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偏偏要欺上来,一次次欲擒故纵,惹得他食髓知味,开始恶劣的引诱她,一步一步跌下深渊,落进他这鬼物的掌中。
如今他为她织就樊网,欲铸金笼,她却想跑?
霍砚目色迷离的望着白菀眼中鲜活的光彩,他掌下缓缓收紧。
白菀只觉得呼吸一窒,眼睛睁得极大,下意识要喊人,却被霍砚铺天盖地的吻淹没。
她开始不要命的挣扎,甚至用力去撕咬霍砚的唇舌,被缚的双手也在奋力拉扯。
她咬破了霍砚的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她感觉到肺腑的空气被一点点抽离。
霍砚真的想杀她!
这么久以来,她算得上游刃有余的与霍砚游走周旋,知他喜怒无常,她也早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霍砚不错眼的盯着白菀看,他头一回在别人恐惧的眼神中,感觉不到愉悦。
她怎么能怕他呢?
悬挂的床幔被她拽落,红绸自上而落,将他二人罩在底下,他掌下的力也慢慢撤离。
白菀只觉得劫后余生,迫不及待的大口喘气,浓郁的苦玫香在四周氤氲盘旋,闯进她的鼻息间。
顿觉心头一阵无名火起,不知从哪儿来的力,猛的把霍砚掀翻,自己跨坐在他腰腹上,柔嫩的手也往他脖子上掐。
“你今日在发什么疯?”白菀气还未喘匀,冷着声问他。
她另一只手还吊在床幔上,只有一手能使劲,却又气势汹汹的要掐人脖子,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连那句欲擒故纵的‘掌印’,也不叫了,可见是生气了。
这点力道于霍砚而言堪比猫挠,只管躺着任她作弄,反而疑惑的盯着白菀因怒气而带着薄红的俏脸看,明明该生气的是他才对。
“娘娘要把咱家的东西给旁人,咱家自然可以要了娘娘的命。”
“什么叫‘把你的东西给旁人’”白菀拂开罩住两人的红绸,皱着眉反问。
霍砚隔着围屏,遥遥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姜瓒。
白菀突然就明白霍砚为何而癫,顿时又气又笑:“水漾绿漾没告诉你吗,今日药倒了他,本宫日后只管假作有孕,便可万事大吉,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偏你闯进来坏事!”
她解释得清清楚楚,霍砚听在耳里的话却是歪的,他猛的坐起身,声音也冷下来:“那娘娘日后是打算找谁借种?”
“是杨景程?还是太傅舒崎光?”
白菀更懵了,又怕霍砚再掐她一回,张嘴要解释,却见霍砚伸手抚着她的脸,指腹在她唇珠上流连。
细碎的吻落在她腮边,缓缓往下,霍砚的声线迷魅,低哑:“娘娘金口玉言,许诺给咱家的东西,不能给旁人,娘娘要孩子,咱家也可以给你。”
他的长指微曲,缓缓拉开她腰侧的系带,系带一松,衣襟便滑落露出半截莹润的肩来。
他抚上她的肩,点点灼热跟着落下。
白菀的意识开始迷蒙,半梦半醒间,觉得是那药开始起效了,只是那一阵隐秘的刺痛起时,她才明白霍砚那句话的意思。
她恶狠狠的在他脊背上留下道道爪印,恨得咬牙切齿。
霍砚根本就是个假太监!
后来,霍砚捉回她的手,根根舐吻,大手执着她的腕,她被他带着,抛上云间,又跌落谷底,起起落落潮涨潮汐。
她看不到,那朵被她毫不犹豫抹去的,妖冶绮丽的夹竹桃,复又在她背上显露颜色,因情热而灼灼生艳。
*
直到,卯时的梆子敲响,红帐内的动静才缓缓停歇。
过了片刻,从艳红的帷幔间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轻轻巧巧一挥,灭了半夜的红烛‘噗’的燃起。
烛光一亮,本疲惫得昏睡过去的白菀,柳眉起皱,长睫也跟着轻颤,却不想动弹,伸出只手挡眼。
随后那手又被霍砚捉了去,细细密密的吻顺着她手背往上,最后在她背心处辗转不肯离。
霍砚好像极喜欢她的背,总是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啃吻摩挲。
白菀软着手推他:“不行了,疼。”
话一出口,白菀才惊觉,此时她的声音又哑又媚,像极了餮足的猫儿,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推了半天推不动,白菀才睁开那双被泪浸得雾蒙蒙的眼,她一眼便瞧见她的手臂上,密密的散落着刺目的嫣红。
霍砚直起身歪靠在引枕上,墨眸凝在她身上不动,大掌还握着她的腕,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腕上跳动的脉搏。
里头血脉奔涌,跳动着鲜活和朝气。
他凤眼微阖,缓缓将她的腕攥紧。
还是活着的皇后娘娘有意思。
白菀望着手臂上的印记,愣了半响,她这是被霍砚啃了一圈吧?
转头去看霍砚时,才惊觉,他也没好多少。
疼了也抓他,被推到浪尖上,受不住时也咬他,白菀瞧着霍砚身上斑驳的痕迹,只觉得惨烈。
“为什么,你,你没有……”白菀磨磨蹭蹭的开口,咬着牙剩下的话也没能出口,光这半句已经废足了力,她的脸红得滴血。
霍砚静静的乜她,说出来的话也阴阳怪气:“咱家还是个齐全人,让娘娘很失望吗?还是说,因为没能尝到旁人的滋味而失望?这才多久,娘娘就厌倦了?”
她才说几个字,这霍砚就跟珠连炮似的堵她的嘴,白菀气得想爬起来摇一摇他的脑子里是不是只装了满缸子醋。
霍砚见白菀不做声,就越发笃定,冷笑着“呵”了一声:“失望的话,咱家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装……”回阉人。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来。
白菀从被褥里爬起来,捧着他的脸对着他总说些刻薄话的唇,落下一个软绵绵的吻。
*
“皇上,皇上醒醒。”
一道温柔似水的嗓音,拉着姜瓒脱离梦魇,他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特别是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
他睁开酸涩的眼,眼前人的重影缓缓融合,着一身单薄亵衣的白菀守在床边,满脸忧愁的望着他。
姜瓒皱紧了眉,勉力支起身,用力甩了甩发疼的脑袋,哑声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白菀软声答道:“皇上似是被魇住了,臣妾接连唤了好几声也不醒,都过了卯时,该起身早朝了。”
说着,她下意识的绾了绾耳边的发。
白菀的肌肤本就白,脖颈和腕上的嫣红更是显眼,姜瓒呼吸一窒,下意识张了张嘴,这是他弄的?
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声。
白菀红着脸,娇羞欲滴的轻轻颔首。
姜瓒更疑惑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全然不记得,但他也只疑惑了一瞬,便抛诸脑后,权当完成了任务。
他掀被从榻上要起来,一动才觉得竟浑身难受得直不起腰来,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转瞬又想到白菀身上那凶狠的痕迹,转瞬又释然了,兴许是他闹得过了。
姜瓒张开双手等着白菀伺候他穿朝服,顺便环视打量着四周,依稀记得殿内的摆设原不是这样的,又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他等了半响,白菀还杵在原地没动,姜瓒不由得想起,昨夜她也得自己三催四请,才过来给他更衣。
这点小事都不会,连那几个嫔妃都比不得,姜瓒心下难掩厌烦。
他正要开口催,殿外却有人轻叩殿门。
大太监童海的声音响起:“皇上可起了?奴才带人来伺候您更衣。”
因霍砚的关系,姜瓒极度厌恶宦官,徐荣被他打了一回,后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便成了童海。
见白菀立在原地,木楞楞的久久不动,姜瓒心下烦躁不耐,眼看着要误了早朝的时辰,便冷着声让童海进来。
殿门被悄然推开,童海带着内侍鱼贯而入。
姜瓒再一细看,门口竟还站着个颀长的人影,绯色长袍外罩玄色金线暗纹鹤氅,竟是霍砚。
他怎么来了?
“皇上万安,”霍砚团着手,语气平淡,冷眼看着内侍手忙脚乱的伺候姜瓒穿衣。
等了片刻,他的目光挪到白菀身上:“咱家伺候娘娘盥洗?”
他的语气依旧浅淡。
姜瓒又皱眉。
霍砚任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从先帝起便只有旁人伺候他的份儿了。
却见白菀坦坦荡荡的伸手,嗓音脆甜:“那就多谢掌印了。”
霍砚不应声,目不斜视的越过姜瓒,往围屏后头走去。
围屏上映着两人的身影,穿衣系带,动作再正常不过。
围屏之后,霍砚拉着白菀的手,在她的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浅吻。
*
过了冬至,又恰逢初一,是妃嫔要来与白菀请安的日子。
白菀慢吞吞走进暖阁时,竟然在其中发现了白蕊的身影。
她脸上毫无血色,又身形纤瘦,瞧着风一吹便能倒。
总不能是见这孩子怀相不好,专腾来讹她吧?
白菀揣着疑虑,一步一步往里头挪。
霍砚发起癫来闹得凶,行事也没了轻重,早晨看着还好,只有些红肿,这会儿起来走动便觉得格外不爽利。
众嫔妃见她来,忙起身行礼。
白菀挪到主位上坐下,才慢腾腾让平身。
白蕊坐下后,又额外起身再禀了声安。
白菀看她摇摇晃晃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满脸憔悴连厚重的脂粉都掩不住,想来是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伸手接过水漾递来的茶碗,一边让她坐,柔道:“你身子虚弱,想来皇上已经免了你请安,怎的今日还是来了?”
白蕊才坐下,听白菀问,晃晃悠悠的,又扶着几案起来:“皇上确实免了臣妾的请安事宜,也不必行跪礼,只是后来臣妾想着,这才初入宫,总得与各宫姐妹打个照面,也得来与娘娘请个安的。”
她笑得柔媚,眼珠子却死死盯着地上绒毯的花纹,目光灼灼,几乎要将那绒毯盯出个洞来。
她今早才得知,昨夜姜瓒与白菀圆房了。
她抱着最后一点奢望,冒着滑胎的风险,咬牙从榻上爬起来,她仍旧不敢相信,前脚信誓旦旦许诺她的姜瓒,后脚便与白菀被翻红浪。
直到白菀进门,白蕊彻底信了。
她与姜瓒初尝云雨后,她是何模样,白菀便是何模样,甚至比那更甚。
如今的白菀,像是一朵被滋润了的荷,娇妍动人,荷露欲滴。
白蕊控制不住的去想,昨夜椒房殿内是个什么情形,越想,她越觉得心下绞痛,甚至眼角也沁出泪来,面上却得强撑起笑来。
瞧她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几乎风吹就要倒,看着柔柔弱弱,话中隐含的炫耀,几乎将满宫嫔妃得罪了个遍。
第一个闻声变色的便是淑妃舒瑶光,她摆弄着茶碗盖,唇边噙着的浅笑满是讥讽:“愉嫔妹妹倒也不必急着让我们认脸,毕竟阖宫姐妹,满朝命妇夫人,对愉嫔妹妹可都熟悉得狠。”
她的兄长舒崎光,年纪轻轻便位居三公,皇恩正盛,她又颇为得宠,阖宫也只有她有资本出声暗讽白蕊。
舒瑶光一出声,自有依附她而存的宫宫妃出言帮衬。
“是呀,虽说那日灯火阑珊,愉嫔妹妹的脸可是瞧得清清楚楚,”一位粉衣宫妃,娇笑着附和。
白菀觑眼打量,她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什么小官之女,想来她便是舒瑶光的附庸之一。
白蕊猛然想起,自己是在什么情形下露了脸,面上顿时血色尽褪,似是站不住一般,摇摇晃晃的要往地上栽。
舒瑶光面色冷淡的乜她:“愉嫔妹妹可要站住了,后头伺候的奴才死了吗?还不将你主子搀着,倘若腹中龙嗣有损,届时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逃不掉。”
她这话一出,白蕊死死撑着几案,藏在袖子的手紧握成拳,尖削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掌中。
这是她拼命保住的孩子,是她豁出一切求来的,她要稳住,几句刺耳的话罢了,日后,这些一切一切,她们统统都得还回来!
白菀看了半响,终于皱着眉道:“愉嫔身子弱,淑妃你关心她也不晓得好好说。”
她转而又安抚白蕊,道:“淑妃就是心直口快,没什么恶意,”
说着又拧眉质问道:“伺候愉嫔的奴才呢?怎不在跟前?”
后头的松荼这才从人墙中挤进来,牢牢搀着白蕊,她咬着嘴,委屈得直想哭。
明明是外头的内侍拦着不给进,这会儿倒成了她的过错。
舒瑶光被白菀一句话恶心得直作呕。
谁关心她!
她厌恶的瞥了一眼白蕊,只觉得她满身小家子气,压根上不得台面,也不知用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住了皇上。
害得皇上也跟着她失了体面。
白蕊也被说得脸色青白交加,舒瑶光是好意是恶意,她又岂能听不出来。
白菀这么一说,倒像是她心胸狭窄,胡乱揣测舒瑶光。
但她又能如何呢,白菀贵为皇后,舒瑶光堂堂淑妃,个个都比她妃阶高,她们的字字句句,即便再不入耳,她也得咬牙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