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雪抽泣着,看向谢栾远处的方向。“翟姐姐,我来衡都不是要谢大哥对我负责的……”
“可笑,负责?”
翟紫兰听得简直捧腹大笑,“凭什么对你负责,你算是什么东西。”
楚雪脸色难看,“翟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们之间一定是有误会,姐姐,你告诉我。”
“我来这,是因为父亲逼我嫁人,唯有谢大哥才可以帮我。翟姐姐,你放心,我留在这不会耽误你和小侯爷的。”
“呸呸呸,我和小侯爷清清白白。”
发现根本和她说不通,自己好话恶言说了个遍,楚雪油盐不进。
翟紫兰切了一声,拂袖离开。
不久,楚雪抬起头,她的目光再没了委屈和泪光。
“让我走?”
怎么可能,她决定的事情,就绝不会放弃。
她要留在定远侯府,一个乞丐都能待的地方,难不成她不可以?
她楚雪,将会是侯府唯一的正夫人。
第20章 李婉
柳云芝躲在一众劫后余生的姑娘背后,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喷嚏。
一群人转过来,看向她。
她低下头,揉了揉鼻尖,轻声念着:“不知道是谁在骂我?”
会不会是谢栾?
想着这些日子他的教诲,要是知道自己自作主张跟着张姑出来,此时一定很生气。
她怕的脖子一缩,手心被咯了一下。
是红豆。
她出来时,翟娘子给了自己一把红豆,让她能有机会做记号。
但进了田庄后,红豆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此时,红豆被汗浸湿,团成一团。
她松了松,让红豆散开。
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发现可以丢下红豆作线索的口子。
张姑心思缜密,马车窗户都被封上,任何有空隙的地方几乎都被黑布遮住。
柳云芝汗涔涔的背脊靠着车壁,泥沙犹如硬壳裹在自己的皮肤上。
还是先把红豆放回去,之后再想办法留下点记号,好让他们跟上。
忽然,柳云芝的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碰到。
她疑惑的看过去,一个纤细的身影走到了她的身边。
还未开口问,马车就停下了。
“你们都是哪里的,深更半夜在此行路,要做什么去。”
一声质问,让所有人都吊起心。
甚至还有人冒出头,要去看看。
张姑猛地撩开帘子,不准人往外钻,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们在里头别出声,都给我小心着点。”
众人没了声响,柳云芝听到个小小的声音,她有些讶异。
但很快在背后变声,在张姑放下帘子时,反驳道:“那是衡都的禁军,只有他们是驻在城外的。”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张姑的脸上。
她如狼一般,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
此时有了柳云芝的提醒,大家伙也都开始怀疑起,“既然是禁军,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向他们告发定远侯?”
“对啊对啊。”
“既然是禁军,那必然是保护我们的。”
一声声一句句,张姑的脸越发难看。
要不是禁军就在后头,她一定将这些人的嘴都毒哑。
禁军的人各个都是推崇谢问道,更对谢栾赞不绝口,要是他们贸贸然上前去,说是谢栾拐的,遭殃的会是谁?
当然是自己了。
这些蠢货不会有事,可她有啊。
张姑将灯笼拿远,黑暗重回。
有那么一刻,柳云芝以为自己是圈里的猪狗。
渺渺然的沧桑声音从外头飘来,张姑守在车门口,将一众的话都抛在耳后。
“你们以为,这么简单?”
“那可是谢栾,他爹是定远侯谢问道,是陛下最宠爱的臣子。”
“当年禁军头领也是从他的手下出去的,你们一群人下去说,是谢栾拐了你们?他们会信,到时候,还不是将你们都关回去,亦或者……杀了。”
“要知道,你们可是官奴。”
官奴是什么,是连狗都不如的。
杀了都没人去问。
车里的人脸色一白,柳云芝感觉到身边的人几乎要冲出去,“胡说,救……”
她快速的伸手,连忙将人拦住。
左手死死的捂住那张嘴,她挨着那双冰冷的耳朵,“别冲动。”
帘子外,车夫似乎回来了。
路过时,还能听到禁军在议论今夜值完要不要去夜市。
温暖的车内,柳云芝却觉得冷的动不了手脚。
车子颠簸,细细碎碎的声音又重新回来,
一双冰冷的手攀着她的胳膊,“现在可以放开我了。”
声若冰泉映月,清冷又熟悉。
她呆愣片刻,这才松手。
“刚刚大好的逃跑机会,只要我大叫,禁军一定会发现我们。你为什么拦住我,你难道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也怕是被别人听见。
“亏我还相信你,以为你是来救我们的。”
她颓废的靠在柳云芝的身上,身子软若无骨。身下的人抗拒的想要抽开身子,又被她扭着胳膊,“让我靠靠还不行吗?”
“反正这会儿是逃不出去了,都怪你,要不是你,这两个坏人就被抓住了。”她扁着嘴。
“坏人?”柳云芝很奇怪,她是知道真相,但对于这一车的人来说,难道坏人不是谢栾吗?
身边的人猛地转过来,很是惊讶的说道:“不是吧,你难道真的以为谢栾哥哥是操控一切的,而外头的两个是好人?”
“定远侯驻守北地,十年都不一定回来几次,他怎么做这些。而那个老妇,张嘴就是让我们去报官,遇到禁军却不放我们下去。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两个是坏人,他们的目的是让谢栾哥哥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她说的很快,但猜的全对。
是,张姑以及她背后的人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你认识谢小侯爷?”柳云芝心有猜测,能如此信任谢栾,甚至也有过这般遭遇的,只有一个人。
可那位小娘子却不回答,她反问柳云芝,“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地窖里的人本就只有八个,王康带走了三位,那连上本公……我,地窖里拢共该是五个。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不是来救人的,那就是害人的。”
“好啊,我现在就要告发你。”
反正她到地方,和官府亮出身份,就一定会没事。那两个坏人,也没法陷害到谢栾哥哥。
柳云芝眼见她要大叫,复又伸手。
泥巴全蹭到了她的嘴里,“别叫,我说。”
“我是定远侯府的人,我替小侯爷做事。”
此时的柳云芝,已然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她是大越三公主,李婉。
李婉此时眨巴眼,这小丫头说什么?
是谢栾哥哥的人。
她的手扒着柳云芝的手掌,嘴里咸的发苦,但一点也不生气,含糊说道:“你说的是真的?”
逐渐冷静下来,柳云芝对着她点头。
就在刚刚,她也想起来李婉的一生。
身为大越三公主,李婉身份尊贵,却在她十七那年,被歹人绑走。
失踪了一个月,李婉被从葛囷的府宅里找到。
找到时,人已经不成样子。但纵使如此,她也说芙蓉田庄的事与谢栾无关。就是有了她,谢栾并没有因为田庄的事而被下诏狱。
但也因为这件事,陛下对他御下不严,失望到不行。之后更是褫夺了他的爵位,堂堂的战神,最后沦为一捧黄土,甚至不能埋骨青山。
李婉闻听消息后,一生未嫁。还和顾寒抢夺定远侯府址,最后落败,自尽在公主府里。
“你是谢栾哥哥的人,是不是他知道我被关在地窖里,所以让你来救我。”李婉咬着唇,自从知道谢栾哥哥回来,她无时无刻不想去找他。但母妃不让,好不容易借着来找二皇兄,偷跑出来。
谁知道被人绑了。
她紧紧抓着柳云芝,在地窖时,她每每祈祷谢栾的出现。
果然,是上天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
她和谢栾哥哥果然是心意相通。
柳云芝耳朵一动,她敏锐的察觉到张姑并不是往衡都城内行车。
她猛地起身,李婉被振开。
来不及生气,就听到一声惊呼,“这不是去衡都的路。”
“你怎么知道?”李婉眨巴眼。
柳云芝耳朵贴的很紧,听到两侧的青松擦着马车的棚顶而过。
静寂之中,枝上落雪越发清晰。
这条路,道小,两侧青松,路途又是颠簸。要是去衡都,只有一条大路,平坦开阔。
车怎么会碰到青松的?
她眉重重压下,肩膀上如同石墩,无法伸展开。
“那如今怎么办?”李婉也学着她的样子,贴在了车壁上。
柳云芝迟迟不说话,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如果是去衡都,有三公主在,谢栾的罪是定不下的。
可现在,她根本不知道张姑要做什么,杀人灭口?
极有可能。
她干脆坐正,将李婉也拉过来。
她记得,炆王李况此时正被云贵妃赶到安平县的别院,提前准备春猎事宜。
如果张姑走的路是自己所想的方向,那正好那猎场就在附近。
“你刚刚说你二哥在附近是不是?”
“我说过吗?”李婉愣住,二皇兄确实在附近,可她不记得自己说过。
柳云芝重重的点头,忽悠她说道:“方才是你说给我听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有个二哥。”
“也对。”
柳云芝正要说出自己的打算,外头风声大作,马车也停下。
张姑在外撩开帘子,将灯笼提高,高个的男子在外守着,手中拿着绳子。
大家伙也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这是哪里?”
“不是说好去报官的吗?”
“都出来。”
张姑一声冷笑,行路时,她想了个更好的法子,与其让这些活人做事,不如直接摆出尸体嫁祸谢栾。
她看着这些姑娘,“老妇不想多说,如果你们不下来,那就叫人进去亲自抓了。”
她慈蔼的面目现如同巫婆,或许曾经她也害怕过报应,不忍心杀这些姑娘。但现在,要紧的是主子的吩咐。
在张姑的注视下,大家的心打起鼓。
李婉紧紧抱住柳云芝,“该怎么办?”
柳云芝看着眼前的形势,轻声道:“见机行事。”
第21章 劫持
“快点,都站好。”
车夫凶狠的指挥着,等人都排成一列,把每个人的手都绑在一起。
到了柳云芝和李婉,两人的手挽在一起,根本分不开。
他皱起眉,干脆把两个的手绑在一起。
干完这一切,走到张姑跟前,“姑姑,接下去怎么办,要不要我……”
他在自己的脖子前做了个动作,张姑扫了一眼那群瑟瑟缩缩的姑娘,摆摆手,“还不是时候。”
她要等,等夜再黑一点。
此时与李婉依偎在一起的柳云芝眺了一眼远处,她很快就认出,这是哪里。
她们正站在衡都外的一个小山坡,山坡下就是马场。如今是二月末,三月春猎在即,马场仍旧灯火通明。
想起些事情,她看向李婉。
双目汇聚,果然都在对方的眼神里得到了肯定。
炆王就在那里。
柳云芝手握成拳头,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翟娘子说,宫里有人一直针对定远侯府。而这个人就是云贵妃,也就是三公主李婉的亲母。她不得不猜测,张姑就是云贵妃的人。
炆王与谢栾有仇,怎么会帮助她们这些棋子。
她们的下场除了死还是死。
唯一的变局,是李婉。
炆王的亲妹妹,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如何用她来改变已成定局的棋盘?
此时李婉期待的看着她,眼中都是兴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以得救了。”
她的喜悦,很快被张姑发现。
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傻子,之后越发觉得不对,她四处张望,并未看到有什么追兵。她隐约觉得不对劲,示意车夫上前,把那人抓来。
黑夜下,即便是有灯光,都显得一切昏暗。李婉吓得脸色苍白,直往柳云芝身后躲。
手里的绳子拽的柳云芝生疼,同时也诧异,原来三公主并没有表面那么冷静。
想想也是,她如今也只是十三四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