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岑晔晃了下两枚耳环,从容的解释,“就算败了,也不是一无所有。”
“我下的赌注是个人名下的所有不动产,基金和期货,这里面并不包括我在Volel的个人股份以及所有股票。”
车子已经在红路灯路口,转过这个弯就到了小区,岑晔却还是耐心跟她解释:“Volel是岑家的企业,是我爸和我哥的心血,所以我不能轻易赌。”
相比而言,他个人因为音乐而得到所有收入也足够应对,即便输了他也可以再挣回来。
事实的确如此。
Volel的股份是岑晔从出生时便贴上的标签,每年分红会固定打入他个人账户,再加上他五岁就开始学琴,在别人小学刚毕业时他已经参加了全国的各项钢琴比赛及大型演奏会,年少成名。
光是音乐上的奖金就已经数不胜数。
“岑总,宁小姐,到了。”
滨城的第一场雪似乎来得有些急,雪花翩然落下,满目的银色挂在枝头,大片的白色朦胧了此刻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
门口的保安见车子停在路边不走刚想去催两声,一看车牌号又缩回去了。
岑晔吩咐:“开进去。”
邓尧原本还以为他是要把宁清晓送到门口就回公司,可一看他跟着下了车忙提醒:“岑总,你……”
“先等我一会。”这话不是对着邓尧说的,是跟宁清晓说的。
岑晔又折回到车边,宁清晓看见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知电话那边是什么人,岑晔态度很谦顺,看口型好像是在……认错?
“是我的错。”岑晔压着声音,“我今天临时有点事可能会去的迟一些。”
岑之墨正坐在岑晔的办公室里浏览电脑上的数据,声音严肃:“岑晔,你从来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是我的错。”岑晔重复,声音谦逊,“爸,我一会就过去。”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雪越下越大,漫天卷的从头顶落下,如冰晶白的耀眼,亮的夺目。
宁清晓就站在电梯口的玻璃墙等他,见岑晔看过来她还疑惑的用目光询问“怎么了?”
玻璃上似起了雾,像加了滤镜一般看的不真切却氤氲了她身后的霭霭暖色。岑晔心底刚冒出的那点犹豫彻底消散,朝邓尧丢下一句“二十分钟后来接我”就果断的上了楼。
Show hand里的那些门道被他勾的不上不下,一到家宁清晓就跟着他打听到底:“那你每一局到底怎么回事?”
“你……出老千了?”
岑晔刚到她的衣帽间,正打量着那一排的首饰盒,闻言,回头看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没出。”
他不玩这些,也做不来如此不光明磊落的手段。
耳环被细心的又放回了原盒子里,岑晔见她实在好奇,向客厅走去,揣摩着二十分钟也够解释了。
“第二局的牌面我拿到了一对3,孟源说他拿到了第三张3,所以赌我拿不到第四张3,但其实他手上的那只红桃3才是第四张。”
宁清晓:“那你手里……”
“我的底牌是方块3,所以我手上有三张3,也就是□□中的三条。”
别说孟源当时拿到了一对Ace,即便孟源第五张又拿到了pair,他也赢不了岑晔的三张3。
屋内暖气十足,宁清晓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鱼尾旗袍又不方便她斜躺,她歪靠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搭在腿上:“所以你第二局故意输,用这个铺垫来引孟源入第三局?”
第二局是关键,但第一局也是必不可少。
“玩□□时有没有注意到我三局都在做的一个动作?”岑晔把手搭在桌边,指尖规律的轻敲在桌面上。
这是他从第一局就一直在做的动作,宁清晓是看到了,只当他随意的动作,并不以然。
她是局外人,孟源作为局中人自然观察的更为仔细。
梭、哈,赌的就是心理。
一旦对手有任何的明显动作或表情变化,都将会决定自己的成与败。
所以孟源才会频繁朝他观望。
回想这些一一能对上号的细节,宁清晓真的是“细思极恐”,这男人太可怕了,玩个□□居然布了这么多局。
在第一局时岑晔故意不停的轻敲桌子,意态懒散,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神态,在最后一轮下注时更是直接□□了桌子上的所有筹码,孟源一开始只是半信半疑,但见他开局就如此笃定,自然不敢再继续跟下去,便主动弃了牌。
而在第二局岑晔明知道自己的底牌是方块3的情况下却又表现出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神色,那一局宁清晓还不安的看了他几次,见他似笑非笑的从容淡定还真以为他会赢。
“你会这么想,别人也会,孟源更会。”
岑晔先给她解释了“偷鸡”这个词的概念,又说,“他在没拿到one pair前一直在观察我敲桌子的频率,对比第一局我赢牌时的规律,第二局我的速度就慢了很多。”
并且在孟源下注时他还故意停顿了几下,为的就是让孟源试探自己。
“我故意让他误认为我两局的牌面相差甚大,但却在第一张明牌为3的牌面下首轮加注诱他主动试探……”
岑晔神色稍顿,似乎觉得偷鸡这个词反复提及不太合适,又换了个词:“孟源想确定我是不是在诈牌所以主动加注看我会不会跟,一直到他第三轮拿到Ace,他手上确定有了one pair,便直接下注一千万。”
可就在这牌面的变化过程中,岑晔敲桌面的指尖也不动声色的停了多次。
孟源一直注视着,到了第五张牌确定岑晔没拿到三条,戴然便自信的把筹码全梭了。
岑晔盖了牌,所以除了看过底牌的自己,没有人知道四张3全在牌面上了。
“我故意没亮底牌把第二局输给孟源,一是想让他误以为掌握了我牌面敲手指的规律,二是一胜一负,我们之间打平,他也会把所有的精力投注在第三局,胜负欲较之第一局更加强烈。”
第一局岑晔赢,第二局孟源赢,一胜一负,两人之间的平衡并未倾斜,所有的成败,都聚焦在了最后一局。
也就没有人会去关注手炉的问题,孟源丢出手炉这个筹码的概率也就更大。
因为第三局不看底牌的规则,“赌”的成分被发挥到了极致。
宁清晓总算是理了个七七八八出来:“所以第三局你也故意敲停了几次,孟源也就自然的以为你的牌面跟第二局差不多,一直跟着你下到了第三轮,你□□了桌面上你们两人的所有筹码,他是认为你跟第二局一样在偷…诈牌?”
她牙齿小小的打颤了下,堪堪换了词。
“第三轮他犹豫了,”垂眸看了下时间,岑晔又继续说道,“毕竟我□□了我们两个人的所有筹码,再加上那只拍卖品手炉,所以孟源并不能百分百相信我诈牌,他也是半信半疑。”
不可或缺的。
那句“我敢赌,不知道孟总敢吗?”就成了激化孟源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况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确定的pair,胜算更大。
只是任谁也不会料到,在不确定底牌的情况下,岑晔居然加注了自己的个人资产,除了股份,他堵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
岑家是滨城的主位,孟家本就与岑家相差悬殊,孟源没勇气跟他赌全部,也不敢赌。
他弃牌,是十之八九的事。
“即便最后一张牌我没有拿到同花顺的梅花Q,他也不敢跟我赌上全部来试探我最后一张牌是否是比他大的一对K。”
听完全部的宁清晓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抱着靠枕想了半晌倏忽抬头:“最后一局的底牌你什么时候看到的?为什么说你能赢孟源的只有第二局,你怎么知道第三局自己不是同花顺?”
气氛有那么一丝微妙的转变。
“结束的时候看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岑晔言简意赅,“有些…是台下的规则。”
不是出老千,但对他们这样的老手来说,看张牌却是轻而易举。
二十分钟的时间已经超了两三分钟,邓尧怕他下不来,冒着被扣奖金的风险给岑总打了电话:“岑总,我到楼下了。”
他起身扣了西装扣子:“我有事要回一趟公司,你先休息吧。”
“你还回公司?”窗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就这一会的功夫,外面窗台上已经落下了厚厚一层的积雪。
宁清晓罥烟眉微蹙:“那你一会让司机开慢点。”
雪天路滑,又是大晚上,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她把腿上的抱枕放到一边,寒意从脚底升起,屋内阿姨提醒放好了洗澡水,宁清晓起身准备进去泡个澡。
可能是今天跟岑晔待在一起的时间较长,她除了头发丝上的玫瑰香味,衣服上也沾染了岑晔所属的淡淡白松香。
岑晔整理袖扣的动作一顿,眸色微沉。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
在这样的冬日,他却眷恋着这一刻“万家灯火的温暖”。
第28章 “其实,你还是挺正人君……
除夕的前一日, 宁清晓和岑晔一起回了宁家一趟,宁霄和宁清昀这段时间都闲了下来,白天去公司的时间也不多。
大伯母周秀华这次对宁清晓倒是尤其的热情, 从见面开始就是不离嘴的“嘘寒问暖”,宁清晓反而还有些不习惯。
“对了, 你们结婚日子定下来了吗?”饭桌上宁霄主动开口问。
“可能会在开春以后。”岑晔说。
宁清昀拿手机看了下日历:“这段时间又冷, 春天也正好合适。”
“我看三月……”触及到某个日期,他脸色恍惚一变, 手上的筷子也分神掉在地上, 发出杂音。
宁霄不悦的看了他眼:“怎么回事。”
“没, 没什么。”宁清晓赶紧关了手机低头去拾筷子, 躲闪的双眼时不时的瞥过来。
宁清晓的注意力就没怎么在婚礼日期上,反正就是个形式, 随便他们怎么安排, 不用自己出钱就行。
抬头夹菜时对上宁清昀的视线,她疑惑:“怎么了,哥?”
“还能怎么啊, ”周秀华偷偷在桌子下踢了下宁清昀,替他打着幌子, “估计你哥就是一听你要结婚,有点舍不得, 搁这难受呢, 你别管他,一会就好了。”
他勉强牵起嘴角:“对,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宁清昀虽然平时是不靠谱了点,但两兄妹的感情确实不浅。被他这么一说,宁清晓还真有那么几分酸涩感, 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哥,你要是真舍不得我,记得结婚的时候给我包个比订婚更大的红包。”
“……”
宁清昀顿时松了口气,唤人让再换双筷子,松懈间却触及到岑晔望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
因为第二日还要赶回岑家过年,吃了饭宁清晓就提出要和岑晔回去了。
冬天她一吃饱就犯困,大伯母又对她热情过头,在宁家她反而都有些不习惯了。
“你先上车等我。”岑晔帮她拉开车门,“有个项目刚才忘了和哥说,等我两分钟。”
宁清晓不疑有他,进了车子就闭眼休息,车内暖意盎然,她睡得昏沉。
黑色的劳斯莱斯在公路上开的缓慢。
邓尧有些不安忐忑的从反光镜里偷偷瞥了眼,越发没底。
岑晔沉默了一路。
从宁家出来上车见到宁小姐睡着只低声吩咐了一句“速度开慢点”,便没再开口。
邓尧虽然跟他的时间不长,但多少也有些了解。
岑晔和岑致的性子并不相同,岑致是无论何时都是清风朗月的温和从容,而岑晔更偏向于斜风细雨的温润清浅。
大都时候,他都是干净的、纯粹的平静儒雅,但像这种时候的清冷疏离他也表现的毫不掩饰。
周身的漠然气场强烈到不容忽视。
司机一路上不知道朝邓尧眨了多少次眼,使眼色使得半张脸都要歪了,就差直接暴躁喊一句:“这车内还能待个人吗?”
一直快到小区,岑晔才低头捏了些眉心,再抬头时冷漠淡然的情绪随之散去:“开到里面。”
他偏眸,毛毯下的宁清晓正睡的香甜,两颊腮红,羽睫轻扇。
岑晔唤她:“宁清晓,到家了。”
第一遍,宁清晓只是动了动,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第二遍,依然不动。
无奈,岑晔伸手捏了下她耳垂:“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