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了!施姑娘本来就要嫁给大梁皇族,既父皇无意,顺位也是太子哥哥。”
此言,萧承胤听得十分顺耳。
而这时,刚刚走到门口的皇后娘娘将这对话完全听清,身姿一凛,当即如临大敌的模样。
太子还未取正妻,东宫没有个正式的女主人,如此,怎可此时将异族女迎进东宫,浑浊大梁皇族的纯贵血统?若真如了胤儿的意愿,将来的皇长子说不准就带西凉血,此事别说她,就是圣上,还有那群大梁的萧氏宗亲又怎么能允得?
此事,为祸啊!
皇后自也有些手段,不会那么沉不住气,当下她面上没显什么异常,进屋后也依旧有说有笑。
可待宣王出宫,太子歇下,她便没有丝毫犹豫地立刻乘上凤撵找上皇帝,将自己的忧患恳切说出口,同时也算是提前给了皇帝提醒。
而梁帝却觉此事不是问题,眼下,施霓已被霍厌秘密送出宫去,并且处处都被霍厌的眼线防备着,又哪里钻得了空隙再去和太子有所牵扯,若真如此,她不成了有通天的本事了?
只是此事目前还不能宣扬,连皇后也不能说,于是梁帝口头应下,应允皇后不会赐婚。
却没想到之后才一日不到,太子便直接带着苍白病容,跪在北辰殿内请求赐婚,若是平日,按梁帝独权的个性,他不用想什么理由直接拒了便是,可太子如今才刚刚为他流过血,挡了刀,看着他那病殃殃的一张脸,梁帝直道可恶啊。
这副可怜兮兮又惨无血色的模样,不会是故意来引他愧疚的吧,此时再直言相拒,这不是寒了太子的心嘛。
梁帝被架住了,眼下实在没了办法,是想着先口头不清不楚地糊弄过去。
于是回了句:“太子伤势要紧,待你伤好,此事再做定如何?”
这话说得没毛病吧,梁帝生怕皇后来找他算账。
可没想到太子面上非但没显半分失望,反而直直叩谢道,“谢父皇成全,等儿臣伤好,父皇再正式下召即可。”
“……”他哪是这个意思?
“太子,其实……”
话未说完,就被太子出声打断,他再跪伏,诚恳直言。
“儿臣为父皇挡刀,诚为自甘自愿,此时却又提要求,还望父皇莫要猜疑儿臣的初衷。”
梁帝的话被堵上,有点说不出来了,可他心知肚明,就如皇后所言,异族女不能进东宫,这一点太子也该明白,可他为何就这般执念呢?
未思索通彻,他只好先应,“你是寡人的孩子,寡人怎会多心其他。”
话落,霍厌有公事要禀,迈步进了殿。
这时太子已起身,见来人是谁,当即难掩喜悦着急分享,太子自视与霍厌交好,于是看霍厌走近,直拉着他胳膊,满眼喜色地说。
“序淮啊,过些时日,请你吃顿酒如何?”
闻言,霍厌收眼,没立刻拜见梁帝,反而用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对上太子的恹恹病容。
“殿下,还是先将伤养好再说吧。”
话落,霍厌冷淡收眼。
而太子早已习惯了他的这副冷凛模样,当即并未多想什么。
自然更没察觉,闻言后,霍厌眸底瞬间闪浮而出的寒意。
方才在门口,他早已将太子与皇帝的对话听得清楚。
想要施霓,妄想。
怎么他的宝贝,身边总围着些烦人苍蝇?
……
过去七日,将军一日也没来过,施霓一人在小院住着,的确难免有些失望,于是慢慢也把每日晚睡的习惯给改了。
反正将军也不会来的,她还苦等着谁呢?施霓叹气闷闷地想。
可越是想得理所当然,现实便总会与想法背道而驰,施霓就这一天睡得早些,才刚进入梦乡不久,通着暗道的石门便被人从里轻轻扣了两下。
而施霓这时正睡着,自然什么也没有听到,咚咚又两下,还是无人理睬,于是霍厌等的有些不耐,直接动手转了开关,门开,径自走了进来。
果然睡着了,他走近床榻,看着榻上姣好的一张睡颜,克忍不住地直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几日为了牧游云的事,又引蛇出洞,又各方周旋,实在身心都疲累。
忙完这些,他总算得空能来她这寻寻温柔软香了。
可人,竟睡得这样香甜。
霍厌轻喟一声,而后自顾自将衣衫褪落,之后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的,直接上榻往她被子里钻。
真香,光这么闻着他就觉欣悦。
他是有心把人捉弄醒,于是伸手直接往施霓腰上抱,可她倒好,很快寻了更舒服的姿势,蹭来蹭去的,在他怀里睡得更香了。
霍厌在她这根本不避着,所以当下,他衣服褪得干净,于是施霓贴挨在他胸膛,小脸被烫得愈发得彤红。
而施霓入着梦,恍恍惚惚地只觉自己在沙漠正在寻绿洲,可绿洲没寻到,自己怀里又莫名多出一个火炉,她抱着继续赶路,可却觉得好热好难受,好想把火炉丢掉。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丢,那火炉就跟自己长了脚一般,甩走又会重新再回来,施霓正鼓着腮帮生闷气,可突然发觉,火已经不知不觉烧到她身上,她自己整个都仿佛要引着了!
脑袋混沌,意识回笼,施霓慢慢睁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奇怪的梦。
正准备伸个懒腰,却发现施展不开,施霓这才顿住,猛地定了定睛,之后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将军来了。
不仅来了,还把她作弄醒。
“将军……”
施霓刚睡醒爱粘人,看着他的俊脸,忍不住娇气哼声地想要他抱。
霍厌眼神暗了暗,和她躺一处,他是早就被折磨得不轻,闻声终于满意了些,于是很快倾身覆上,把人实实抱紧怀里。
抱上瞬间,施霓怔愣地眨了眨眼,之后意识到什么,瞬间背脊一僵。
她……没穿衣服?
两人正虚盖着被子,所以她方才没察觉,可现在这么贴近一抱,她几乎是立刻就想明白,为何自己会梦到被火烧。
垂眼,余光扫到一旁,果然看到自己不知何时被褪落的肚兜系带。
施霓脸一红,又恼又羞。
“将军又欺弄人……”
霍厌坦然得很,早认定人是他的,做这些已经完全不顾虑了。
就像最开始诺应她的,一切等到出宫后,所以现在,他想要什么都不会收敛。
“之前惑我,现在,还作不作数?”
他是指她先前自荐枕席的事,施霓听懂了,红着脸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什么,可霍厌直接亲过来。
她好想将军的,所以根本没闪躲两下,就开始忍不住地配合地回应,这院落偏僻,也无人知道里面住着人,虽然平日里的用度都是最好的,可她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孤单。
她想一直有将军陪着,可他不来,她又怕惊动将军府的人,故而也不敢随意走那暗道。
这时,他哑声问,“可想我?”
施霓随心而回,搂着他声音自然地娇嗲,“想,好想。”
霍厌正值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么绵绵颤颤的勾引,于是再忍不了,直接掐住她的腰,就想来实的。
“霓霓,宝贝……”
施霓懵了懵,方才一直想说的话终于还是脱了口。
“还,还在月事呢。”
施霓有些歉意,将军开始时没问,又亲得她没法回答,而且她也没想到将军今晚就这样迫不急想动心思。
“不早说。”
他嗓音已经沙哑到极致,暗眸吻着她的脖颈,满满的意犹未尽,“只纵火却不灭,霓霓,你是想烧死我?”
“……不敢。”她轻轻乖顺地回。
可霍厌听了却更气,于是咬牙切齿地捏住她的脸蛋,有些恶狠狠意味地开口道,“都已经做了还说不敢,我看属你最会恃宠而骄。”
施霓眨了眨浮着一层水雾的美眸,软在他怀里猫一样的小声说,“将军纵我。”
“你也知道?”
霍厌眉梢一扬,根本不准备放过她,手放她腰上指腹摩挲,声音显得更沉,“这事没法纵,今儿你躲不过。”
话语间,他每个字都带烫,贴着背把她压到床榻里侧,施霓还没反应过来,腿缝就有所感,她一下不敢乱动了。
“亲我。”他又开口命令。
身子被他桎梏着背对,她背身扭头实在太艰难了些,施霓紧抿住唇,被欺负得眼框都带着雾汽了。
……
将军府内,程夫人犯了梦魇,过子时醒过一回后便如何也睡不着了。
方嬷嬷伺候体贴,闻着主屋的动静跟着也醒过来,于是忙亲自去小厨房做了碗安神助眠的汤水来。
程夫人服下后,困意还需一会才能来,于是便把周围伺候的仆妇丫头都遣下去继续补眠,唯独留下了方嬷嬷,叫她同自己叙叙话。
“方才奴才刚起时,寻看到将军书房那边现在好像也还亮着光,前几日宫中混进了刺客,将军奉命督查此事,想来定是辛苦,最近几日将军几乎就是住在了书房,熬着大夜案牍劳形,如此下去这身子如何吃得消?要不一会待夫人睡下,我做点宵夜给将军送过去。”
闻言,程夫人心疼自己儿子,不免也是轻叹一声,可想想后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序淮做事素来不喜被人打扰,我们还是别去犯他的忌讳了,明日嘱咐厨房做些补身的药膳给序淮送去,他这阵子忙,连和我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了。”
方嬷嬷看到夫人面浮愁容,赶忙宽慰,“将军深得陛下看重,也是好事。”
“话虽如此。只是序淮如今尚未娶亲,身边没个人在,他又不懂照顾自己,为了公事这么连夜得熬,身子怎能受得住?”
这话,程夫人说出口时,满心都是忧虑和心疼。
可她该是如何也想不到的,几乎话落同时,她眼中那兢兢业业为国事忧心操劳的儿子,此刻早就离开书房进了暗道,通进尽头的香闺暖床。
当下他面容微扭地抱着人家姑娘的身,边磨边故意调情地问了句很相近的一句话。
“霓霓,还能受住否?”
“……”
施霓咬着个手绢,当下汗津津臊得想哭。
此刻更是不免忧心想,只是折中暂缓就已经到这种程度,以后将军若真要到了实处,她还能有命活吗……
第62章
梁帝处事虽谋智欠缺些,但到底有着身为帝王的谨慎与多疑,更知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
故而此番,刑部侍郎费均冒进提审刑犯,而至刺客丧命一事,他心里不是没有生出猜忌顾虑。
可费均在朝也算兢兢业业,平日更没有明确的党派站队,加之其坚持只认自己此番过错是立功心切,绝无半分的不轨心思,故而梁帝也无法继续深究,最后只给他降了官职,夺了他刑部侍郎的实权。
而言榷,虽全身而退,看似与此事无半分牵扯,可终究是伤了元气。费均留着将来还有大用,却没想到为处理几名刺客就这样给折了,可惜,可言榷不敢赌,若这些人当真身涉沔南,他庇护不住。
于是待此事稍渐平息,言榷到底还是不放心地传了封密信南下,以做督紧,他做事素来微谨,又有铁血手腕,可是人,总有弱点。
霍厌于局外,将一切看得清楚。
……
容珩叫了自己亲信之人,用死囚犯的尸身,将牧游云等人偷梁换柱地从乱葬岗救了出来,之后几人暂被安置于他在郊野的一座宅院里。
那假死药有奇效,放眼整个大梁,恐怕也只有容珩一人能钻研出了。
容珩的父亲为正经太医院的大人,可容珩习术却不只拘于书本医册,反而是爱琢磨研制些精怪的玩意,比如闻了能让人喷嚏不断的药粉,也有无色无味吃了会让人腹泻不止的糖丸,总之种类繁杂,千奇百怪,都带着点儿捉弄人的意思。
就他这一点,倒是随了他母亲的性子,何姑当年不也是不拘束缚,才选择在容珩长大后与容太医体面和离,之后寻年少志气,独自在外游医,遍迹山水,救死扶伤。
想想,算得潇洒。
牧游云几人在宅院住了两日,才终于等待霍厌,既然选择了信任,那便不再生疑,于是霍厌叫他等,他也没有开始时的不耐与心急。
见了面,霍厌不再卖关子,于是把他单独叫进茶室,而后开门见山地直接开口。
“牧游云,我且问你,你为何如此坚信莫家当年没有投敌,是有实证,还是只是因为你对师父的忠心与信任?”
霍厌单手背于身后,站在一雲纹窗棂前,颔首望着远处的天,眼底不知含着什么情绪。
牧游云素容开口:“我不是分不清是非黑白之人。我守我的道义,但不是愚忠,若师父当真有负国家,我牧游云以死来替师傅偿还过失,虽力微,但到底也算全了忠义。可师父一生清正廉洁,为大梁为民生,他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可到头来只因一份所谓西凉细作传递来的密函,尚未经证实,直降罪名,继而叫莫家一百一十七口连族残死刀锋,是问,我等幸存之人如何苟活?此仇不报,我等妄为人哉!”
霍厌默然,旁人大概很难设身处地去体会这番话,但他感同身受牧游云的处境。
当年的他不是也如这般四壁生困,父亲訇然罹难,而敬重的叔父和结拜的兄弟一时间竟成了他间接的杀父仇人,当年霍厌不过十四五的年岁,几重冲击差点生生将他逼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