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还不算什么,最显眼的实际当属房间屏风之后,那位立正中帷幔团拥的大床,阿降迈着碎步临近去看,几乎一瞬便辨出,眼前这正是千金难寻的浮云缎。
这料子一般是富裕之家用来给姑娘做衣服用的,何曾见过有人这么大手大脚,直接用它来当床单,舒服是舒服,可皇宫自持简奢之风,都从没这么豪过。
不过说实话,这被子姑娘盖确实正好,姑娘皮肤细嫩,稍一碰就能出印,盖这个应该很舒服的。
视线刚准备收回,阿降又再次被梳妆台吸引,看着上面满满的胭脂水粉,眼睛不由瞪大了些,语气也生着困惑,“姑娘你看,他们怎么知道你平时爱用什么样的胭脂水粉啊,上面铺摆的全是你平时最常上妆的那些颜色,果然樱粉色最多。”
薰衣草香、浮云被,樱粉色的口脂……施霓心里不由将这些联系在一起,要说当下没有多想那肯定是假的。
熟悉她这一切的人,除了阿降,是还剩他一人。
可他,不是因为她献酒那事,已经对她生了厌吗……
施霓垂下眼,艰难忍下心中所想,也没有向阿降告知自己的猜测,于是一个人怀揣心事,一直默默地等到晚间。
吃了晚膳,她叫阿降去休息就好,然后一人安静在房间坐等,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的,今日这事,自有将军的出手介入。
可她直等到好久,周遭却依旧一点儿动静没有,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施霓忍不住地歇气。
她没灭烛,眼神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仿如宫殿一样的寝殿,看着看着,她忽的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
画毋庸置疑是好看的,但她总觉画上所描涂的山水之墨的意境,与周围的明艳装横并不搭配。
待走近细细研看,施霓踮起脚忽的眼尖发现,这副挂画中间居然是不平的,所以,后面的墙同样不平。
思及此,施霓立刻伸手去掀,没了遮挡,她当即发现藏在画后的竟是一可扭转的暗门关扭。
若是换作平常,施霓自是会小心谨慎为上,不会好奇心太重地冒然寻探,可今日她久等不来将军,心间浮着,总想着要再做些什么。
所以,她到底还是伸手去拧了。
于是,随着她的动作,房间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忽的墙体旋转,而后竟现出一道石板隐门,门内黑漆漆一片,不知是通去哪里。
施霓探头往里仔细看了看,而后一咬牙,回身端起明烛,直接提起裙摆就大胆地往里走,可走到一半,待紧绷的气势弱下,她就觉得自己开始腿软了,更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决定。
其实,她是很怕黑的。
就再走一刻钟,若还是什么都没有,她便原路返回。
心里做了这样的决定,施霓短暂地靠墙歇了歇后,又解压似的沉沉吐出一口气,之后便一鼓作气迈步往前继续探路了。
后面,她不知道自己具体走了多久,大概是比一刻钟更长,在她就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前面隐隐的光亮。
又上了三阶,看清面前的是一道石门。
只是走近时,施霓失神了一瞬,于是一不小心踩到下面的碎石,身子狼狈地滑了一跤,发出的动静不小。
正无措吃痛之际,眼前的光亮忽的从只一缝隙光,到现在慢慢变大,直至这道暗门被全部打开。
此刻,施霓忘记了眨眼,逆着光的,她看到是一高挺的暗影,对方本是戒备之态,而后在看清地上的人是谁后,便遽然脚步加快。
声音比他人先到,“伤到哪了?谁告诉你这有暗道?”
施霓心跳砰砰的,她知道自己这回的作赌是赌对了。
看着霍厌,她如实小声地回:“我,我自己发现的。”
霍厌人已离近,声音明显更厉了些,“先回答第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暗道通哪里?
回曰:将军府!
(出宫啦!!)
第60章
他人已离近,在施霓面前屈膝蹲下,即便在黑暗里,存在感也那么不容忽视。
在施霓的愣神间,霍厌沉默地在她腿上看了一眼,之后把她一下打横抱起,稳步起身往身后走去。
过了石门,周遭渐亮,施霓眨了眨眼睛,慢慢看清屋内的书架、桌案,于是倏忽间豁然明白,原来暗道深处相连的竟是将军的书房。
所以,这一切都是将军的安排?
心间困疑团团浮涌,可她却不敢吭声,之前的事,到底算是她理亏的,她现在还不知该如何面对将军。
正想着自然开口,试探试探将军的态度,当下她却忽觉腿下一凉,待回神,才发觉霍厌把桌案上的案牍公册全部推到边角,而后往上一提身,轻易地把她放到了桌上。
他退开半步,施霓便顺势松开了搂在他脖间的手,之后讪讪往下垂落,紧张地扣住了桌面边缘。
“将军……”施霓低低轻唤了声,硬着头皮,抬眸对上他垂下的视线。
霍厌定在她面上一眼,没言语,而是伸手扯住她的裙摆一角,往上掀开了些,分寸把握着没过膝盖。
施霓却吓得往后一缩,手跟着往后挪,一不小心把桌案上的纸镇碰落在地,发出一道闷钝的声响。
两人对了下眼,施霓有些怕,没出声,而霍厌却忽的收紧手腕,把她往前一拉。
她又想躲,霍厌这才出了声。
“别乱动,膝盖青了。”
原来,是看伤。施霓轻咳一声不再挣避,当即脸颊染上红晕,不禁懊恼自己方才想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腌臜。
霍厌松开了她一瞬,回身在一排木架上翻找,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精致的贯耳瓷瓶。
“先上药。”他言简意赅,说完拧开塞口放在桌上,又把她的裙摆再往上撩开些,将膝盖完全露出来。
她膝盖磨损得最重。
暗道是最近才通成,里面还没来得及挂灯,地面上更是难免残存些碎石,她身子娇,皮肤有多嫩霍厌自是清楚,这一摔果然不出他所料,擦破了皮,还肿了一大片。
“我,我自己来吧。”看他脸色忽的变得不太好,施霓可不敢再劳他大驾亲手伺候,于是伸手想把那药瓶接过来,却被他抬高躲过。
他抬眸,眸底深如点漆,哪里容人说不,见状,施霓只好眼神闪躲地收回手。
可下一瞬,就听他自然吐出两字。
“屈膝。”
闻声,施霓背脊一僵,连带眼睫都跟着颤了下,“……什么?”
“看不清。”
他指了指房间里快燃尽的红烛,说得一本正经,那么君子模样,叫施霓都忍不住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对事太过敏感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忍羞赧,裙摆都被他撩起了,如何还能正对着他屈膝……
她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霍厌直接不等地单手捞起她的一条腿,而另一手要药瓶放在桌上,又抬指沾药。
等施霓错愕回神的时候,她左腿已经被他箍紧在前,略屈起,紧接,又感受到一股突兀的凉意。
“嘶。”还有刺痛感。
“忍一下,你膝盖差点出血知不知道?”
他眉心微蹙,语气板直又带凶,听了,施霓忍不住委屈地眼眶渐渐湿润。
她也不想受伤的呀,可还不是因为摸不清他的态度,才冒险摸黑找过来,再说,她还没问,他书房的暗道直通到她寝殿,这,这到底算什么意思嘛。
这样想着,施霓咬咬牙,故意用另一只空出的脚,趁他不备用力往他腰上用力踹了下。
很好,很准,这一脚踢得很实,施霓正准备面对他的脾气,却见他异样的平静。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甚至帮她耐心涂药的动作也没停。
这么,以德报怨的吗?
施霓抿嘴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默默地又尴尬地收回了小动作。
很快,她左腿膝盖被涂好伤药,霍厌松手,原地未动,而施霓自觉心虚,于是不再闹腾地配合伸出右腿,方便他继续上药。
抬起才发现,右边伤得更重,还隐隐泛着血丝,她刚才没看见的时候不觉得,可当下一着眼,刺痛感便瞬时传来了。
就这样的腿,她还不自量力地去踢人,也活该被眼神嘲讽。
施霓垂下眼,又疼,又觉得丢人。
霍厌没看到她这些细微的小表情,认真看了她膝上伤口两眼,而是找来一块干净的白色纱布去帮她把表面的脏污擦去。
做完这些,他抬头问:“里面还不干净,冲水会疼,能忍吗?”
施霓手心紧了紧,嘟囔地小声说:“怕疼。”
霍厌“嗯”了一声不再啰嗦,直接在她身前蹲下,而后捞起她的右腿,低头亲口帮她吸吮净创。
施霓一下呆愣住了,冲水会痛,可这样,她会很痒,一样没好受到哪里去呀。
而且,她腿分着,他又蹲下……施霓失语地望了望头顶横梁,耳尖红得似要滴血,总觉得自己一定是跟着将军学坏了,脑子里的东西简直越来越不单纯。
可要不是将军真的做过那些,她哪里会现在想到,说到底,还是要怪他!
施霓努力为自己的想入非非做着辩解。
“将军,好了……好了吗?”
再不好,她膝盖都要觉得麻了,而且这哪里是被治伤,分明是受罪嘛。
闻言,霍厌动作稍停,声音比起方才明显要哑了些:“没彻底。还需一会儿。”
所以,还要再,再吮?
施霓脸色一烫,根本辩不出来此话到底是真是假,当下简直不自在得想死了。
“只是小伤口,不用这样麻烦将军的,我受不起。”她轻轻又说,试图挪开。
霍厌自持姿态,即便蹲在她裙下,也背脊挺着丝毫不显狼狈。
只是看着施霓再三推逾,其孤高之面容,终是显出一丝不悦来。
“躲?”
施霓身子一顿,不敢再动,而后抬眼看着他泛戾的眸,直忍不住泪光地央央求道:“将军别这样折磨人了行不行,之前是我做错了,我认错,我不该不听将军的话去给太子献酒,可,可我绝对没有背叛将军之意,不会做,亦不敢做的。”
闻听太子二字又从她嘴里说出来,霍厌不满,眼中厌恶更是不遮。
他眯眸,问:“你怕什么,我有问及你此事?”
“将军早晚会问……”
施霓不想叫这莫须有的事后成两人之间的结缔,故而眸色认真地再次开口解释:“其实,辞花节当日我的确是故意为之,为的,为的是试探将军到底能为我做到哪一步,我愿将身许给将军,可人在深宫到底惶怕不安,故而才会出此下策,想激一激将军,早些要我出宫。”
“我只要身?”霍厌反问,当即起身,眸子带危地倾身压过,之后又喑哑开口再问,“只是要这个,我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力气,磨这么多心思?当初在军营的时候,我若有心,你能躲得掉?”
“将军……”施霓晃着眸,被他逼迫地往后仰。
霍厌一把搂过她的腰,另一手往她心上戳指:“我要你彻彻底底是我的,这里,我也要。”
他要她的心。
凝滞间,他衣袍不小心蹭到施霓的右腿膝盖,看她小脸忽的感痛一皱,霍厌不再迫着忙错了下身。
“还净吗?”他垂着眼问,当下把心思全部放在她腿伤上。
施霓还在消化他的话,沉吟了好一会才肯点头,之后磨磨蹭蹭地再把腿伸出去。
看着她悲壮的神色,霍厌眯了下眸,他是在为她治伤涂药,又不是要给她卸下一条腿,至于纠结成这样?
难道,是怕涂药太疼……霍厌这样认为了。
其实这样的小伤口,若是受在别人身上,哪怕对方只是皱一下眉,他恐怕都会觉得做作。
可施霓不行,她这身子哪哪都娇,就是平时亲出个印子来,也得要好几天才能彻底消下,眼下她这磨损了皮,还不知道要怎么养呢。
当公主养呗,霍厌是这样打算的。
“忍一下。”他安抚。
可施霓听完,脸色瞬间又难看了许多,霍厌这回看得仔细,终于发现她这似乎不是害怕,而是,害羞?
他默了默,清创为重,于是低头再帮她吮,而这回,施霓明显颤得更厉害了。
霍厌拧目,抬眼有所觉察,“怎么?”
施霓略微失神地看着他,身子发软,又因不想被他发现而直摇头,她懵懵地问,“伤口,干净了没。”
“这回差不多。”
见施霓瞬间如释重负的模样,霍厌大概心有了然,于是边细致地銥嬅给她涂药,边幽幽地说故意问道:“脸这么红,热了?”
“没,没有。”施霓心虚立否,下意识想将两腿并拢,可他在前,按手来阻。
“将军……”
“急什么?”
霍厌往后退了半步,动作缓着帮她把裙摆放下,之后嘴角轻勾,声音压低又含带意味地启齿开口。
“帮宝贝挡上。”他笑意难掩,“还乱想?小心叫本将军案台上的书册……沾了湿。”
施霓瞬间大窘,脸颊也红成了熟柿,心想如将军这般精明之人,果然一想就能轻易了明。
地缝难寻,她现在就只想跑,可刚准备什么都不顾地从桌案上跳下,将军一把掐住她的腰窝,直接将她抱了个满怀。
施霓被他胸痛撞疼,忍不住地溢出一声轻嘤,撒娇似的搂住他的脖颈,霍厌默了默,跟着咳了一声,而后把她往上托了托,直奔着暗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