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忌言看着她出神。
记得刚开始认识她时,她也是这样,和猫在一起的时候,最快乐,最自在,可以不顾旁人的眼神,和猫跨语种聊天。
“孟星灵。”
“嗯?”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程忌言。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意味不明,像是有话要说。
“你想对我说什么?”孟星灵放下逗猫棒,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点太过滚烫,但是孟星灵还是主动地,毫不躲闪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我也有话想对你说,我先说吧。”
孟星灵声音有些不稳,眼底充满真诚:“谢谢你,我知道你带我到这里来,是想让我开心。”
灯光洒下,落在了她的双唇上,晶莹又饱满,像颗挂着露水的草莓。
程忌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心底某个地方像种子破土一般,生根发芽,瞬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只需要她的一个笑,比任何特效药都要管用。
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干坏事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这章短但是晚上还有一章!十一点左右
第37章
一定是屋里太闷热了, 孟星灵心想。
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热?
头也晕乎乎的,像喝醉了酒,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眼睛也花,在她眼里猫的四条腿都变成了八条。
“程忌言,我们出去透透气吧。”她小声提议。
“好。”
外面院子里,狗狗们都听话地趴在地上或发呆, 或睡觉,没有乱跑乱叫,乖乖地配合直播, 静静地等待结束。
程忌言转身搬椅子。
等再回来的时候, 看见孟星灵对着地上的狗狗们, 一脸愁容。
“这么听话的小狗狗居然没人来看。”
程忌言拍拍她的头:“坐下来看吧。”
他还塞给自己一杯热水。
“喝点水。”程忌言也在她身边坐下来。
“谢谢。”孟星灵笑着说。
那杯水的温度刚好合适, 不烫手,抱着也暖乎乎的。
孟星灵抬头看着夜空。
郊野的空气新鲜许多, 连天上的星星,都比城里的明亮。
她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笑, 淡悠悠地说:“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最喜欢跑到天台上看月亮看星星。”
“后来,有复读生压力太大, 在那里出了事儿, 学校就把天台给封了。我高三复习的时候闷的慌,有一次没忍住翻了进去,被误会成想不开, 无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信, 还悄悄和我家长反应了这个情况, 从那天开始一直到高考前,我爸妈还有我哥待我都很小心翼翼,不敢对我说重话。我真的特别不习惯。”
孟星灵望着那片星空,忽然站了起来,转过头来对程忌言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好看的星空了,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她站在星空下,嘴角的笑容却像是比星星还要耀眼的存在,明亮又热烈。
或许他就是夜空,而她是那黑沉沉的夜空里忽然炸开的烟花,绚烂了整个夜空。
但烟花是短暂的。
他却不希望他和她之间如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他收敛起情绪,站起身来,走到孟星灵身边来,与她并肩站着。
“你今晚要对我说几次谢谢?”程忌言嘴角笑意明晃晃的,低头看着她,喉结悄悄滚动。
下一秒,他也看向了夜空,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你高三,十七八岁的时候,我二十三四的样子,那个时候,是我成为江别的第三年。”
“那一年,你在为了高考而努力,而我也在为了实现电影梦而学习、奔波。”
程忌言之前一直觉得,差六岁,听着也还可以接受。但今天这么一对比才发现,原来在他每天胡子拉碴不分昼夜地拉片子的时候,她还坐在高中的教室里,穿着款式最简单,却又一尘不染的校服,扎着马尾,素面朝天,桌上堆着能把瘦小的她完全淹没的课本。
那个时候,主导她人生进程的是纸和笔,而那个时候,辅助他前进的,已经变成了各种电子产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虽然比她多走了六年,但至少现在,他们站在同一片星空下。
“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男生喜欢你?”程忌言问,“毕竟你这么好看。”
还不止是表面上的好看,她有一种镌在骨子里的温暖,让人无法抗拒。
特别是对于像他这种常年行走在冷寂中的人。
“你夸得太直白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孟星灵笑笑,“有是确实有,不过那个时候我都在努力学习,没有功夫想那些,这不是假话,是大实话。”
“我一直都比较笨,高二高三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努力的两年,所以才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你二十三岁时对于理想的追求就很坚定,并且一步步地走到了现在。而我现在二十三岁,好像还是条咸鱼。”
年轻人的丧说来就来,毫无征兆。
程忌言像右迈了一步,靠她更近。
“刚刚在里面,我想对你说的也是这个。”程忌言语气认真,“自从你开始上班后,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开心,特别是你聊到和小猫小狗一起上班的时候。我就猜可能你还是喜欢这个行业的,对吗?”
孟星灵沉默了。
程忌言说中了,和宠物有关的行业,和其他行业,在她心里组成了一台天平,那台天平总是会向宠物行业倾斜。
她那段时间确实是很快乐,很充实,并且在精神上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还是因为公司是个好公司,做的都是良心产品,虽然小众,但很少有差评,售后也是业内口碑很好的。
但哪怕这样,他们公司还是比不过那些用心做营销,用脚做产品的黑心公司。
“你说对了,”孟星灵低下头,踢走脚边的一颗小石子,“不过国内的宠物行业发展并不乐观,监管不到位,很多企业就是为了赚钱而已,出的猫粮和用品频频被爆出品质问题,我不想去这样的公司。”
“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你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自己做。”程忌言说,“宠物行业比较特殊,因为面对的是一条条生命,赚钱的同时,还要保存良心,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多人往往会失去本心,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
“就像于阿姨,她没有随波逐流,像其他主播一样,故意卖惨,她不愿意那样做,但她很快乐。如果要考虑到赚钱,那么注定要放弃一些让你快乐的事。如果选择了快乐,那就注定要面对一些很现实的状况。”
程忌言尽量用最轻柔的语气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虽然她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但她确确实实是二十三岁了,小白兔就算每天啃着最素的胡萝卜和白菜,最终也还是会长成大白兔。
孟星灵也不例外。
“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就好。”程忌言淡淡地说。
这话听着有点绕,但也不难懂。
孟星灵沉思着。
现在这个阶段,她确实需要一个人能冲破疑惑带她向前走,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程忌言。
毕竟从专业上,他们不是一个领域的人。但是从经验上,他确实比自己富足得多。
“但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程忌言的声音很轻很缓,孟星灵心跳声砰砰。
外面的灯光不算太亮,甚至有点昏暗,却丝毫掩不住他眼底明亮的爱意。
他眼里好像有月光,忽地,就照到了她身上。
这个夜晚太过明亮,但此时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雾气蓬勃,暧昧又潮湿。
前提是如果孟星灵没有看到从程忌言脚边慢悠悠路过的那只不知名的大虫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呀!”孟星灵立马变成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钻到了程忌言的背后,露出个小脑袋,一只手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指着那只虫,“好大的一只虫子!救命!”
程忌言低头一看。
那只虫子好像也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了,停了几秒后,又匆匆逃走。
“好了,它已经走了,不用害怕了。”程忌言温柔地说。
孟星灵探出半个脑袋,确定虫子已经消失了之后,才大胆地走了出来,长舒一口气:“太吓人了。”
“你说我刚刚的叫声,看直播的网友会听见吗?”
程忌言坏笑一下:“很有可能已经听见了,可能还会以为这里不仅有猫有狗,还有只海豚。”
孟星灵:.......
不久前还一本正经的那个程忌言呢!把他给还回来。
“你害怕虫子吗?”程忌言笑着问。
“小时候其实不怕的,但初中的时候有调皮的男生,专门捉虫子来吓人,甚至还往别人身上扔,从那之后就害怕了。”
孟星灵站直了身子。
她刚刚打破了宁静的氛围,现在她试图将它捡起来。
“程忌言,谢谢你开导我,我回去后会认真思考一下的。”
她确实应该好好为自己做个计划了。
无论是放弃自己想要做的事,去赚钱,还是单纯地想要自己快乐,她都会好好想一想。
“程忌言,如果你回到十八岁,你最想要改变什么?”孟星灵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是她前几天在微博上看到的热门讨论。
她的胜负欲上来了,怕程忌言的回答太过壮观,压过她的回答,所以她抢着说:“我先来说吧。”
“如果我回到十八岁,我会每天好好吃饭,不要因为抢学习的时间,随便吃两口打发一下。要珍惜最后能长高的机会。”
“我还会和我的朋友好好相处,有什么误会就立马解开,不要再那么小家子气。”
“我还想有个暗恋对象,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也不用在一起,我就是想体验一下青春的感觉。”
“好了,就这么多了,那你呢?”
孟星灵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很是期待。
程忌言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些画面。
还有很多残缺的碎片。
“我......如果能回到十八岁。”他低声开口,之后又停下来,有点无奈地笑笑。
“小朋友,我想改变的事情,可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晚上做核酸耽搁了一会儿……
又yq了,这几天在家待着,应该都是下午六点左右更,有加更的话就是十一二点左右(我努努力)
第38章
十八岁, 程忌言在读高三。从时间上来说,对于他而言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但那些记忆却一直翻涌着,从未停歇过。
十八岁的程忌言, 干什么都带着一股疯劲儿,表达方式也是最极端,横冲直撞,好像全世界都跟他有仇。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叛逆, 或者是因为从小浸泡在国外开放的空气中,带回来一股野劲儿,被磨成一把锋利的刃, 见谁刺谁。
所有人都以为, 他是随性到了极致, 眼里没有任何人, 自然不会收敛自己的行为。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就是想让人管管他, 想让人在意他,才会把自己装成一个疯子。
那一年,是他回国后的第三年。第三年了, 他仍旧没有渴望着与父亲亲近。
可他找不到机会。
应该说,是徐天霖没有给他机会。
他就好像是他发善心资助的一个学生而已,甚至还比不上这种关系。
他会满足自己物质上的所有需求, 但也仅此而已。他从来不过问他的学习, 不过问他的生活,没有多余的交流,能用钱解决的绝对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
可他明明经常对徐遥笑, 对徐遥嘘寒问暖, 工作再忙也一定会抽出时间带徐遥出去玩。
他们一家三口的出行没有他, 一次都没有。
他已经不姓徐了,他姓程。
他只是个借住的外人。
程忌言记得刚回国的时候,徐天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把姓改回徐。
他拒绝了。
他不想再做回徐昼了。
那个只有名字拥有光亮,而实际上永远被困在黑夜里的徐昼,那个从小被耳边就充斥着永不休止争吵声的徐昼,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徐天霖没有多说什么,他以为他不在意。
所以他就抱着幻想,盼了整整三年。
他想哪怕不是同一个姓,但也有着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毕竟多年未见,徐天霖只是暂时还无法适应他的存在而已。
一开始,程忌言努力去争所有的奖项,成绩永远排在前列,连校运动会都拼命争第一,就是想得到他哪怕一句简单的口头表扬,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他开始走向另一个极端。
幼稚或者疯狂的事情他都做过,抽烟喝酒打架逃课都不过是最简单的宣泄方式。
最疯狂的时候,天还下着暴雨,而他在一个逼仄的巷子里,单挑五个人。
因为他们正在虐待一只流浪猫。
一只瘦到只剩骨架,被暴雨淋得瑟瑟发抖,却还要被他们一遍遍拎起又扔下来的猫。
一只和他很像的猫。
没有去处,浑身是伤。
可能他比这只猫还要好一点。
可惜,他出现的还是太晚了。那只猫,在他面前断了气。
所以他彻底疯红了眼。
他抄起,那是一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棍棒,但其实它的顶部被削尖过,轻易就能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