笑,眼尾上的那簇睫毛轻轻落下,显得格外无害:“不算复检,单是初检就需要一个时辰,陛下若是愿意等,卑职自然是愿意拿出一个完完整整的案目给陛下过目。”
春儿女官立刻眉心紧皱,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看。
如今陛下以女子身份登基,身边女官萦绕,这些女官最高不过六品,最低甚至连品阶都没有,可偏偏,满朝官员见了这身穿着打扮的女官都要低半头。
“若陛下问起,司直便打算这样回答陛下。”春儿冷笑一声,讥笑道。
沐钰儿收了帕子,眸光低垂,盯着那具被泡的肿胀的尸体,好一会儿才说道:“陛下不过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意外还是他杀,如何死?怎么死?不急于一时。”
春儿眉间耸动。
“总归不会让春儿女官为难的。”她见状,弯眼浅笑,和和气气说着。
春儿冷笑:“我为何为难,还请司直随我回去复命。”
“我想见一下那位唐别驾。”沐钰儿却道。
“司直怕是不知道唐不言到底是谁。”春儿直接说道,“唐家嫡幼子,三岁得神童之名,唐程两家如珠似宝的珍珠,没有陛下的诏令,你连东院都走不进。”
沐钰儿挑眉:“是我冒昧了。”
“走吧,沐司直。”春儿快步离开,丝毫不给这个六品司直的面子。
“嗨,这人谁啊……”一侧的张一看的颇为火大,忿忿指着她的背影暗骂道。
杨言非吓得立马拉下他的手,捂着他地嘴:“祖宗啊,少说几句吧,容成女官手下四大书令,杀你比切菜还简单,你不要命了。”
张一吓得眨了眨眼。
那一边,春儿正在和侍卫长说着话。
沐钰儿溜溜达达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张一和杨言非。
“陛下只召司直一人。”春儿见她这般懒散,不悦提醒道。
“自然。”沐钰儿笑说着。
张一和杨言非默契地并肩站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春儿冷眼看着,突然盯着杨言非说道:“你是弘农杨家二房四郎。”
杨言非连忙拱手行礼:“正是。”
春儿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沐钰儿一只手背在身后,对着两人做了个手势。
—— ——
发生命案后陛下并未回宫,而是选择在别院住下,众人越发战战兢兢,唯恐受到牵连。
可偏偏陛下不仅没生气,甚至也不曾召见人,只在午时前发出召令,找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北阙司直沐钰儿。
“卑职沐钰儿叩见陛下,陛下天恩万岁。”
别院近乎死寂,宫娥黄门在廊下宛若石雕,这便显得沐钰儿神色匆匆,尤为显眼。
大红色的衣袍一闪而过,动作干净利索,身形挺拔不屈,声音清亮不卑。
不少人都忍不住悄悄抬眸去看台阶下下跪之人。
这位司直可是个人物,曾连破大案,声名大噪,奈何是顾家私生女,因着顾家有件往事,不得陛下青睐,如今前任司长意外殉职,北阙沦为边缘,听说过几日就要撤司。
谁也没把北阙放在眼里,可陛下今日为何在一干能人中选了她。
这是不少人的想法,也是沐钰儿一路走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可偏这个院子却萧萧如瑟,毫无动静。
沐钰儿也不知跪了多久,只觉得脑袋发热,膝盖麻木时,大门终于咯吱一声被打开。
“陛下请沐司直入内。”
头顶的声音温柔斯文,绵软小意,就像一段上好的绸缎拂面而过,如沐春风。
很快,沐钰儿眼前出现一角石榴红裙的金丝边,富贵精致,不落窠臼,来人正是正是陛下身边大名鼎鼎的第一女官容成嫣儿。
“起来吧。”一截红袖窄裹小撷臂的小臂出现在她面前。
沐钰儿有些犹豫,可还是下意识伸手借着她的手臂站了起来。
“梁状元走之前还跟陛下说着佛经上的典故,陛下本等着他继续讲经呢。”慕容嫣儿收回手,状似苦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