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衡皱了皱眉,适才救人被石头划破的豁口此刻沾了水,刺痛感传来。
他暗想不妙,也不知云烟有无擦伤,他加快前行的脚步。
云烟双手脱力,脑袋略微发昏,整个人倚在莫衡肩上,失了知觉。
走着走着,莫衡眼尖看见前方藤条掩盖下有一山洞,可避雨。
他感到背上人紧紧靠在自己背上,素来桀骜的眉眼温和下来,走的每一步更沉稳,唯恐颠到云烟。
似乎过去了很久,云烟感到身体冰火两重天,口干舌燥,头也疼的很。
好像有人拧了块布放在额前,冰冰凉凉很是舒服。云烟睁开眼,见自己身处一山洞,地面燃气篝火,红衣公子举着一根木头,上头串着什么东西在烤着。
“醒了,适才你发热,晕了过去。”莫衡注意这边动静,撕下一块烤鹿腿便递了过去。
今日下午未用什么,腹内早就空空如也,云烟捂着肚子不想让它叫出声。
鹿腿烤的金黄,泛着油光也不显的油腻,云烟小声道谢后接过。张开樱桃檀口吃了起来,风卷残云却吃相斯文。
不一会儿,她舔着骨头,肉渣也吃的干干净净。篝火摇曳,芙蕖般的脸庞微红,莫衡一眨不眨的看着。
见状,顺势递上另一块肉。云烟一双白嫩嫩的手快速接过,咬上一口才觉得自己是否过于能吃了,有损世家贵女形象。
莫衡看着她迟疑,面颊羞红,心下了然。笑着问道:“可还吃的下?你的少才这般瘦。我同你一般大时,可吃下三条鹿腿!”
黑夜中,明晃晃竖着三根指头。
作者有话说:
齐小王爷开始骗人了
第十七章 想他
云烟看着那三根指头,心下佩服。自己还没见过这样能吃的世家公子。看着咬过一口的肉,心下不舍,闭着眼递了过去。
莫衡不知发生了何事,迟疑片刻,没伸手接过,反问道:“可是味道不好?”“不,公子救了我,我不忍心让你饿着肚子。”云烟仍旧闭着眼,鼻间闻着诱人的香味,吞了吞口水,用劲说道。
他没想到云烟是这样想的,大笑出了声。眼前人眉眼精致,红衣似火,纵使衣裳污泥点点,乌发中还插了几根杂草,也难掩风流。
“阮小姐多虑了,我有这些足矣。”莫衡如玉的指节推过云烟举着的烤肉,倚在石壁上,望着外头雨意阑珊。
阮阮两字在口边绕了一圈,又落回肚中。他想起了经年往事,昔日在镇北侯府,自己与大哥裴伯父在练武场上比划,那裴三摆着小短腿扎马步,边上总有个小团子口齿不清喊加油。
她小时候也喜欢央着自己抱她。
莫衡曲起一腿,一手放在膝上,感受晚夜凉风带来冷雨,尽数打在脸上。
那年风波起,该走的人都走了,再也回不去了。
也罢,她不记得也好,便不会如自己这般痛!
远方隐约传来大声喊叫,“小王爷——,阮小姐——,你们听见了吗!你们在哪?”原来侍卫依循蛛丝马迹寻到这处,两人得救了。
看着两人完好无损,领头那侍卫大松一口气。吩咐赶紧带人回去,一通折腾,天已蒙蒙亮起。
听着医女说自己无大碍,修养些时日便可,白芍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云烟无力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正午时分,听着外头传来消息。说是一马奴弄错了饲料,混进了三枝九叶草,已将其杖毙。
据闻,圣上闻言秋猎出了如此大纰漏,震怒!是燕王揽下此事,全权处理。
云烟命白芍收好御赐的各种补品药材,谢圣上隆恩。心下却对此事有些疑惑,怎么如此巧合?旁的马都没吃上那什么草,就自己的马儿格外贪吃!真是奇怪。
莫衡裸着背,任小厮章保给他上药。听闻此事皆由一个马奴引起,嗤笑出声,自己这位二表哥真是办的一手好案,欲盖弥彰的样子真是可笑!
他直起身,披上外袍,眉眼清冷但难掩魅惑。“查,命人暗中重查此事。”章保得令退下。
人人都知道镇北侯府账内裴世子此次因公事没来,住着的是远房的表小姐。
这位表小姐似乎身体不太好,很少出来,也没骑上马去围场打过猎。就算偶尔出来,也是腿软走不上几步的样子。
秋菊也觉得甚是奇怪,每晚守夜都睡得特别沉,第二日总也醒不过来。自然也错过了账内每晚娇喘阵阵,燕王每日都来,天破晓后又走。
秋猎结束,沈紫玉得到命令归府途中从大街驶过救下一卖身葬父的女子,受作丫鬟。往后往外传送消息皆通过她手。
事成之后,她想要的荣华富贵皆可得。否则,这副残花败柳之躯,什么也不到。
她暗暗发恨,马车行着行着停了下来,便听着前头马夫叩门高声说道:“表小姐,这前边有个卖身葬父的,引的路人争相看热闹,堵住了去路,是否要绕路?”
她撩开帘子,确有一女子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裳跪在路边,此刻看见一马车华丽,停在路边。更是失声痛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上前,“小姐,你行行好,帮帮我,我给你做牛做马都使得。”
边上有人大声阻止,“可别听她的,这就是个骗子!谁家卖身葬父要五十两银子。”沈紫玉敛下眉目,往下丢了银子,看着底下人感激涕零的道谢,“小姐,你真是个好人,顶好的人。”让人将她带回府中。
云烟临行前去和莫衡道了谢,出来的晚了些。这会儿听着前方热闹非常,让白芍看了看发生了什么?
路上拥堵散开,来来往往都是人,随便一打听便知。
白芍跑回马车上,一甩帕子愤愤的说:“是裴世子府内寄居的表小姐,买了个卖身葬父的丫鬟回去。现下,大家都夸她菩萨心肠呢!”
云烟闻言晃了晃神,秋猎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加上之前自己与人怄气,竟是许久未见到人了。
她失神地盯着腰间同心环玉佩,无意识说道:“她倒是心善。”
马车一路行驶,銮铃轻响。云烟看着闷闷不乐,一路沉默不语。
回到府内,迎着亲娘的热烈拥抱。“我的乖乖,我的心头肉,怎么回了这临安这般多灾多难!”看着娘亲抹着眼泪,她无奈地笑笑,故作娇俏的说道:“娘,我没事,大夫都说了皮外伤,修养些时日便好了。”
阮夫人搂住云烟的头,失声痛哭:“怎么会没事?!那坠马岂是闹着玩的?可怜我儿这一趟出去,都瘦了两圈。”
吩咐身边大丫鬟传令下去,每日大厨房都炖药膳,燕窝,送去衡芜院。
云烟摸了摸自己的了脸颊,觉得瘦了些也好。毕竟自己过于丰腴,总有人碍着家世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的讨论她都知道。
想到吃食,她灵光一动。摇着阮夫人的手臂说:“娘,你把你身边的南竹姐姐借我几天,我想吃她做的枣泥山药糕了。”
“我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借你借你,你高兴便好!”阮夫人宠溺的说,对边上大丫鬟挥了挥手。
一面容清秀,三十岁上下大丫鬟打扮的女子上前行礼:“能得小姐喜欢,是奴婢的福气。”
“南竹姐姐可别这么说,我这回可要你帮大忙。”云烟扶起她。
南竹是阮夫人陪嫁,这么些年许配给夫人名下铺面一账房仍旧在府里伺候着,算是看着云烟长大。
回了院子后,她想等过段时日修养好后,带上南竹做的糕点去府上寻他。既山不就人,那就我来就山。
几日来都未休息好,她上榻饮过药后便沉沉睡去。
裴十安在书房理了理近日来收集到的证据,听见外头通报,以为表妹又派人来送吃食了。
他眸里一丝不耐闪过,放下手中信件,说了声:“进。”沉沉的脚步声响起,他抬头看不是自己拨去落雪院的秋菊,皱了皱眉。
暗一领会,上前一步扬声问道:“你是哪的?以前怎的没见过。”
那人颤抖着双手,捧着一青花描边汤盆,说道:“我,不,奴婢是表小姐路边救下的,她与了奴婢葬父的银子。”
裴十安面上无变化,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颔首示意。暗一上前接过汤盆。裴十安继续拿起信纸用狼毫批复,温声说道:“替我谢过你家小姐,但入了秋,天气渐冷,日后不必如此麻烦。”
那人仍杵在书房,暗一暗想这什么人,表小姐什么破烂都往府里捡。赶忙说道:“既无事,你便退下。”
那形容枯槁的妇人闻言,愣了愣,行了一不伦不类的礼后告退。她一边退出去,一边想日后如何能潜入这里。
回到落雪院廊下,秋菊高昂下巴,“哟,回来了呢!”
正因自己与那表小姐近日在房中商量事,单独处了许久。这丫鬟心生嫉妒便推脱自己有事,让自己去书房送吃食,所幸这一遭没出什么意外。
她低眉顺眼的回答:“秋菊姑娘,我回来了,世子是很好的人。”秋菊闻言,攥了攥拳头,这人总是这样,一棒子打不出个pi.
她跺了跺脚,剜了她一眼,愤愤地走了。那妇人隐于廊柱下,暗暗地想这眼皮子浅的玩意儿,若不是裴三亲自拨到这院中,早就被自己做掉了。哪来的命上蹿下跳?
裴三处理好信件,揉了揉眉头,看着那盆鸡汤,想起云烟素来爱吃。听说这次秋猎她受了惊,他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
“主子,那这汤?”刚问出口,暗一便后悔了,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子。眼前人闻言,转过身子,眸色冷冷,说了句赏了,便头也不回出了门。
他骑一快马,上东来顺买了一溜招牌菜,吩咐店家快些。
几刻钟后,拿了食盒便策马而去,白衣胜雪,引人侧目。莫衡从顶楼探出头,正巧见到那贯来爱装模作样的人骑着马儿,往东街去。
他眯了眯眸子,一手撑头看着,直至那人拐弯消失在视线里。
阮府里云烟刚醒,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恍恍惚惚便听闻裴世子来了府上,请求见自己,问见还是不见?
“什么”云烟睁大美目,看着绿寇一脸认真不像作假。“快,快请进来。”她赶忙下床,伸出脚去够床边的绣鞋。
来人却很快,她刚伸出脚便走了进来。
她羞红了脸,将脚藏在被子下,俏声叫道:“十安哥哥”。裴十安却是什么都看到了,白色的罗袜半褪,小巧白嫩的足抬起,轻勾榻边绣鞋,也勾起他的心。
听闻小姑娘伤着了腿,他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说道:“坐好,不要乱动,我帮你拿。”
云烟看着面前人清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本该执枪握笔的手此刻拿着自己的绣花鞋。她拉起被子捂住脸,任由脸庞在被子里烧红滚烫。
“好了,快出来穿上鞋,我买了东来顺的膳食,你最是爱吃”温润的声音汩汩流进人心尖。听着吃的,云烟的小脑瓜动了动。
作者有话说:
裴十安:你要原谅我
第十八章 温存
裴十安看着锦被中的小姑娘动了动,心下暗笑,继续说道:“店家说今日的烧鹅卖的快,只剩下半份,你不起来,那我便先吃了。”
说完佯装转身朝那桌边走去,“等等,我起的,我现在就起来。”云烟钻出被子赶忙叫道。钻出被子后,却看见他坐在榻边,眼角眉梢挂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眼波温柔,似骊山泉水般温暖,裹袭全身,阮云烟就是这样在一次次对视中捧上整颗心。甘之如饴,纵使前路不明朗也心甘情愿。
她晓得自己被耍了,小脸爆红,不情不愿伸出脚。
裴十安弯下腰,一手握住那足,另一手套进绣鞋。手里绵软感觉真切,方觉姑娘的脚一掌可握。他扯好云烟的襦裙下摆,扶着她走到桌边。
云烟兴冲冲坐下,刚想打开食盒,却发现双手仍裹着纱布。两手抬起,在空气中停留数秒,又放下,尴尬的笑了笑,自己怎么忘记了这茬。
刚刚躲在被子里未发现,这会看着裹成粽子的两手,他皱起眉头拉起她的手腕细细打量,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焦急问:“手怎么了?”
云烟抬眼看面前人担忧的脸庞,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她感到缺失的那角心房被暖意渐渐填满。
绿蔻打开门进来便是这幅场面,美人如画,公子如玉。
她硬着头皮说道:“小姐,您该换药了。孔医师说一日换三次,这个时辰该换了。”裴十安接过白瓷罐子,将一沓新的纱布放在桌上。
“是,奴婢先告退。”绿蔻快步退了出去,顺带拉上房门。
裴十安似安抚,柔声说道:“把手给我。”云烟乖乖的伸出两爪子,看眼前人拿起剪子剪开纱布,往手心上取药,再涂至自己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