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重话?”
“就是让她不要管我,我是一个独立的人,跟她没有关系之类的,”严朝雨叹了口气,“你别骂我,当时就是没过脑子。”
“那你就这么去英国?不和你妈妈道个歉?”
严朝雨想了想,“不了,她会原谅我的。”
她说服了自己,心情很快就晴朗起来,“每次都这样,不到半个月,她就又会准备一桌子我爱吃的菜等我回家了。”
许唯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映出她的脸,以及她晦暗不明的表情。
真可悲,严朝雨毫不珍惜丢在一旁的,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
人各有命,许唯愈发相信这四个字。
“对了,我看到那个周暄的照片了,只比我想象得好一点点,”严朝雨没注意到许唯的表情变化,大咧咧地问她:“那天是谁去帮他相亲的?”
许唯回答:“谢砚宁。”
“啊?”
严朝雨差点从浴缸里站起来,她猛地起身,水哗啦作响,“谢砚宁?”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单纯惊讶,毕竟是谢砚宁嘛。”
许唯擦拭着台面上的水渍。
严朝雨继续说:“我和谢砚宁高中在同一个楼层,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很出名了,很多女生追他,不过他为人倒是挺清风朗月的,也没什么丑闻。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许唯微顿,“挺好的。”
“这么平淡的反应?你觉得他不帅?”
“帅啊,但和我有什么关系?”许唯说完又自顾自地摇头,轻笑道:“我俩不是一路人。”
“也是,你们两个……很不搭欸。”
“你和他挺搭的。”
不管是长相性格,还是家境。
许唯已经可以想象如果谢砚宁和严朝雨在一起了,两个人会手牵手到处欣赏风景享受美食,玩得乐不思蜀。
严朝雨挑眉耸肩,坏笑道:“我是可以接受的啦,谁会拒绝和帅哥谈恋爱呢?”
许唯无意识地拨弄起刚刚整理过一遍的化妆品。
“不过就算是谢砚宁,也不能动摇我不婚不育的决心,帅哥千千万,无所谓啦。”
许唯听完笑了笑。
“话真多,抓紧时间泡澡,都快十一点了。”她催促严朝雨。
她回书房写了一会儿报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才去洗澡。
躺到床上,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天的疲惫逐渐消散,被困意取代。
无意中拿起手机,她才发现谢砚宁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给她发了消息。
[许小姐,晚安。]
她看着这几个字,心突然颤了一下。
人总是不能免俗,纵是她这样心冷意冷的,也不会对谢砚宁的示好无动于衷。
湖畔小院的风景、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以及谢砚宁眉眼间的笑意,许唯若说完全无感,那是假话。
但成年人的心动大抵只是多巴胺分泌的结果,来得快去得也快。
思绪完全沉静下来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且不说谢砚宁只是觉得她有趣,就算真的对她有好感,又能持续几天呢?
唯一货真价实的只有她和百川集团的那份合同,借着和谢砚宁的关系,与百川达成长期的合作,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给谢砚宁回复了一个[晚安]。
想了想,又添了一个月亮的小符号。
本来想发表情包的,但她遗憾地发现她的表情包栏简直乏善可陈,除了几张新年鞭炮祝福,就是几张“辛苦了”、“谢谢”和“嗯嗯”。
正想着要不要给自己的表情包栏目添置一些内容时,谢砚宁又给她发了消息。
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小熊把月亮摘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许唯愣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作者有话说:
许唯:他好可爱
谢砚宁:她好可爱
第8章
生物钟使得许唯第二天依旧在七点半醒来。
严朝雨在客房里睡得昏天暗地,许唯没有去打扰她,独自去厨房做了早餐,给严朝雨留了一份。
她收拾好东西,穿好大衣,看了看时间便去上班了。
因为仓库延迟出货急需沟通,她脚不沾地忙了一上午,刚回办公室就接到她妈叶惠婷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打听买房的事。
“还没。”
许唯一上午都没喝上一口茶,现在腰酸背痛地坐下来,就听见叶惠婷语气责备地说:“你是不是忘了?”
“我这两天有点忙。”许唯喉咙干哑。
“你永远这么忙,一个销售小姐也不知道每天都忙些什么。”叶惠婷嘀咕了一句。
情绪一下子冲了上来,许唯厉声质问:“你刚刚说什么?”
叶惠婷也知道说错话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着急想知道情况,小唯,你人脉广,你有时间就帮我问问吧,行吗?”
许唯冷声讥讽:“我这个销售小姐的人脉你也看得上吗?”
“你这孩子为什么总是说话带刺?我到底欠你什么了?”叶惠婷抬高了嗓门。
平常若是和叶惠婷起争执,许唯都会漠然以对,她麻木甚至顺从,就像那天在家里,看到一桌海鲜,她也不会提出意见,只会找借口离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收不住脾气。
可能是太忙,精神耗尽,许唯连一点颜面都不想顾及,只觉得满心烦躁,她揉了揉眉心,“说话带刺是你,如果看不起我的职业,就不要托我办事,我也不欠你什么。”
叶惠婷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许唯已经用前几年昼夜不分赚来的钱还了。
“你——”叶惠婷被许唯吓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房子的事我会帮你问的。”
许唯挂了电话,她躺倒在办公椅中,心力交瘁。
许唯最近时常感觉到浑身不适,失眠盗汗,胸部还有些微的胀痛,即使在工作状态中,疲乏也如潮水一轮又一轮地袭来。
她严重怀疑这是她的身体在敲警钟。
是因为前几年太辛苦,早早地把身体亏空了吗?
她大二那年就进了盛风,当时只是勤工俭学,在盛风最底层帮着发传单印材料,后来她意识到只有做销售,做只针对大客户的顾问式销售,甚至是金牌销售,她才能赚到钱。
所以她把学业外的一切时间都献给了销售工作,一开始是帮着跑腿,后来慢慢接触客户,一点一点积累客源和人脉,最后一毕业,她就直接和盛风签了劳动合同。
那时候她少眠少休,上一秒还在公司里写报告,下一秒已经在去客户公司的出租车上。她晕车得厉害,只能握着一盒陈皮糖,一边忍着反胃,一边看准备好的稿子。
刚开始的那几年是真的累,许唯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一场噩梦。
梦里她都是孤军奋战,叶惠婷怎么还能质问她:“我欠你什么?”
许唯苦笑,也许是不欠的,也许是她想要得太多,也许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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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过来敲门,说老家有急事,想请五天的假。
许唯也没有多问,接过请假单签了名,助理歉疚地说:“仓库对接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小王帮我做了,就是周二陪您去百川签合同的事——”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
助理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家在屏州,离桐江还挺远的。”
助理没想到许唯记得这么清楚,有些惊讶,“是,挺远的,坐高铁也要四个多小时……我父亲他身体不太好。”
“嗯,回去多陪陪他,公司的事情不用太担心。”
“谢谢许总。”
助理退了出去,回到工位上小声对同事说:“其实许总人挺好的。”
同事不以为然。
助理十分不解,“你干嘛这个表情?”
同事凑到助理耳边,小声说:“你知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哪儿?”
“严董的房子里。”
助理大惊,同事朝她了然一笑,“懂了吧?”
助理望向许唯办公室的门,墨色的隔断玻璃门和许唯给人的感觉很相似,她随和大方,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同时又深不见底,无法窥见半点真心。
忙完手头上的急事,许唯提前了半个小时离开公司,去商场买了些零食和玩具,然后开车到一个离市中心很远的住宅区。
三幢十三楼,那是苏桐的家,为了一个项目,许唯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苏桐了,最近心情郁躁,她觉得自己需要和苏桐聊聊天。
苏桐是许唯的高中学姐,比她大两岁。
高三那年寒假,毕业生们回母校宣讲,苏桐作为优秀生代表最先发言,她侃侃而谈的风采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其中就包括许唯。
后来许唯追随苏桐的脚步去了北方读大学,回到桐江工作后,偶然又在一次饭局中遇到,许唯主动搭话,两个人友谊才开始,随后一拍即合。
她打电话问苏桐:“在家吧?”
“在,你要来吗?我正好煲了鸡汤。”
苏桐的声音温柔依旧,许唯一听,心就安定下来。
“我已经到楼下了。”
许唯往楼道的方向走,苏桐在楼上帮她按电梯,见面时苏桐朝她笑了笑,嗔怪地说:“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许唯阔绰地把礼物塞到苏桐手上,说:“给哆咪买的。”
哆咪是苏桐的女儿,才一岁半,苏桐离异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
苏桐的家里有些乱,卫生间门口的木地板全被翻了起来,许唯怔住,“怎么回事?”
“浴室漏水,要重新弄一下。”
“这房子不是才装修完没多久吗?”许唯换了拖鞋。
“装修装修,装了还得修,”苏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把许唯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带着许唯走到客厅的儿童围栏里,“将就一下吧,你陪哆咪,我去给你盛鸡汤。”
围栏里穿着黄色连体服的哆咪一看到许唯就兴奋起来,眼睛睁得圆溜溜,
“哆咪,姨姨来了,”许唯把白嫩的小奶团子抱在怀里,“哆咪,想不想姨姨?”
哆咪磕磕巴巴地说着“想姨姨”。
许唯闻着小家伙身上的奶味,时不时捏捏她的小手小脚,“姨姨给哆咪买了好多玩具呀,哆咪来看。”
苏桐走过来,把鸡汤送到许唯手里,“我妈给我买了两只乌骨鸡,我本来想着另一只留给你的,谁知道馋猫闻着味就上门了。”
许唯笑着接过汤碗。
“小唯,你脸色不太好。”苏桐突然说。
许唯僵了僵,下意识低头,“最近是不太舒服,而且胸口有点疼,等过几天闲下来我去医院查一下。”
“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许唯喝了口汤,暖意流遍全身,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她笑着说:“比起前几年已经好多了。”
她一边喝汤一边陪哆咪玩玩具,过了一会儿抬头问苏桐:“我记得你有一个朋友对房产市场很了解,你能帮我问问桐江小学附近有哪些小区值得买吗?”
“桐江小学?你问这个干嘛?”
“我妈要帮小优买房。”
“为什么指定是桐江小学?”
“她想让小优读桐江师范,出来之后去桐江小学教书,先把房子买下来,将来小优一工作就能住新房。”
苏桐盘腿坐下来,冷笑道:“还没高考,就想到这么远的事了,他们买房用你的钱?”
“三年前累死累活存了一百多万,都给他们了,还了他们的恩情,这钱怎么用的我没管,也懒得管,他们想怎么就怎么吧。”
“恩情……”苏桐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摇着头说:“你还是太心软了。”
许唯远不如苏桐决绝。
苏桐的丈夫孕期出轨,苏桐刚出月子就发现了端倪,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深夜直奔酒店把两人捉奸在床,拍了照片,留了证据,逼得她丈夫净身出户。
领离婚证那天是个雪天,苏桐的母亲陪着她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前夫狼狈的背影走入雪中,苏桐忍着眼泪,想着家中襁褓里的婴孩,她说:“我不后悔。”
苏桐的母亲拍拍苏桐的后背,安慰道:“你做得对,底线就是底线,不能让步。别怕,爸爸妈妈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