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送情书到这步骤就该结束了,但对方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换到平时钟浅夕还会委婉的再劝几句,但很不巧是,她现在想去卫生间。
课间人实在太多了,钟浅夕懒得挤,特地等上课了才去。
到底草率了。
“你还有事?”钟浅夕淡声发问。
“那个……”男生吞吞吐吐,磨叽半天才诚恳讲,“我是高三的学长,在隔壁那栋楼,学理科。”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钟浅夕忍无可忍,打断他,“麻烦挑重点。”
男生被吓得一激灵,冲口而出,“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可以。”钟浅夕答。
男生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不已,“真的吗?”
陆离铮蹙眉,眸光晦涩,心想什么毛病啊?钟浅夕才几岁?年纪轻轻不好好学习,学人家早恋?还和这种男孩子早恋?脸一般般,连告白都能说得这么拖泥带水,看着性格就不行。
他站直,刚准备上前表演出棒打鸳鸯的戏码,只听女孩子的音色微扬,带着笑意,能想象出正面明艳的生动神色,水润的眼睛里闪着狡黠光芒,蔫坏蔫坏的。
钟浅夕迅速把后话讲完,“我喜欢成绩比我好的男孩子,只要学长名次能考过我,我就答应你,现在麻烦先让开。”
“……”男生仿佛被雷劈中,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下意识地侧身让出通路。
钟浅夕快步流星得往厕所的方向去,无暇关注身后正在上演些什么。
陆离铮等少女的身影消失于拐角,才走过去,把她随手放在窗台的情书捻起,塞进发呆男生的校服口袋里,漠然道,“追她?配吗?”
男生恍然回神,木讷得想反击,最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楼下花坛里的花都开好了,在微风里翩跹起舞,陆离铮凭栏而立,心头燠热跟着散去大半。
周一傍晚他养了两周的金毛幼崽开始拉水呕吐,连夜送医,状况不太好。
那只金毛崽是他们来沐城后被请去朋友家做客,看陆芷萝盯着一窝幼崽,喜欢的打紧儿,朋友忍痛割爱送的。
领回家后兄妹俩仔细研读养狗指南,陆芷萝更是摒弃洁癖每晚让狗上床同睡,精神较从前好了许多。
狗在宠物医院,陆芷萝不敢合眼,怕听到坏消息,陆离铮就在旁边陪着,两天后狗痊愈了,陆芷萝又开始发烧,陆铭虚情假意的上门问候,被他挡在门口大打出手……倒霉事接二连三。
直到昨晚才全部消停下来,小女孩搂着狗,睡得安稳。
陆离铮囫囵觉睡到日上三竿,陪着妹妹吃饭,再遛完狗就已经下午了,他原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特地过来开车学校一趟。
这个点已经没有课了,谁都不会因为他没来上课而多说什么。
直到看见钟浅夕的背影,陆离铮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想来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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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浅夕在迈进教室前就感觉不对劲,她又嗅到似有似无的冷杉气味,讥讽地笑自己因感冒而嗅觉不灵。
抬眸就看见几天没上课的那位少爷坐在她的位置上,脚踩横栏,姿态慵懒散漫。
“你让让?”鼻音有点儿重,哼哼唧唧的。
陆离铮瞅她戴着口罩的脸,挑眉问,“病了?”
钟浅夕言简意赅,“感冒,小心传染。”
“小心不了啊同桌,我给你科普一下,感冒传染有两个途径,空气中的飞沫传播,或者是接触传染[1],你刚才讲话了,而我是你同桌,势必呼吸同一立方的氧气。”陆离铮懒洋洋地讲着科普,话锋忽然一转,“所以加个微信?”
“……”钟浅夕蹲久了腿麻,干脆坐在了季舒白的座位,信口拈来,“我家里人怕我不好好学习,给我买的小灵通,加不了。”
陆离铮轻嗤,“那手机号给我。”
“159……”她迅速的报出,妄图打发掉人。
旧年岁已然同她毫无关系,不必再有过多的纠缠,钟浅夕根本不确定加到陆离铮的微信后,在朋友圈里看到故人们如今的影像,是否还能安定如现在。
从未得到和与生俱来后又失去,十七岁的钟浅夕宁可是前者。
总好过现在就对着梦里会反复出现的人,陌生的称全名。
陆离铮没拿笔记,更没有马上摸出手机输好,就好像随口一问。
“能麻烦你进去吗?”钟浅夕颇为无奈,周末还有拍摄工作,她需要抓紧赶作业。
陆离铮勾唇轻笑,慢条斯理讲,“怎么叫的那么生份?刚刚学长叫得不是很顺口?”
“同桌。”钟浅夕语气软了几分,“听墙角不是个好行为。”
狭长眼尾里噙着抹促狭,陆离铮睨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桌子,合着拍子说,“所以浅浅现在是在教我做事?”
所以这人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浑球模样的?单长了张桀骜张扬的酷哥脸,半点儿酷哥该做的事都不准备干吗?
钟浅夕默念好几次杀人犯法,眨眼睛乖顺答,“没有,我不敢教。”
“那喊声哥哥。”四目相对,陆离铮盯着她外露的眼睛,尾音缱绻,“哥哥让你今后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钟浅夕拍案而起,倔强答,“我可以不进去。”
她气急,忘了自己蹲坑腿麻的事实,书桌间的过道又窄,摇晃间惯性往前栽倒,认命地闭眼等待痛感袭来。
前额被什么托住,整个人栽入温热怀抱。
眼前漆黑,失去视觉的钟浅夕下意识地乱摸,触到紧实紧绷的肌肉,又迅速蜷缩起指尖。
泠冽清爽的气息裹挟在周围,耳廓被呼吸带出的热意熏烫。
陆离铮低沉磁性十足的嗓音透进来,“不喊就不喊,浅浅也没必要平地摔惹我心惊胆战吧?”
他极轻的笑了声,胸腔微弱震动起伏传导给贴得密不可分的自己,钟浅夕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捂着前额的手掌发力,手腕被温柔的攥住,带到桌面上。
“自己扶好,乖点儿,别再乱摸了。”嘶哑中带着几分隐忍。
钟浅夕感觉自己像是只要炸毛的猫,但无可发作的猫。
那只挡住视线的手在她站稳后并没有马上撤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发旋的、安抚似得按头。
光明重新回归,陆离铮只留下个颀长的背影。
偌大的教室中,少女立在桌前,急促大口呼吸,热意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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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铮哥你来了啊,上来打会儿啊?”徐鸣灏运着球连闪过两人,投出个漂亮的三分球,招手喊。
陆离铮屈膝,食指扯着衣领散热,神色寡淡,“你们打。”
这年纪的男孩子们有用不完的精力,徐明灏一直打到下课,才转着球凑过来,八卦道,“哥你有心事啊?”
“没有。”陆离铮锁屏,“这是年级第一?”
“啥?”操场不止一个班上课,球场又闹腾,徐鸣灏喘着粗气,没听明白陆离铮问得具体是什么。
陆离铮冷冷看向他。
徐鸣灏在毛骨悚然中突然福至心灵,“哥你问钟浅夕啊?”
“嗯。”手指摩挲着掌心,仿若还残着少女的体温,陆离铮张开来,贴着脸颊。
徐鸣灏坐球,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来。
“钟浅夕就是年级第一啊,她到现在好像除了第一没考过别的,是我们那届中考状元,附中花钱硬抢来的生源……而且你都不信,她初中是84中的,你可能不了解,84中在沐城就属于你说名字,百分之九十七的人都得竟然问你还有这学校的那种。”
“开始大家都觉得钟浅夕是祖坟冒青烟的黑马选手,后来可能都偷偷在家祈求自己祖坟什么时候烧一烧,稳如泰山了属于是。”
钟浅夕根本没给那位“学长”可能,陆离铮满意极了。
他拍徐鸣灏的肩膀,“你去给你队友们买个水吧,我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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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要留下开会,季舒白决定多在教室里“收拾”一会儿等林致远共坐一辆公交车。
附中校门在放学时完全大敞,开口长达三米,今天离奇的有些拥堵。
寻旎挽着钟浅夕出门,还没下台阶,就眼见的眺望到路边的场景,陆离铮还是浑身黑,颜值气质都出挑的惊人。
他正低着头和一个女孩子讲话。
女孩子穿白裙,长发披肩,离得不近,只能看出大概轮廓,是张幼态没什么棱角的脸漂亮面孔。即便站在马路牙子上增高,还只能到陆离铮胸口,怀里搂着只金黄色的毛绒生物。
陆离铮看向女孩子的侧颜无比温柔,旁边停了辆纯黑迈巴赫。
寻旎指向那幕,小声嘟哝,“陆离铮女朋友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这看着也太小了吧?”
中学生不像是社会人,年龄差再大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高一和高三谈恋爱正常,可高一和初一谈恋爱就算得上惊世骇俗了。
离校途中顺带围观的人群中窃窃私语,多是在讨论揣测陆离铮的。
钟浅夕的目光落在陆芷萝身上,绕了半圈,确定她看起来被照顾的不错才放下心来。
接着摇头笃定讲,“那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妹妹。”
“哎?”寻旎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钟浅夕敷衍答,“我猜的,长得很像,走了。”
总不能讲我小时候经常抱她、陪她玩,她又还没有青春期发育,我瞎了才认不出来吧?
寻旎被她拉着快步离开,刚才钟浅夕的声音不大不小,节奏直接带到飞起。
刚才想歪的人已然开始分析兄妹俩的长相。
作者有话说:
铮哥:既然老婆是第一我就放心了,我行让我来,别人靠边。
女鹅:啊?有事吗?
红包照旧qq.
[1]资料
第10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钟浅夕今晚没回福利院吃晚饭,而是选在家附近的露天烧烤店解决。
老城区最不缺出挑的街边小吃,夏日里沿街都是人间烟火气。
她来得早,挑了最边缘的位置坐,在饮品柜里扫过,最终选了瓶啤酒。
负责点菜的老板娘见怪不怪,“我帮你开。”
赶上了饭点,烤串上的不怎么快。
钟浅夕坐在马扎上看着放在对面的书包发呆。
水珠蓦地落在额头,她伸手拂掉,耳畔已经开始了嘈杂的对话。
“下雨了,老板搭个棚。”
“我们进屋吃吧。”
“来了来了,进屋也行,坐外面也行,马上就搭好了。”
做露天生意的都有充分准备,不消片刻,蓝色顶棚就罩笼了所有位置。
老板娘站在钟浅夕桌旁试了试,低头征求意见,“我帮你往里挪点儿吧,这边可能会扫雨。”
钟浅夕不置可否,配合地帮忙抬桌子,挪进去了小半米。
上菜时候多了几串牛板筋,店员解释说是老板娘送的。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带着阵阵凉风,吹的人通体舒畅。
今天没什么事,她慢吞吞地咬着烤串看雨。
啤酒瓶外渗出圈细密的水汽,被掌心握住,融成水淌下来,钟浅夕喝了一大口,凉意润进肺腑。
不知道是店里还是隔壁的麻辣烫摊正在放粤语苦情歌。
合着雨声,低回婉转,绵绵诉不尽。
“为那春/色般眼神,愿意比枯草敏感。还未放下,只能拾起,领教我的贪痴。”[1]
钟浅夕脑海突然浮现出陆离铮的眼睛,走向狭长漂亮,深不见底,总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配上副浪荡不羁的脸,真不怪别人觉得他道德败坏,误会和小朋友交往。
但她分明有几个瞬间窥到过其中转瞬即逝的淡漠与疏离。
雨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不远处有人喝多了,唇齿不清地嚎着,“扯淡吧,老子对她不够好?她把我祖传的玉拿去给她前男友抵债,老子说过半个不字吗……”
后面的话钟浅夕不再关心,她垂着脑袋,蘸着水痕,划拉了个横,又停下来。
这些天见过陆离铮三回,奶茶店与开学时候他都没穿立领的衣服,颈间空空如也,看背影时更没有坠线的出现。
钟浅夕打记事起就认识陆离铮,小时候他一直戴着块玉牌,几乎从不摘下,是游完泳后会立刻挂回去那种仔细。
陆离铮对此的解释是,“我妈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所以我就一直戴着。”
那么现在,是不准备做君子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再戴的原因?
酒瓶早见底,钟浅夕更不指望一瓶八度的啤酒能消多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