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奈桃何
奈桃何  发于:2022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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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您别气坏了身子,当时事情急迫,奴婢未曾想清。但现下仔细想来,那时偷荷包的贼故意引着奴婢往福山去,叫我能看见与先夫人生的那般相似的柳云芝,这不像是巧合。”
  听了高嬷嬷的话,气的头疼的高敏按着额头,好一会儿抬眸。
  当时柳海只给了五日的时间,若是找不到柳云芝,就得烟儿出嫁。
  好不容易养了个要登枝的凤雏,怎么愿意将女儿舍出去。
  高敏死死的抓着桌角,身子前倾,秋水般的眸子像是落了一潭子的枫叶,红的着了火。
  她骨节泛白,死死的盯着高嬷嬷。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全是柳云芝故意做了个局?”
  高嬷嬷不敢这般说,“夫人,奴婢昨夜教了她一夜,瞧着的都是傻里傻气。人怎么能一夜之间,就换了?奴婢猜测,那柳云芝是装的。”
  谁说不是,高敏眯着眼,满是戾气。
  为何装,不就是想故意引她知道,好让她能名正言顺进柳家大门。
  她这会儿气消了,好整以暇,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低眉问高嬷嬷,“你说她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说到后来,愈发轻。
  柳云芝是为了什么?
  要夺回柳家的一切?
  她也配?
  对外说是在别庄养病,实际早就因大火失踪了两年,这两年她不管是发生了什么,总归是名声不行了。
  她想当螳螂,殊不知自己才是黄雀。
  歇了气,高敏挥了挥手,高嬷嬷立即从地上爬起。
  “你,现在就去查查清楚,这些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高嬷嬷应声,转头要走被高敏拉了回来,“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这几日叫人留心着外头的事情。柳云芝替嫁的事,暂不能传到顾寒的耳朵里。他中意我们家烟儿,是冲着她才不愿退亲的,要是知道我们把……”
  后头的话没说,但高嬷嬷也都听明白了。
  她出去时带上门,正巧遇到柳烟儿回来。
  瞧着气呼呼的,像是受了天大的气。
  在外立足片刻,听到里头在说及笄宴,高嬷嬷这才想起,过三日就是姑娘的及笄宴。
  而这柳云芝不知怎么哄得老爷愿意替她补办,借着姑娘的福面硬是蹭一蹭。
  真是不要脸。
  她骂着离开。
  梨榕院
  “姑娘,这些都是夫人院里送来的。”青衣的婢子捧着金丝银线绣的衣裳,柳云芝伸手抚过,这是苏南最最有名的金陵缎,一寸一金,绣的是合欢花,针脚细。
  这般富贵的料子,就是侯府也不常用。
  是用不起?
  当然不是,而是这料子大红大绿,堆砌的都是富贵,却没一点美意。
  俗气。
  柳云芝想起前世,高敏也是送了这么一套。她相貌丑,身瘦如柴,穿上像是病恹恹的瘦公鸡。
  她扯着唇,“好料子,先放到一边吧。”
  转头看向另一件青绿色的荷叶衫,素雅干净不张扬。
  首饰什么的也都有,但算不得名贵精致。
  她兴致缺缺,“都先收着,也替我谢谢夫人。”
  小婢女点点头。
  外头的粗使打扫,互相咬着耳朵,新冒出来的大姑娘看着气质不错,可惜那张脸实在比不上二姑娘。
  嬉闹的声传了过来,被指来伺候柳云芝的小梨,嘟着嘴,极不高兴的说道:“姑娘,你都不生气吗?”
  柳云芝对着铜镜,窗外是一株梅。
  梅花已落尽,生了些嫩绿的芽叶。
  窗框着,像是一幅画。
  她手中的檀木梳一下一下的顺着乌发,两年都是做男儿,她早已忘记怎么梳妆。“小梨,你替我梳吧。他们说的也不是假话,确实我的容貌不及二妹妹。”
  小梨温柔的梳着,她手巧,很快就梳了偏髻。
  左脸的红痕被脂粉遮了一层,不仔细瞧,像是在脸颊落了腮红。
  簪上一支精巧的银簪子,做的是桃花的式样。
  柳云芝摇摇头,取了支掐金丝芍药步摇,倒算不上华贵,但能将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那一头乌发上。小梨第一眼见到姑娘,就觉得她眉眼温柔清丽。
  就是胎记大了些,碍了眼。
  但稍一打扮,姑娘哪比不过二姑娘了。
  要她说,没了胎记,姑娘才是这衡都第一美人。
  她心中怎么想,也老实的说。
  柳云芝听了笑笑,将那支步摇放下。
  “做美人有什么用,”她轻轻的说,“美人从来都是男人的附庸,古往今来,被安上美人的女子几个有好下场的。”
  “姑娘,你怎么这般说。”
  小梨还要说两句,柳云芝打断了她,“换个发型吧。”
  拗不过,只能换了个普通的发髻。
  上头是朵小翠石花簪,清雅好看。
  素脸的红痕有半个拳头大,柳云芝却丝毫不在意,还让小梨将额前的头发都梳了上去。
  她不明白,“姑娘,刚刚那样才好看。”
  铜镜中的人抚着胎记,这张脸太久没看,一时还有些看不惯了。
  午后一过,高敏便派人来请。
  “还请大姑娘快些。”
  高嬷嬷在日头底下等了好一会儿,背脊一溜的汗。
  里头的门还没打开,她皱起眉,正好看见小梨走出门来。
  她立即上去,气道:“你们大姑娘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如此怠慢夫人。这都多久了,还不赶紧出来。”
  小梨:“嬷嬷,您别急。姑娘不巧湿了衣裳,现正换着。毕竟是去见夫人,总不能失了体面。”
  刁嘴奴才,高嬷嬷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却不敢再催。
  千等万等,柳云芝推门出来。
  “大姑娘做事可真是精细,足足叫我等了半个时辰。”
  柳云芝浅笑,“是云芝的不是,叫嬷嬷久等了。只是这身上衣服,发髻,鞋袜不比我在外这般简单。穿着复杂,我实在不会。”
  “也难怪。”高嬷嬷不与多说,忙带了人去见高敏。
  沉香院外头是些梨花,白如雪,清香扑鼻。
  柳烟儿左右摇着头,书里的字一个都瞧不进去。
  她探头,唤了声碧落。
  “你说,娘亲请柳云芝来做什么?”
  再过三日,及笄过了,顾寒怕就要来提亲了。
  她心中着急,抓着碧落的手腕要去听墙角。
  碧落赶紧拦住,“姑娘,夫人说了,你须在屋内将这本诗词看完。”
  “看什么看,这些日子烦的紧。爹娘说是说帮着我,叫我不用嫁给顾寒。可今日又应允了柳云芝补办及笄宴,这不就是叫大家都知道柳家多了个姑娘。到时,顾寒要是察觉了,还不是我嫁。”
  “我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怎么可能嫁一个武夫。不行,碧落,我总觉得心内不安。你替我去看看,娘是怎么打算的。”
  她也要为自己做打算了,“碧落,你回来。”
  想起圣女像前飘来的小像,柳烟儿眉梢都带着喜意。
  “叫人听着就行,你先替我去问,衡都哪儿傍水的杨柳多。”
  她的郎君该就在那儿等着。
  院门开了,梨花随着风掉落,日头晒在青石板上,踏上这里的那一刻,柳云芝背脊发寒。
  上辈子,她在这被赶了出去,受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她的目光转向正堂,贤淑静良四个大字叫柳云芝冷笑。
  真是叫人生笑,高敏配吗。
  她害了娘亲,害了自己,这仇她要报!
  “是大姑娘来了?”
  高嬷嬷将人快快引进,一身月白纱裙的高敏梳着溜光的头,发髻之上满是金翠,她生就娇媚样,再怎么端庄,也一副小家子气。
  柳云芝行礼,“见过母亲。”
  “快来快来,我的好孩子。怎么还叫的那么生疏,你是真忘了还是生气姨母没有早些把你找回来?”
  “云芝没有这个意思。”柳云芝看她做戏,不着痕迹的将嘲笑隐下。
  高敏落下眼泪,湿了帕子。
  “瞧你说话如此冷,定是怪罪姨母。”她起身来握住了柳云芝的手腕,声声如泣,“都怪我,是姨母的不对,当年你爹要把你赶去庄子,我就该拼死把你留在家里。谁能想到,外庄竟会走水,叫你失落在外多年。”
  手上的温热让柳云芝不喜,但还是陪着做戏。
  “姨母说什么呢,世事无常,火又不是你放的。”
  高敏的手一顿,眼神示意,高嬷嬷立即将人都遣了出去。
  柳云芝冷脸看着,高敏原本温柔的面庞变了副样子。
  她转身坐在高椅上,一双眸子冷如寒铁。
  “柳云芝,你别在这和我拿乔,算起来,要不是我,你根本入不了柳家的门。”
 
 
第38章 大闹笄礼
  高敏撕破脸皮,不愿再和柳云芝装。
  说完这句话,一双眸子就死死盯着下头站着的人。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若是没有我,‘柳云芝’还轮不到你当。”她是真的柳云芝不假,但自己也能叫她变成假的柳云芝。
  当以为是进了柳府,得了柳海几分好颜色,就真把自己当嫡长女了?
  柳云芝倒是也不气,她寻了个位置,直接坐下。
  气的高敏是火烧头发,却也无可奈何,怕隔墙有耳,只能压着怒气。
  “姨母说的也是,要不是你,我还是个小乞丐。”柳云芝混不吝的将手放在脖后,晃了晃头,用手掌撑着半边脸,戏谑的看着高敏,“我是算不得什么东西,但姨母……不,柳夫人就是好人了?你找我假冒柳家长女柳云芝,不是顾柳两家结亲,你不愿柳烟儿嫁,这才找人来替。”
  高敏:“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柳云芝往后一仰,行动风流不羁,“哦?原来不是为了这个,难不成是隐瞒你管事不力,残害嫡女的真相。”
  “贱人,你给我闭嘴。”
  这小乞丐,到底知道些什么。

  是高嬷嬷说的?不可能,她跟着自己十数年,绝不会背叛自己和别人嚼舌根。
  她提了提神,“你到底是谁,都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流言。”
  “是不是流言,夫人自己心里知道。”
  安平县别庄生火,确实不是她干的。
  但她那时是当家主母,柳云芝被赶去乡下也是她专办的。柳海如今见她不爽,要是被得知别庄曾出了这样的事,怕是家都不让管了。
  不行,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可不能坏在“柳云芝”的身上。
  更何况,这还是自己请回来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高敏落目在柳云芝身上,她如今也分不清了,朱红砂确实是在眼前人的脸上,她可以肯定这是柳云芝。
  但为何柳云芝像是失了记忆一般。
  她攥着袖角,让自己冷静下来。
  柳云芝眸光如芒,嘲笑一闪而过。
  高敏想拿捏自己,以为自己是那黄雀。
  “我想要……”她挑高眉,不客气的吃了桌上糕点,说话轻慢,“我从小父母双亡,在村里时,总爱爬墙头听先生讲书念理。可惜没福气念书,最后成了乞丐。夫人,我想要的不多,‘柳云芝’该有的,我都要。”
  “母亲,”柳云芝慢悠悠的说,“云芝不曾有过爹娘疼,今儿进了柳府,就把你当成亲娘看,你看好?”
  亲娘两个字被咬的极重。
  像是狼咬到了猎物,一丝也不能从牙缝里放出去。
  高敏听得心惊,还要说什么,柳云芝起身告退。
  走到门边,忽然回眸,“对了,母亲,您送来的首饰太过素雅,我不太喜欢。”
  等人走了,高嬷嬷进屋。
  站在外头,该听的话她一字没漏。
  急忙进来,连问道:“夫人,这小乞丐实在目中无人,怎么可以这样威胁您。”
  原先还气的高敏此时却笑出了声,高嬷嬷不明。
  “夫人,您笑什么?”
  “蠢货。”高敏斜睨了一眼,经此一事,她算是知道柳云芝忘记了自己的身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小乞丐呢。“叫你查的事可都查到了?”
  高嬷嬷点头,“是个孤苦无依的,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奴婢还是去瓦舍里,从一些伎人乞丐的嘴里得知,这小贱人是外乡人,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但在城中一直被打这才到了福山乞讨。至于那个贼,奴婢没有找到人,目前也不清楚是不是柳云芝指使的。”
  “就算是也无所谓了,那个柳云芝根本就是个贪财草包,算不得什么。”高敏轻笑,但想起什么,又重重的压下眉头,“但这乞丐是从哪里知道安平县别庄火灾的事情,高嬷嬷,你替我去那边问问,是不是有些个不长眼的奴才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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