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金銮甜甜笑着,天真无邪,也贪得无厌。
“秦恕,下次你再帮我捏捏吧?”
虽然疼了点,可他效果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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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岳金銮带着姮娘与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溜进了常宁殿。
自从上次她惩戒常宁殿的太监以后,那些平日欺辱秦恕的太监宫女虽然不敢来了,可也直接把他无视了,成天不见人影,岳金銮当然不怕被人看见。
但殿外的枯叶都被细细拢到角落,干净细致,不知是谁扫的。
岳金銮围着面纱,傍在桂树上嗑瓜子,时不时轻声指挥一下,“再挖再挖!”
清脆的嗑瓜子声,在静彻的夜里分外清楚。
小太监抄着把铁楸,勤勤恳恳在桂树下挖出个不大不小的坑。
“郡主,好了!”
岳金銮连忙将姮娘怀里抱着的宝珠匣子小心放进坑里,“快埋快埋!”
这匣子里便是今日她给秦恕的金子,只不过换了个匣子。他不要,她只能想这个主意。
看着在月光下被照的灿灿的宝珠匣子被埋了,岳金銮长舒一口气,掸了掸手上的瓜子屑。
秦恕太刻苦,夜里读书读到四更天,月牙都白惨了,他才灭灯睡下。
这才让岳金銮逮到机会。
她困得打跌,没了瓜子维持精神气,两只黑曜石似的眼睛迷蒙扑闪着。
姮娘见了,心疼道:“郡主,咱们回吧!”
“等等!”岳金銮走到窗边,小心露出一个头,用小拇指在破旧的纸窗上戳了个小洞。
她偷偷往里面看去,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床上隆起的小包,安安静静。
看来真的睡下了。
岳金銮不由一笑,回身自言自语,“睡相还真乖。”
她心情大好,一如来时那样,带着恒娘与小太监悄悄走了。
次日一大早,她顶着眼下的黛色,打着哈欠,用过早膳便奔去了常宁殿。
她要送给秦恕一个天大的惊喜。
常宁殿里,少见的焚着冷香,气息韵长,清冽好闻。
岳金銮甫一进门,便看见秦恕衣冠齐楚地坐在窗前,手持一卷书,支头垂眸,看得认真。
一瞬间,岳金銮好像看见了十年以后的秦恕。
察觉到她杂乱的脚步声,秦恕转眸看她,握着书卷的指节紧了紧,“你又来做什么?”
他面庞俊净,长眉入鬓,还未有十年后的那等棱角风华,犹带几分少年独有的温和俊美,弱化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凉薄。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是四更天睡的,可他居然没有黑眼圈。
岳金銮好恨!
她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羡慕嫉妒的走到秦恕身边,“我听宫人说,常宁殿往常住过建安朝的梅妃,她嗜酒,往地下埋了不少自己酿的花果酒,咱们一起挖开尝尝吧?”
岳金銮指指窗外光秃秃的桂树,“就在那下面!”
听见“酒”字,秦恕眸光一冷,“不去。”
岳金銮凑到他眼前,着急道:“真的不去呀?那酒可好喝了!”
她准备好的金子还在下面等着开启,秦恕不去挖,金子怎么办?
秦恕垂眸看着书卷,半个字也不应。
任是岳金銮磨了半天,他也漠然不动。
岳金銮气极,撩起衣袖,叉腰道:“你不去,我自己去,你给我等着!”
她心里的火苗噌噌噌往上弹,像个精神小狗,带着姮娘与小太监,忿忿把昨儿夜里埋的宝珠匣子挖了出来。
见了金子,她嘴角一勾,不顾上面还沾着泥尘,抱着往殿中走去。
回头才发现,秦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殿门外了。
他双手笼着衣袖,眉目如云般淡薄平静,“挖到什么了?”
岳金銮忘了刚才的不开心,兴冲冲将宝珠匣子送到他眼前,皮囊下藏着得意洋洋,“我没挖到酒,可我挖到好东西了!你看——”
宝珠匣子打开,一盒金子。
秦恕眼神一扫,便掠过了,目光落在她的梨涡上,“既是你挖到的,你便带走吧。”
他抬足,轻碾过坑边松软的土质,冷薄的唇扬了一下,转身往殿中走去。
岳金銮一怔,提着裙摆跟上,“你没看清这里面的是什么吗,金子!”
“我知道。”
“你知道还不要?我掐指一算,定是昨晚神仙下凡,特意埋在这儿让我俩挖出来的,一定是神仙为了补偿你才送给你的,你不留着,怎么能推给别人呢?”
秦恕停下,岳金銮冷不丁撞上他的背,少年看似清瘦,可背却意外的宽。
他淡淡回眸,“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命?”
岳金銮心虚地吞吞吐吐,“我……这个不重要!”
秦恕又道:“你真信这世上有神仙吗?”
岳金銮茫然地看着他。
应该是有的吧,若无神仙,她怎么会重活一世。
“有……”
秦恕冷静地打断了她,“即便有。”他轻嘲道:“恐怕也不会比你这个‘小神仙’算的更准,所以你手里的金子,不会是神仙给的。少看些话本,神不会听你摆布。”
如果神真的存在,他曾经祈祷了千万次,神为什么不出现。
如果这金子是神的补偿,未免太敷衍也太不仁。
岳金銮晕乎乎的。
她不太明白,十岁的秦恕为什么那么难哄。
寻常的孩子十岁,信这信那,可秦恕好似什么也不愿相信。
他不信神仙,也不信帝王,不信世上一切的良善美好。
岳金銮纠结了一阵,小声问道:“那好吧,就当我是小神仙,你会信我吗?”
秦恕眯眼,声音像最低音阶的那根弦,“神仙要救人,你会救我吗?”
岳金銮像被狼盯上的羊,头皮发麻,“当然……”
“撒谎,你在害怕。”秦恕笑了笑。
这是岳金銮第二次见他笑,可惜依然不是因为开心。他笑起来虽然好看,却让人看着伤心。
秦恕道:“岳金銮,别骗我了。你当不了神仙,也救不了任何人。你目的不纯。”
岳金銮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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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恕老师火眼金睛鉴渣第一课:你目的不纯。
我开着劳斯莱斯幻影(假的)来接收小可爱们的收藏和评论啦!
第13章
岳金銮失魂落魄地回了眉寿殿。
秦恕的态度无疑泼了她一盆冷水,让她再一次审视起自己的行径。
她对他的好,无非是为了一个目的——找靠山。
说得不好听些,便是利用。
她在利用秦恕,而这点小心思,都被他看穿了。
岳金銮不禁又叹,未来要当皇帝的人,果然十二岁便比同龄人机智了。
她得另想法子了。
岳贵妃正在正殿等着,见她回来,亲自解开她身上的小斗篷,弯腰捏捏她的小脸。
“还知道回来,心没在外面玩野了?”
岳金銮张开手臂,扑进岳贵妃的怀里,“姑母,我冷……”
心灰意冷。
岳贵妃点她鼻尖,“过来烘手。”
她坐在岳贵妃膝上,岳贵妃体弱,有些吃不消一个八岁的孩子,便把她放在椅上,“你前阵子又打发了宫人,我差人新寻了几个,这回可不要再任性了,那些宫人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挨了你的欺负,只敢夜里躲着哭鼻子,多可怜。”
岳金銮心不在焉地往炭盆里丢栗子,“知道了。”
她对身边的宫人算不上太温柔,毕竟性子摆在这里。
加上那些人笨手笨脚,老是打碎东西,岳金銮烦的很,潦草骂几句便让姮娘赶走了。
都当宫人了,谁会容他们的毛病,若是爱当祖宗,回家当去,难不成还要她个郡主来伺候她们吗?
不过当着岳贵妃的面,岳金銮不敢这么说。
她这位姑姑大约是仙女下凡来普度众生的,对谁都脾气好的过分。
岳金銮能怎么办,宠着呗。
姮娘撩开门帘,领着五个十二三岁的宫女走进殿中。
她们皆生了一副清秀样貌,姿色在平庸宫女中已是上乘,年纪尚小,但都透着股机灵劲。
几人请安,声音也甜。
岳金銮剥开刚被炭盆烘的滚热的蜜桔,一一扫过她们的脸,在其中一个的脸上留驻良久。
她拈一瓣桔片放入口中,利齿一咬,汁水四溢,突然笑了笑。
果然没记错,上一世也有这个桥段来着。
比如被江犁雨买通,谋害她的宫女画脂,也是这个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姮娘抬起五人的下巴,让岳贵妃与岳金銮看清楚。
其中画脂是样貌最出挑的一个,伶牙俐齿,一副好嗓子,还会唱曲儿与口技,上一世学了百鸟鸣叫,讨了岳金銮欢心,才留下的。
岳金銮决定再给她一个表演的机会。
毕竟她曲儿唱得的确不错,口技也还行,当个玩物摆着,不过分。
“你们都会什么?”
既是岳金銮选宫人,岳贵妃不插手,坐在主位淡淡看着。
如上一世一样,其他四个都说什么绣工好、做菜香,平平无奇,没引起岳金銮的兴致。
画脂眸子骨碌一转,藏着几分得意,笑吟吟地挺直了腰板道:“奴婢会口技,什么都能学!”
姮娘斜了她一眼,画脂已经卖力地推销自己起来,当即就给来了段百鸟鸣。
花里胡哨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眉寿殿养了一笼子野鸡。
画脂颇有信心的扫了其余四个目瞪口呆的宫女一眼,认为自己一定入选了。
她为了进眉寿殿,可是买通宫人得了消息,得知宝宁郡主最爱看些乱七八糟的。
幸好她之前家里祖上弄过杂耍,得了些许真传。
她信心满满,悄悄往上看了一眼,见岳金銮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看不出一丝对她有兴致的意思。
画脂心里突然慌张起来。
……这位宝宁郡主,怎么看上去好像不如传闻中的好骗?
“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别叫了。”岳金銮按住耳朵,勉强打起精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是不是被门夹了头,能看上这么个乌糟的东西。
吵死人了!
岳贵妃显然也觉得吵,接受无能地拿帕子摁了摁额角,被吵得头疼。
画脂不甘心地又叫了两声,才不叫了。
岳金銮没搭理她。
她在五人里看了看,指着最右侧那个瘦小笔直的身影道:“你叫什么,过来,我要你了。”
“奴婢灯草。”
灯草惊讶,没想到自己能被选中,她是其中最老实也最平庸的一个。
“好,灯草,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岳金銮点头。
她认识灯草,也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
灯草全名洛灯草,上一世未被岳金銮选中,去了江妃宫中。
她性子柔软,又有才情,写了首红叶小诗沿着宫中的河漂去宫外,叫未来的新科状元周则宁捡到。
二人红叶传诗许久,早生情愫,周则宁答允灯草,金榜题名之日,便请皇上赐婚。
后来江妃却为了固住地位,将灯草许配给大太监何泗,灯草咬舌却被救回,被何泗百般折磨,受尽屈辱,活死人一般留着口气。
红叶诗断了,周则宁并不知道发生什么,百般焦灼。
周则宁金榜题名时,果然去求赐婚了,皇帝也不吝成一桩美谈,这才得知灯草已被许给了太监。
周则宁情深,并不嫌弃,但灯草却觉得无颜再见恋人,不想耽误他大好前程,投河自尽了。
投的便是他们红叶传诗的河。
听说那年落在河面上的枫叶格外红,人人都觉得那是灯草在怨,岳金銮只觉可怜。
这事上一世闹得沸沸扬扬,江妃为此险些被打入冷宫,还是太子求情,才留了下来。
岳金銮并非想管闲事,只是这状元周则宁是她上一世的好友。
灯草死后,直到岳金銮死,她都未曾见到周则宁娶妻。
与秦恕一样,两个老光棍。
岳金銮实在可惜他们坎坷的情路。
既然重活一世,能救几个是几个。
岳金銮指指灯草,“到我身边来。”
这可是她好朋友未来的妻子,在没嫁以前,得先好好护着。
灯草红了脸,紧张地走到她身边。以为岳金銮如传闻中一样凶,谁知她甚是和善地递给她一只烤桔子。
用一种格外关照、老母亲般的目光 ,慈爱地看着她,“吃吧,多吃点,看你瘦的。”
灯草讷讷的接过桔子,晕乎乎的反应不过来,“谢谢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