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世她的遭遇,柳云芝心内柔软,她安慰着:“别怕,三公主。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身后小声的呜咽和无助的话语犹如海浪,拍到了柳云芝的耳畔。
“那你想想办法,本公主还没有嫁给谢栾哥哥,不可以死的。”
“呜呜呜,怎么办啊。”
眼见着那两个恶人就要过来,她忍不住哭了出来,或许是看到了前路无光,知道了自己真的将要赴死。
李婉原先的镇定全都消失,她就像是无助的浮萍。
柳云芝护着她,抬头看着她落泪,伸手将她冰冷的柔夷包住,将身上的温暖阵阵送到了李婉的身上。
柳云芝还有底牌,她的灵泉可以解毒,还能白骨生肉。
只要有一口气,就可以救回来。
眼见着车夫逼近,她冷静的说道:“三公主,我还有个主意能给我们一线生机。”
要是真如她所猜的,张姑是云贵妃的人。知道李婉的身份,一定会手下留情。
她们的交头接耳,越发让张姑觉得生气。
“张福,你还犹豫什么,快点把人给我抓过来。”张福手中的刀寒光阵阵,听到这话,脚下更快。
张姑扫了一圈,满意的想着:这地方,最适合杀人埋尸。到时,再安排人将脏水泼到谢栾身上,他就是跳进黄河都别想洗干净。到时候做完这些事情,自己就和主子告老,回乡带孙子去。
这里的水太浑了,她呆的越久,离死越近。
张福应声,狞笑着走近。
还未走到,纤细如兰的女子躲在一个黑衣小丫头身后。
她瞪着大眼,而身前的人却挺着胸膛,一身破旧的白裳在寒风下烈烈作响。
“给我让开。”
张福伸手,要把人拽开。
柳云芝没动。
“找死。”他露出自己的刀刃,月光下,仿佛是吃人的野兽。
锋利的犬牙对着柳云芝,她反倒一点也不害怕。
“住手!”
李婉咬着唇,即使害怕,也为了柳云芝上前一步,“你们!你们不可以杀我!”
“你算什么东西!”张福冷笑两声,他把手里的刀甩了甩。
眼见刀要落下,柳云芝急忙将人拉后。
“这是大越的三公主!”
“什么三公主,公主都在宫里,怎么会在这里。”
寒光一闪,李婉闭上了眼。
但疼痛没有来,张福被急匆匆赶来的张姑一把拽到后面。
张姑老眼昏花,此时根本认不出李婉的容貌,但怕真的是,还是将一张恶毒的脸凑近。
李婉有些厌恶,身子后仰,借着灯笼的光,张姑瞧见了张素净的小脸,两颊凹瘦,眼底青黑,发帘乌黑发油,一缕一缕垂下犹如柳树枝条。
好像是和主子有些像。
她不确定的皱起眉,“你们想胡诌?三公主这会儿应该是在公主府里,怎么会来这里。”
“这世间相似的人多的去了,你怎么证明你就是?”
李婉心一提,她出来时什么都没带。唯一的金簪,也被那些人搜罗走。
她心中发气,紧紧拽着柳云芝的衣服,却不敢言语。
见她说不出话,张姑眉一挑,“假冒公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先拿那两个开刀。”
张福撸起袖子,大冷的天,他额头上全是汗水,但听到这话,兴奋的舔了下上牙。
山坡前悬空,两边是密林,隐约还可以听到恶狼的声音,唯一的路就是她们来时的路。
她们如今根本不能逃。
柳云芝暗暗续着灵泉,手心虚握,只要刀下来,她就用泉水快速捂住伤口。
大刀闪过银光,如同蛇,锐利寒冷。
她紧紧闭着眼,却听得“嗖”的一声。眼前的男人闷哼一声,忽然背部着地。
张福瞪着大眼,不甘的松开了刀柄。
他死了。
被一支羽箭贯穿了喉间。
柳云芝呆愣的看着,刚刚的箭矢就在她眼前一寸的地方。
事有变故,这支羽箭从哪来的都不知道。
李婉吓傻了,紧紧抱着柳云芝。
“死……死人了。”
血流了一地,最后渗进了泥土里。
张姑呆愣片刻,大掌一伸,直接往发愣的李婉抓去。
柳云芝要跑已经来不及,她们两个成了张姑的挡箭牌。
一众的女子蹲在地上,吓得惊叫。
“别叫了,你们谁再发出声音,我就毒死你们。”夜里视线不行,手里的灯笼也掉在地上,要是再被声音扰乱,死都怕是不知道怎么死。
她警惕地看着周围,带着人一同往马车移。
“你绑了当朝的三公主,是忤逆大罪。”
地上的碎石让张姑有些烦躁,听到这句话,她手上用了点力气,很快那细嫩的脖颈有了血痕。
李婉拉了拉她的手,示意柳云芝别再说了。
要是惹怒了人,真的会死的。
母妃说了,做人要能屈能伸。
好不容易到了马车,张姑靠在车壁,“她真的是三公主?”
如果真的是,那她真的就完了。
主子不仅不会放过她,就连她的家人也难逃一劫。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柳云芝云淡风轻,“如今已有人追来,你放了我们,至少还有一条活路。”
“说的好听,活路,谁给我?”刚刚那羽箭,是从密林而来,百里□□箭杀人,必定武艺高强。
柳云芝将头往后仰,避开了锋利的刀刃。
“我给你。”
她没有丝毫的害怕,李婉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她说,“你放了三公主,我跟着你走。”
“我会御术,而且是个不起眼的奴婢。他们不会管我死活,这样活路就给了你。”
“不可以。”李婉震惊,这是拿她的命换自己的。
张姑有些犹豫,柳云芝喝住还要继续说话的李婉,让她安静下来,“如果那些人是为了三公主来,你放了人,自然就不会再追着你。”
这个小丫头说的对,三公主她必须得放。
不过,不是现在。
她冷眼看着柳云芝,心如硬铁,“闭嘴,你们现在都跟我一起上去。”
又看了那边跪着抱成一团的官奴,这些都是没用的,果然御车还得交给那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
“你,叫什么?”
柳云芝抬起眸,“阿宋。”
这名字略微耳熟,张姑稍想,便记起了。
“你是王康今日带回来的那个小子?”想起自己的处境就是拜这个小东西所赐,张姑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杀了。
但还不是时候。
她解开两人的绳子,与李婉一起进了马车。
柳云芝小小的身子甚至连跳上去都费劲,但驾车的技术娴熟,让张姑有些惊讶。
这看着约莫十三四的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就在马车掉头离开,密林之中急匆匆的走出四五人。
正是谢栾。
看着一地的官奴,朱刚痛骂:“该死的,竟让人跑了。”
他手中的箭筒被愤怒的丢在地上,早知道刚刚就在树上,把那老奴也一并杀了再说。
朱刚说罢,翟娘子已经上前将那群哭泣的娘子都安慰好。
眼见马车远去,谢栾目光深邃,翟娘子安置好那些娘子,上前问道:“小侯爷,接下去怎么办?”
“闹大。”
“什么?”翟娘子一时听不清。
谢栾扯起嘴角,冷声:“她想闹大,那就闹大。我记得李况就在附近,你去告诉他,三公主被歹人劫持,往南去了。”
翟娘子顿时明白了,小侯爷是想反客为主!
第22章 生计
马车上,李婉坐立不安。
张姑毒蛇般的眼一直盯着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柳云芝就在外头,她只驾过四五次车。当年顾寒急病,夜里要请御医,但那时府内的马夫痢疾。之后,避免再遇见这样的事,她屈尊学了御术和马术。
不过,学成后,柳烟儿和顾寒丑事败露,也没了无用武之地。
没成想,竟用在这一刻。
夜黑,马前铃清脆渺远。
两侧的灯笼摇晃,风雨之中飘摇,就如人这一生。
她看着前方,思索接下去该怎么办。
从那支羽箭中,她认出了这是定远侯府的。
箭矢用的是铜,稍显钝圆。她曾见翟娘子拿起过,那密林之中的定然是谢栾来支援的人。
一路上,她丢下了红豆,做了标记。
但怀中的红豆少了许多,还不知要行多久,要是出了安平县那就糟了。
两侧风声,带不走柳云芝的思绪。
车壁灯笼高挂,光亮中,车内传出张姑的声音。
“三公主,你想干什么?”
是李婉,她正打算掀开帘子。手还没碰到,就被张姑发现。
“我……我……”李婉肩膀一缩,被吓得又贴了回去车壁。她咬了咬唇,“外头冷,阿宋衣裳不多,我想给她披件衣服。”
手里是先前留下的衣裳,很旧,不知放了多久。
但想起阿宋身子单薄,外有小雨,要是得了风寒,就算是侥幸得了一条命,恐怕也熬不了多久。
张姑不耐烦的将衣裳抢过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干什么,这是我找到给阿宋的。”
李婉气急,想去夺。但怕张姑手里的刀,只能缩回去。
车内没有点炭盆,张姑自己都冷的瑟缩,有衣裳怎么可能会给那个小东西。她。她没有理会李婉,抱着胳膊,继续盯着柳云芝赶车。
柳云芝在外听见,手里的缰绳拉的更直一点。
“三公主,我不冷。”她有灵泉,稍微取出一些泉水,能坚持很久。“张姑,车内阴寒,公主身子受不了。你先把炭盆点上。”
“要你多嘴。”现在是逃命的时候,又不是来游玩,她就算有炭盆,哪有那时间,“赶你的车。”
李婉嗫喏,“阿宋,不用的。”
她也不冷,可话说出去颤巍巍的,齿寒战栗。
怕真的出事,张姑心不甘情不愿点了炭盆,车内温暖了许多。李婉的脸色变好,她看着张姑身上的衣服,“车内暖和了,那你的衣服给阿宋。”
“我们之间只有你们会赶车,如果阿宋病了,就只能你亲自上。”她隐隐警告,追兵在后,她一露面,贯穿她的羽箭就在不远了。
张福的惨样映入脑海,张姑唇白了一度,默默地脱下衣裳丢到了外头。
柳云芝感激的一笑,将衣服披上。
李婉嘴角多了一丝笑意,张姑嘁声:“一个下人,三公主倒是上心。”
她那个恶毒心肠的亲娘要是有几分善心,自己也不会这样处境。
一想到她和家人的命都握在了云贵妃的手里,她的脸色发黑。
芙蓉田庄的事情她没有办好,还绑了三公主。
主子定会迁怒到她的家人,她看向李婉,杀心起。要是杀了这两个,自己再带着家人隐姓埋名,或许是一线生机。
但最后,她还是扭开脸,“你放心,等时机到了,老奴定会放了三公主你。”
车内无声,张姑沉重的撩开帘子,目光紧紧盯着要去的路。
夜色黑重,寒风夹带着雨丝从柳云芝的耳边飞过。
见到张姑出来,柳云芝嘴角翘了起来。
娴熟的驾车,让张姑侧目。
一个十二三的孩子,到底都学了什么。
“你的主子是谁?”她忍不住发问。她早年出宫,但依有耳目,若是有阿宋这样的人在三公主身边,她不可能不知道。
会是炆王的人吗?
不对,如果是炆王,怎么可能会搅浑芙蓉田庄的水。
即便是知道三公主在这,也不可能会将几年来布置的棋盘推翻。
她脑中有些猜测,只等柳云芝验证。
柳云芝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眼神,丝毫不怕。
她嘴角浅笑,“你不是猜到了?”
“果然是谢栾。”张姑并未惊讶多久,“他是装病是不是?”
年前便传出谢栾病重卧榻,之后更是拒了圣意,留在府内养病。即便是有朱刚代行令意查账,众人都没想到谢栾会欺君。
柳云芝并未说话,倒是帘子后小小的叫了一声。
“太好了,谢栾哥哥没事。”
山路难行,马车擦着青松,颠簸的差点将张姑甩出去。
她紧紧靠着车壁,看着渺茫的前路,心中叹息。
“你背叛了你背后的主子,接下去有何打算。”柳云芝出声询问,语气轻松,仿佛并不是被张姑挟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