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未直言,但话里话外都是在戏弄薄朔雪。
嫌他笨呗。
薄朔雪脸色讪讪,紧张得抿了抿唇。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孩子才玩的猜字游戏,但他确实很想赢。
倒不是为了什么习武之人的尊严,而是赢了正好说明,他跟长公主心有灵犀,一点就通。
“那,再来……”
两人玩了一路,一直到回寝殿。
之后两日,薄朔雪只要一有闲暇,便会带着长公主出去转转。
偶尔,也会叫她爬些石梯,或者蹦跳两下。
但只要长公主觉得累了,或者脚痛腰酸,就二话不说地立刻收手。
这般的话,郁灯泠倒也不至于多么排斥,反而还渐渐摸出了一个门道。
那便是,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想做了,就假装喊痛,薄朔雪就会立刻来帮她。
这一招用过一次,郁灯泠便尝到了甜头,的确很是好用。
比如有大臣见了夏烈节上的长公主,就又想起了长公主懒政怠惰的这一回事,写了许多折子来,催促长公主恢复每日朝会。
郁灯泠漠然地听薄朔雪念这些折子,心中一丝波动也无。
等他念完以后,郁灯泠就抬起一只手,半遮着脸,假装在打哈欠,说一句,“好累”。
薄朔雪便立即抿紧唇,再也不多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唰唰写满一张纸的批注回给那大臣,毫不留情地驳回对方的提议。
郁灯泠双眸愉悦地微眯。
平日里,薄朔雪就忙着帮长公主处理政务。
无事一身轻的长公主躺在床上,翻着没看完的那些话本。
从前她为了打发时间也偶尔看看,但大多时候都没力气,只是躺着发呆,已经很久没看过了,今日倒有闲心翻一翻。
郁灯泠挑挑拣拣,先把写勾栏瓦肆里戏子和大官的本子翻了几页,正是她之前学到“边摸小手边吃饭”的那个缠绵小文。
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郁灯泠又随手扔下,翻了一些别的本子。
直到翻到一个写昏庸皇帝和西部狐女的本子,才来了点兴趣,定下心看了下去。
话本中写到:皇帝昏庸无能,天道欲对其降罪,便在西边小村镇里点化一只野狐变成美女,被县官进献给皇帝享用,使得皇帝越发沉溺美色,屡屡犯下大错,民众忍无可忍,最终起义谋反。
故事的情节很是俗套常见,真正令郁灯泠认真看下去的,是这里面提到了许多狐妖侍寝的详细内容。
用词精准香艳,大篇幅地描绘了不少真章。
郁灯泠趴在床上,两手托着腮。
黝黑的眼瞳在书页上从上至下扫过,面无表情地将所写内容悉数记下。
时不时地伸手,翻动一下书页。
看到新鲜处,眉头微挑,嘴巴张圆,轻轻“哦——”的一声,大彻大悟。
原来把人当做枕头、被子,还并不是侍寝。
肢体绞缠,互相吃对方的口水,这才叫做侍寝。
郁灯泠着实是学到了许多。
她合上书,一脸呆滞地思考着,试图化为己用。
直到午膳时分,薄朔雪舒展着筋骨出现在殿内。
薄朔雪伏案一上午,一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一边走过来道:“今日小厨房做了鱼糜丸,据说很香甜,殿下想做成丸子汤,或是煎炸,还是烫在锅子里吃?”
郁灯泠一脸思索的表情被打断,目光转动,落到了薄朔雪的脸上。
再落到他的唇上。
薄朔雪问了一遍,没回音。
掀开珠帘,见长公主趴在床上正盯着自己,乌发柔顺迤逦。
薄朔雪抿唇一笑,走过去挽了挽长公主的发尾,绕在手上打了个卷,将快要掉到床下的长发放回床榻里侧,顺便帮她做了决定:“就烫锅子吧。”
到灯宵宫这些日子,还没吃过锅子。
热腾腾地,边吃边烫,与长公主的寒凉体质应当很相合。
虽然已到夏季,但锅子是什么时候都吃得的。
夏日或许会热得吃不下别的山珍海味,但是若说要把食材放在锅子里热烘烘地烫一下,几个人围在一起边闲聊边你争我抢地吃,那哪怕是吃得满头大汗,也定然是有滋有味的。
他还没和阿灯一起吃过呢。
在宫中,锅子是最好准备的。
食材一应俱全,先摆满一桌,再想要什么开口便是。
锅子味道大,就不能在床上吃了。薄朔雪把郁灯泠拉到庭院里来,今日恰好凉风习习的,坐在树荫下很舒适。
坐在桌前,薄朔雪替郁灯泠摆着碗筷,按长公主的口味,调了碗凉汤。
他自己则调了一碗火辣辣的酱料,打算等下蘸着吃。
做着这些准备,薄朔雪便已经是喜气洋洋的了,开口絮絮叨叨:“吃这个最好的便是,虽吃的同一锅,却也能吃出不同的风味。阿灯你肠胃不好,吃的时候记得过一遍凉汤,免得烫坏了。”
他在说着话的时候,郁灯泠一直在旁边,一声不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翕动的双唇。
薄朔雪有所察觉,停下来几次,“嗯?”了一声,摸摸自己的脸颊:“有什么东西么。”
郁灯泠还是盯着,一言不发,薄朔雪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自己的唇角。
他对着铜锅倒映出来的自己看了看,确实并无异常。
阿灯在看什么呢。
薄朔雪笑笑,不再计较,专心致志地将鱼糜丸一颗颗放到锅里。
煮好的第一颗,薄朔雪夹起来,用筷子分开晾凉,夹起一半喂到长公主嘴边。
“尝尝。”
郁灯泠垂眸看着那半颗丸子,又看了看剩下的另外半颗。
薄朔雪笑道:“放心,那半我吃。”
郁灯泠这才张口,将薄朔雪的筷子尖含进嘴里。
薄朔雪收回筷子,看着上面的水迹,面膛有些薄红。
低声地问:“甜么?”
郁灯泠咀嚼了一会儿,咽下去。
尝不出什么味道。
郁灯泠摇摇头。
薄朔雪像是有些失落,但不至于沮丧,复又道:“多试试不同的食物,总能找到阿灯喜欢的。”
不是这个原因。
不管什么食物,她要蘸着薄朔雪的手指吃,才能吃出味道。
就跟上次那个果子一样。
郁灯泠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郁灯泠双眸平静地想着。那话本上说,要相濡以沫,才算真的侍寝。
郁灯泠又看向薄朔雪的嘴唇。
薄朔雪已经低头夹上了另外半颗丸子,没蘸酱直接放进口中,尝了尝:“还算美……”
说到一半,薄朔雪话音顿住。
他的右侧手臂被人拉了拉,不自觉往右边倾倒下去些许,下一瞬,郁灯泠趴在他的肩膀上,直起身子靠了上来。
双唇相贴的瞬间,薄朔雪脑子里轰的一声。
郁灯泠舌尖撬开他的齿关,在里面浅浅勾缠逡巡了一下。
又尝到了,清晰的甜味。
郁灯泠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多品尝了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小灯:学到了很有用的知识▼-▼。
第44章 拂尘
双唇之间细腻紧密的触感像是化掉的奶糕流连在唇齿之间, 温热的唇瓣和舌头随着舔舐的动作越来越热,最后几乎烫得有些吓人。
陌生的肌肤触感彼此碰触着带来的是难以抵消的痒意,郁灯泠不适应地蹙了蹙眉, 慢慢松开,分开之前感觉到唇瓣上的湿热, 忍不住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这个动作勾得薄朔雪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次, 他伸手托住郁灯泠的面颊,垂头看下来。
那双仿佛总是盛满了阳光的凤眸此时欲色深沉,浓冶得难以化开。
薄朔雪喉结用力滚动, 哑声问:“故意吗?”
郁灯泠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回答, 薄朔雪已经低头再次印上郁灯泠的双唇。
他的力道是郁灯泠难以比拟的,她勾得浅,让人心痒,他却长驱直入,探索着越来越深,仿佛要将人吞吃下去。
郁灯泠被托着脸颊,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嘴巴都快要麻木了, 皱着眉伸手推他。
推了半天, 才松动一点, 薄朔雪面上酝酿着难以自抑的风暴,还要凑得更近, 郁灯泠飞快逃出来,又用上了旧招, 仰头看着他说:“嘴巴疼。”
每次喊疼他就会停的。
可这一次薄朔雪眸中的风云搅动得却更剧烈。
他缓缓抬手, 在郁灯泠被吸吮得滚热红肿的唇瓣上用力抹了一下, 又看向她因为方才呼吸不畅染上水意的黑眸。
这时候说疼,不像是警告,反而像是夸奖,或是藏着坏心眼的小钩子。
故意促得人心火更烈。
四周是微凉的轻风,灯宵宫的宫人侍立一旁,看到这一幕,都低下头不敢直视。
薄朔雪深深呼吸几个来回,终于勉强压抑住浑身的激动。
不知不觉时,他早已经面色通红。
连脖颈都已经红透。
薄朔雪垂眼看了看自己,面上闪过一丝窘迫。
伸手局促地调整了一番衣袍,微微弓着腰站起来。
“我……去、沐浴。”
嗯?
郁灯泠眨了眨眼。
饭还没吃,现在沐浴?
不过也可以理解。
话本子里狐妖侍寝之后,也都要沐浴,还常常是同昏君一起。
虽然她方才并没有要薄朔雪做到那一步,但毕竟薄朔雪喜好洁净,想要多沐浴几次,也实属正常。
想明白之后,郁灯泠淡定放他离开,并补充了一句:“嗯,下次一起。”
薄朔雪背影猛地一僵,接着更加快速地离开,脚步有些微的踉跄。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偶尔经过的鸟鸣。
一众仆婢都紧张得不敢抬眼,郁灯泠却泰然自若,还有闲心夹起一个丸子,悉心品尝。
郁灯泠双眼一亮。
真的很香。
她的失味症,好像好了。
薄朔雪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
他让下人提了几桶冷水来,快速冲了几遍。
这狼狈的姿态实在是明显得可恶,使他无法不顾仪容地继续待在长公主面前。
好不容易,总算平息了一些。
薄朔雪一边把自己擦干,一边呼出口气。
门外似乎有动静,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跑来。
“侯爷——”
“何事?”薄朔雪朝门边瞥去一眼。
小太监尖细道:“殿下还在院中。”
“嗯,她等了我一炷香了。”薄朔雪耳根薄红,低声问,“她让你来找我?”
“不是,”小太监害怕地说,“侯爷再不去,殿下要撑出毛病了。”
“?”
薄朔雪匆匆穿戴好,快步朝院子里走去。
就见小桌前围了好几个宫女,正在一齐替长公主烫煮食材,郁灯泠已经吃得直不起腰了,半躺半坐在藤椅上,时不时张下嘴,桌上两人份的食材已经少了大半。
薄朔雪吓了一跳。
赶紧过去道:“你们在做什么?”
宫女们畏缩地鞠躬,放下木筷退到一旁。
侯爷不在,谁敢劝阻殿下。
自然只能听从吩咐,一直不断地往锅里下菜。
薄朔雪叹了口气,他从未见过郁灯泠这般,担忧问:“阿灯怎么突然吃这么多?”
郁灯泠黑眸中多了一丝微芒,看着桌上的各色食物,神色似有探究。
“好吃。”
“好吃也不能……”薄朔雪顿了顿,惊讶地回过神来,“阿灯,果真喜欢?”
他从来不曾听郁灯泠主动对吃的感兴趣过,这还是第一次。
对于郁灯泠而言,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薄朔雪也跟着激动起来,不过高兴了一会儿,他又板着脸道:“那也不能吃这么多。损伤脾胃。”
郁灯泠摆摆手,不以为意:“仅此一次。”
她想放纵一次。
终于找回正常的味觉,当然想把这些年欠缺的都尝个遍。
听了这话,薄朔雪的忧虑被抚平,同郁灯泠约定道:“那便说好,以后不能这样。”
郁灯泠敷衍地点点头。
她终于有了“喜爱”之物。
哪怕只是一顿饭,但也足以让薄朔雪感到欣慰。
这件小事,却意味着长公主比先前多了些活气,不再心无挂碍,仿若随时可以飘散的尘烟。
薄朔雪胸臆之间如波涛起伏不定,欣悦之情难以言表。
踌躇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俯身在长公主额前轻轻吻了一下。
姿态亲昵而不旖旎,像在吻一朵初生的花,或是在祝福一个刚刚降世的婴孩。
郁灯泠被温热的唇瓣碰了碰,抬眼看他,略有不满。
“亲这里。”郁灯泠指着自己的嘴。
薄朔雪抿抿唇,嘴角边泛起一点笑弧,耳根通红地微微扭过脸去,假装没听见。
这种事,哪怕长公主要求,也不能随时随地做的。
长公主既应了以后不再胡吃海塞,薄朔雪心中放松下来,便只剩高兴。
这个锅子选得好。
薄朔雪吩咐下去,赏了许多的人,从准备食材的膳房,到服侍的宫人,各个全赏了一遍。
以长公主的名头赏了不算,还要用侯爷的私产再赏一遍。
灯宵宫里难得多了几分喜气。
下午薄朔雪放下奏折不管,专心地陪着郁灯泠消食,时不时喂一点山楂汤,帮助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