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微大喜,立马又送了一勺过去。
郎君果然吃了!
就这样屋内三人,一人介绍,一人浅尝,一人扫光,一桌子的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
“司直胃口真好。”一顿饭的时间瑾微态度大变,格外殷勤地拿出最后一层抽笼,和气问道,“可曾吃饱了,这里还有一些千层馒头。”
沐钰儿自然不客气,很快就接过来,还没有掌心大小的馒头,只要轻轻掰开,就看到里面一层层的面皮,薄而清透,好似有千层一般。
“我听说唐夫人出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太原程氏,这几日真的大饱口福。”她三下五除二吃完后,真情实感地说道,“唐家的饭真好吃,别驾您竟然不爱吃。”
唐不言正用帕子擦着手,低头不语。
“这会不会吃太多了,感觉夫人不会信。”正在高兴收拾东西的瑾微突然说道。
沐钰儿恍然大悟,促狭说道:“吃太干净了啊,这点饭量别驾也吃不完,看来确实不爱吃饭。”
瑾微蹙眉,小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沐钰儿出着馊主意:“那就说是你家郎君闹脾气把饭菜打翻了?”
瑾微连连摇头:“我家郎君自小就不会生气,从不发脾气,夫人不会信的。”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小雪人。
小雪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那就说是你打翻的?”她又出坏主意。
谁知唐不言也顺势看过来。
瑾微吓着连连摇头摆手:“不行,夫人会责罚仆人的。”
沐钰儿皱眉:“这可难办了。”
“奴儿呢。”一侧的唐不言冷不丁问道。
瑾微一愣。
沐钰儿眨了眨眼,立刻大笑起来:“好好好,我觉得行,昆仑奴一向只听主子,若说你威逼利诱逼着人吃下去,想来唐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唐不言抬眸,冷沁沁地看了她一眼。
沐钰儿自觉吃人嘴软,顿时敛眉,一本正经问道:“说起来,别驾还不曾说到底为何来国子监。”
唐不言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香茗,又慢吞吞地放了回去,这才随口说道:“昨日国子监内有人口供有问题。”
沐钰儿捧着热茶的手一顿,抬首看她。
唐不言对着她微微一笑。
沐钰儿:“……”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先说,拉着我吃饭!”她回神后,奔溃说道。
唐不言和颜悦色说道:“某看司直吃得乐不思蜀,不忍打扰。”
沐钰儿:谢谢您勒。
作者有话说:
我明天要是高速卡口值大班,希望我能在十二点之前赶回来发文QAQ
第26章 金生案
情人
一行人站在国子监后门, 午后的日光落在长长的灰白高墙上,在空荡的小巷内暗光浮动。
“司直来国子监做什么?”唐不言低声问道。
沐钰儿盯着紧闭的后门,直接问道:“别驾觉得邹思凯此人如何?”
“你怀疑他?”唐不言侧首看她, 语气有些惊讶。
“我不能怀疑他吗?”沐钰儿眯眼,紧盯着唐不言看,冷不丁说道,“别驾刚才说有人撒谎, 不会是……”
唐不言沉思片刻, 淡淡说道:“国子监前院按着三山六水的布局建造,但后院为了方便学管管理,姜祭酒在刚上任时, 就把假山游廊影壁全都拆除,只留下一条南北走向的抄手花廊, 至此学子老师休息的后院被分为东西两苑,两院没有岔路, 一眼就能望到头。”
沐钰儿方向感极好,虽然只是随意走过一遍, 但脑海中已经把国子监的地图画了画出来。
“什么意思?”她拧眉。
“司直还记得昨日的口供中, 有谁说是没见过王舜雨的人?”唐不言半张脸沐浴在日光下,冰白的面容笼着光, 声音缥缈而清冷, 听得人心中一个激灵。
沐钰儿记性好, 沉吟片刻后很快便说道:“学生中只有两个人说在后院见过他匆匆走过的背影,但他们分别和自己的同窗在一起,参考价值不大, 博士中有律书算的三位博士, 四门学的魏博士, 还有太学的……邹思凯。”
她瞳仁一亮,声音加快,激动说道:“邹思凯说他在午时没见过灰衣人……”沐钰儿凝神,仔细想着当日匆匆一眼看到的后院布局,沉声说道,“他在撒谎。”
“说起来你当时为何特意询问他这个问题?”沐钰儿斜眼看他,带着深深的怀疑,“不会是有了其他小道消息,却偷偷摸摸藏着不说吧。”
唐不言淡淡说道:“在某读书那两年,邹思凯大部分的午膳时候都是回家,某不过是随口问道,随便诈一下诸位博士的反应。”
沐钰儿嗯了一声,怀疑不减反升:“别驾当时可不知道死者死亡时间。”
唐不言侧首不再说话,只是看了眼瑾微:“敲门。”
一侧的昆仑奴立刻气势汹汹朝着西侧门走去。
沐钰儿立刻大声哼唧一声。
“某昨夜想和司直说一下往事,司直不停,现在还偏着要打听,好无道理的。”唐不言蹙眉,不解反问着。
沐钰儿被人倒打一耙顿时气笑了。
“他为什么撒谎?难道和凶手认识?”他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为何不喜他啊?我觉得不是工作上的问题,你这人工作带情绪啊!”
唐不言垂眸看人。
沐钰儿探过脑袋,一把薅走瑾微正在系的绳子,假模假样绕了一圈,紧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
“你为什么不喜欢邹思凯,之前听学生讲他风评不错,脾气温和。”沐钰儿把线绳弄得乱七八糟,质疑道,“可你竟然不喜欢他。”
“邹思凯自小聪慧勤劳,一手时策做的极好,如今是六学中最年轻的博士,对学生确实不错。”
唐不言垂眸盯着捣乱的手指看了片刻,最后伸手把她的脑袋推开。
“人有欲.望并不可耻,就像一锭金子,很难让人拒绝,若是寻常人便罢,老师一旦夹杂私心,便是殃灾。”
入手细腻,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颇为与众不同。
他指尖微动,很快便收回手,自己抽回线绳,后退一步,淡淡说道:“祸福所倚,并非好事。”
沐钰儿抱臂,眉心紧皱,坚持不懈盯着他看:“别驾这阴阳怪气的架势,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唐不言嘴角微扬,反讽道:“那得要司直的判断了。”
沐钰儿也紧跟怪声怪气说道:“别驾对梁坚可不是这个态度。”
唐不言抬眸看她,漆黑的眸子便连日光都被悉数收纳:“梁坚如何和邹思凯比。”
沐钰儿靠近他,气声问道:“别驾在扬州时便知道梁坚对外用自己的妹妹做交易。”
唐不言垂眸,脸上并无任何异色。
沐钰儿了然,施施然说道:“怪不得别驾把人名字划去了,划得好,看不出别驾看着冷冰冰的,还挺古道热心,不查了,打道回府去。”
“司直倒是意气用事。”唐不言见她的大变脸,叹为观止。
沐钰儿话锋一转:“不过王舜雨是无辜的,所以别驾觉得是邹思凯杀的人吗?”
“司直不去缸坛店里卖钵头,真是可惜了。”唐不言悠悠说着。
沐钰儿迷茫地看着他。
“一套又一套的。”唐不言一本正经说着。
沐钰儿第一次觉得自己读书少,被人怼的一下又一下的,还不会回嘴,有被气到。
“梁坚刚愎自用,权欲心重,不折手段,并非善类。邹思凯面热心冷,心思深沉,梁坚如何能控制住他。”唐不言不解问道。
沐钰儿突然长叹一声:“原来还有我们别驾不知道的事情啊。”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唐不言,等着他服软,却不料他却是拔脚朝着后门走去。
“别驾就不想知道。”沐钰儿跟在后面咬牙切齿问道。
唐不言嘴角抿出笑来,可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说道:“司直想说就说。”
可恶,被拿捏了!
沐钰儿气急。
那边昆仑奴已经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把门敲得咚咚直响,再敲几下就要完全散架的那种。
好一会儿小门才被人不耐烦地打开。
“谁啊,敲这么大声,什么地界知不知道啊,找死……你,你们找谁?”那仆人被昆仑奴庞大的体型吓得不敢说话,眼睛往后瞟去,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唐家的马车,口气立马变软,谨慎问道。
“北阙查案。”昆仑奴恶声恶气地说道,“让开。”
沐钰儿闻言,立刻扬了扬眉,侧首去看唐不言。
唐不言神色镇定,眉眼低垂,可却带着瑾微乖乖往后退了一步,把沐钰儿单独拎出来,乍一看颇有点人神勿进,气势汹汹的嚣张。
沐钰儿大为吃惊,可再一看,只见唐不言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人形杀器沐钰儿:“……”
那仆人果然露出惊恐之色,犹豫地看着她。
昆仑奴一张大凶脸,闻言眉眼耷拉下来,顺手指了指身后的沐钰儿:“北阙司直沐钰儿难道没听过。”
北阙有一个女司直,在洛阳颇为出名。
仆人谨慎地打量着沐钰儿一眼,随后看向她腰间的长刀,连忙:“仆这就去叫祭酒来。”
“不必了。”就在这时,瑾微悄然上前,和气说道,顺手塞了几个铜板过去,“只是想看看内进后院的位置,行个方便。”
仆人捏着铜棒,仔细看着唐不言,突然惊讶说道:“唐三郎。”
唐不言微微点头示意,称得上温文尔雅,斯文俊秀。
仆人慌张的心也稍稍缓解,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三郎的事情,狭道风大,三郎快这边请,仔细凉着了。”
沐钰儿在身后看的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你昨日可曾见过这里有谁出去。”唐不言上了台阶,和气问道,“午时左右时分。”
仆人蹙眉,仔细想了想:“早上倒是很多,前日傍晚开始放假,一批人那日下午就连夜走了,家远的,也都昨日早上启辰回去,小人一直开着门,只需防着外人进来即可。”
国子监的水土大概真的养人,一个仆役说话也格外清晰有条理。
“到了中午人就少了,正值炎热,仆人便在屋内小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仆看到有几人出门,最早出门的是律书算的三位博士,听对话应该是出门吃饭,然后是,好像是一个穿着灰衣服的学生,之后就是太学的邹博士,之后就因为春儿女官来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学管就叫我们把门都关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昆仑奴,昆仑奴立马凶狠恶煞地瞪着他:“仔细想想。”
仆人顿时苦着脸:“来来回回这么多人,仆真的不记得了,对了,仆还记得似乎有人打算接他但扑了一个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反正还挺热闹,但学院这么多学生,除了三郎这样的人,其余人仆哪里记得清。”
瑾微恰到好处再一次递上铜钱:“有劳了,我家郎君想要进去看看。”
仆从拿了钱,格外好说话,连忙让开一条道:“三郎这边请。”
沐钰儿一踏入小门就感觉自己脚尖像是针戳一般,下意识看去,只看到仆人慌忙惊恐的视线,甚至还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我能吃人吗?
她大为震撼。
“好处都给你们唐家占了,显得我们北阙格外凶横。”沐钰儿跟在她身后,慢吞吞抱怨着。
唐不言状似不解问道:“难道你们北阙不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