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艾蒿味散去后,余留小苍兰玫瑰的庄重优雅。
宁清晓细细嗅了一下,尾调似有似无的白麝香调干净纯澈,犹如春天里的第一抹温柔。
这哪是什么号码牌,装号码的迷你小礼袋更是个随身携带的独立小香包。她把东西还给两人,开玩笑道:“那一会开奖的时候你们也出去看看吧。”
睫毛膏细细的刷着,这双羽睫的主人却倏然睁眼,几道黑色的细线落在宁清晓薄薄的眼皮上。
“前面宴厅里……是不是也全是这种香味?”
所有的宾客都拿了号码牌身上配了这么个小香包,又加上宾客众多,所以……
原以为是满室的甜腻花香,此刻细想,她竟忽视了浓郁花果香下那丝丝缕缕的小苍兰玫瑰,全忆刚刚来过一次,她还以为屋内空气漂浮的是全忆身上的香水气息。
化妆师正拿着卸妆棉小心翼翼的擦拭宁清晓的眼部皮肤,见她秀眉一会皱一会松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弄疼她了,忙询问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宁清晓摇了摇头,不发一言。
可能……只是巧合吧。
一场繁冗的典礼下来,宁清晓深觉要了自己的半条命,她现在更不敢去想几个月后的婚礼是有多盛大折磨人。
送客的时候趁着全忆正和宁清晓说话的功夫,陈慕朝把口袋里的香袋拿出来欣赏了下,低低的和另一人聊着:“你什么时候对这些女孩的小东西感兴趣了?”
“Volel本来就是香水公司。”岑晔视线望了下旁边的人,又收回来,似压低了声音,“送香水作为礼物很合适。”
工作人员适时的递过来一个粉色小礼盒。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陈慕朝接过那个订婚回礼,随手把手上的这个小香包也塞进去,示意大厅,“今天一整个宴会厅里都是这卡片的香味,知道的以为你是借着中奖环节宣传你们公司的新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借这香味掩盖什么其他气味。”
这厅内清香阵阵,宾客原本身上的香水味倒是销融了干净。就连讨厌烟味的全忆也说今天的宴会办得很是别致,连一点复杂气味都闻不到。
“怎么了,说什么呢?”全忆和宁清晓说完话凑过来,高兴的把陈慕朝手里的那个香水盒拿过来,“这瓶我还挺喜欢的,我记得你还推荐过啊。”
Volel的“极致”系列,宁清晓的确是在视频中分享过。
在宁清晓警告的眼神下,全忆攥着瓶子反应过来,她干巴巴的笑了下:“对,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瓶。”
怕越说越错,她把香水放回礼盒里,看见刚刚陈慕朝随手塞进去的小香包似又奇怪的问了下:“对了,你们今天这号码牌全有香味是怎么回事啊?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宴会里用了什么香氛呢?”
似验证一般。
宁清晓看向岑晔。
量身而定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清雅沉稳,劲瘦分明。白色衬衫的衣领折的一丝不苟,落在他精致的喉结两侧,禁欲撩人。
察觉到宁清晓的打量,他微微抬眼看过来,简单解释:“新品里可能会用到这些香味,算是提前宣传。”
原本隐隐的期待化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宁清晓敛了唇,面色平静。
送走宾客后两家长辈还有些事要谈,一身疲惫的宁清晓跟着岑晔一同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朝她哥宁清昀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无声的用口型说着:“别忘了啊。”
宁霄隔着周秀华看过来,不赞同道:“你又让你妹跟你计划什么呢?”
“……”宁清昀是真的无奈了,这次可真不关他的事啊。
“市中心和城西、还有城南这几处你想住在哪边?”司机马上开到前面的分路口,岑晔主动开口问她。
城北是郊区,城东是老宅,他们订婚后暂时不必与岑家长辈一块住,所以可以在岑晔说的这几个地方再选一个房子。
踩了一天的高跟鞋,宁清晓累的脚疼。她弯着腰揉着脚腕,小眼神转了转:“我们可以住城西吗?”
她的那套公寓就在城西,这样以后工作也方便。
“可以。”岑晔吩咐司机开到雅海明庭,那边是城西去年刚建成的高档奢侈区,对购房者需要经过严格的身份审查,一年只出售30套房子,一楼一户。
“我们今晚就要住过去吗?”她动了下脚腕,动作又不敢太大,以至于扯到痛处,“嘶”了一声,“可我什么行李都没拿。”
岑晔正侧过身子从后面的箱子里翻找着东西,闻言不忘回她:“房子里的衣服和日用品前两天都让人送过去了,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一会可以都换了。”
“我们不是刚刚才确定要住城西吗?你怎么会提前把东西都送过去了?”
岑晔动作微顿,沉默了两秒,轻描淡写道::“每个房子里都让人送了你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他话音落下,右手里忽然拿出一块雪白绒滑纯色毛毯,还没等宁清晓开口他已经把毛毯铺在了下面,声线暗沉:“不舒服就别穿了,把鞋脱了吧。”
宁清晓都不知道自己的脚腕是怎么把他握在手心里,然后抬起,白色的高跟鞋从她脚上换到了他手中,再然后被整齐的放在毛毯一侧。
后车厢内的暖色灯亮自头顶倾斜而下,空气也像是被岑晔刚按的开关倏忽定格,他低眸拧眉抬起宁清晓脚腕观察的画面像是老旧电影的慢镜头,情愫乱生。
宁清晓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又被脚腕间的偏凉手指劝退,尴尬的咳了声,唤起岑晔的注意。
“应该是站久了,还好没破皮,一会回去抹一下药膏。”他小心的收回手,利落短发落在额边,神色依旧不变,“下次结婚时我会注意。”
呼吸声被她刻意压低了一些,宁清晓僵着脊背,空调风口凉风阵阵,脚腕的皮肤却如火烧一般,又灼又烈。
一阵轻松愉悦的手机铃声。
如鱼饮水。
心跳一次快过一次,她紧紧攥了下手指,然后才装作镇定的滑动接听键:“哥。”
终于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奈何宁清昀此刻却不知她这的处境,高昂的男声在静谧的车厢内回荡,“老妹,订婚的礼金我给你打过去了啊,可别再问我要了啊,老哥可是把家底都给你了,到时候结婚可别嫌我给的又少了啊!”
“……”
最后的脸面,也被丢的一干二净。
第10章 宁清晓逐渐瞪大了眼睛,……
宁清晓后悔的咬了下唇,从岑晔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侧过去的身脊微微颤动,头发丝里的耳垂都如艳红玫瑰一般,垂涎欲滴。
他很轻很轻的笑了下,识趣的并未打扰。
“哥,我,我一会再跟你说啊,我还有事。”她匆忙的按下红色键,挂断的“嘟”声随之响起,宁清晓却不如此刻车内恢复的平静,头顶灯光正对着自己,无所遁形。
一共才见了几面,宁清晓最重要的“家底”都被他看光了。
半晌后,就在宁清晓觉得半边身子麻了,想稍微动动腿的时候,车子停了。
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高楼前。
“岑总。”司机过来开了岑晔的车门。
脚步声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短暂的声响后宁清晓这边的车门开了。
小区门口的绿化做的很是精致,除了入目的红绿花草,旁边不远处设置了连续的拱桥和回廊,平实而精致。
不知岑晔什么时候吩咐的,阿姨从楼上拿了一双平底拖鞋放在她脚边。
刚刚的尴尬被抛之脑后,宁清晓闻着花香眉梢也愉悦的翘起,抬脚正要下车时耳边却忽然响起半似温润半似低沉的慵懒男声:“全忆和陈慕朝今天给的红包也很大,一会我把它转给你?”
宁清晓娇艳的五官绷不住了,似忍辱负重般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行,拿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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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已收拾出她的房间,可能是知道她爱香,卧室里面放了茉莉花香味的香氛,就连浴室内也准备了一瓶安神怡人的薰衣草精油。
“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叫我,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可以跟阿姨说。”岑晔带她认了一圈,加上外面的阳台,房子大概两三百平米,进门的迎面就是一扇巨型的落地窗。
精致的衣服摆放的错落有致,旁边的女包和首饰更是又占了一面白墙。
“这是你的衣帽间,你先看看,不够的话可以再叫人送过来。”
进门的左手边便是一面清晰的立体镜,步入式衣橱内小到头饰发卡大到衣类服装,应有尽有。
宁清晓只扫了一眼,再次感叹自己何其幸运没跟岑晔平分财产,这一屋子里,除了一旁的立式悬浮台上摆放的Volel香水,其他全是私人订制。
这要是真跟他夫妻共同财产了,就她那小钱包,还不知道够几天祸败呢。
她又仔细瞅了瞅,疑惑:“你的衣服呢?”
这里全放她自己的?
“先生的在自己房间里,宁小姐不知道,先生的卧室也很大的。”阿姨出声解释。
宁清晓点点头,刚才进门时就打量过了。
这个房内装饰主要以简约风为主,主调大都用的黑白色,家具看起来虽没那么奢靡但也价值不菲。
房内一共有四个卧室加一个书房,书房旁边的那个小房间倒是落了锁。
“那是我练琴的地方,”见她脚步停留,岑晔让阿姨拿了钥匙,“我之前不常住在这边,所以门也是经常锁上的。”
屋内空间不大不小,左手边靠墙的那侧放了一架黑白色调的三角钢琴,长度足足有两米多,蹭亮的外壳一尘不染。
应该是有专人过来打理。
不由自主的。
宁清晓想起他在车上说让人送了三处的衣服,后知后觉的问他:“岑晔,你是不是在三个房子里都放了这样一架钢琴?”
“……”
岑晔微妙的看了她一眼,打开钢琴盖子:“钢琴很讲究手感和熟悉度,我以前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这架琴一直留着。”
“我常用的那架钢琴在市中心的房子里。”那里离公司更近,订婚之前,他都是住在那边。
三角钢琴被誉为“乐器之王”,音色或刚或柔,或急或缓,琴弦错落有致,高音清脆,中音丰满,低音雄厚。
“有没有喜欢听的钢琴曲?”恍神的几秒,岑晔已经在钢琴旁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白色琴键上。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订婚的那套黑色西装,不知什么时候外面西装被他脱下挂在一侧,手上的腕表也被解了下来,白色衬衫的衣领处还打着黑色的领带。
本就是被音乐熏陶的人,光是坐在那处亦然儒雅清隽,温润如玉。
没听到回答,岑晔视线微抬,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喜欢听什么?”
“《雪的梦幻》”毫不犹豫,宁清晓抬头脱口而出。
“嗯,你说什么?”阿姨刚好进来送茶水,敲门的声音遮住了宁清晓的话。
“什么梦幻?”岑晔只听清这两个。
不过是一时的冲动。
脑袋稍稍低了几分,随着阿姨关门的动作她向后退了半分,磨蹭着吐出了另一个名字:“《梦幻曲》,我喜欢《梦幻曲》,你会弹吗?”
问出口她又觉得废话。
对着一个拿过无数次国际大奖的名人钢琴家来说,对这些钢琴曲他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没给宁清晓思考的机会,房间内已经响起动人悦耳的钢琴声。
正如舒曼的创造风格,他的音乐富有极重的浪漫主义,《梦幻曲》作为世界著名钢琴曲中篇幅最小的钢琴曲,这首曲子更是把孩提时代的天然纯粹展现在每一节音符中。
全曲总共才4个乐句,第一乐句的旋律落在主音上,琴音缓缓平静。
而第二乐句则是六度跳进,相比前者更为活跃明亮。
宁清晓想起7岁前父母陪伴在她身侧的往昔时光,父亲虽忙,但却总会抽了空跟她聊天,陪她吃饭,母亲亦是如此,印象中她总是坐在那架钢琴前,一遍又一遍的弹奏那首她最喜欢的《雪的梦幻》
但是随着琴音一转,声调起伏变幻,像是一场暴雨突下,眼前的一切都已不复,铺天盖地的新闻、母亲的车祸如昨日才发生般在她脑海一闪而过,浓重的混凝土夹着烟草味的气息一点一点放大,逐渐消弭了她清醒的意识。
这种亲身经历的强烈窒息感只是短短一瞬,再回神时琴音已变为更为含蓄的平缓,童年的快乐记忆再次席卷,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好像刚刚所有的美好都定格在那最后一刻的梦幻,那个儿时美丽的梦也成为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