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花——怯喜
怯喜  发于:2021年12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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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堇薇没说话,园长却像是懂了,她起身给自己续了杯茶,尝了口尤堇薇带来的蛋糕,自顾自道:“他是单亲家庭,和他母亲关系很亲密。明明是个不爱笑的孩子,在妈妈面前却乖巧听话。”
  “唉,可惜他命不好。”园长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他妈生病了,每天靠吃药度日,前头还好,后来身体差到住在医院里。他放了学就去医院,听说就在医院里住。”
  “打架是因为别人说他妈活不久了。”
  “明明他打别人,哭得比被打的人还凶。”
  尤堇薇张了张唇,轻声问:“没有人照顾他吗?”
  园长:“没有,就医院里请了个护工照顾他妈,他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老师们都对他格外关照。”
  “…这里有他的照片吗?”
  她小声问。
  园长瞧了眼这漂亮姑娘眼睛红红的模样,摸去档案室找了张毕业照出来,递给她:“你来得巧,因为拆迁刚整理好的。这张你拿回去吧,我这里还有。”
  尤堇薇攥着照片,低声道:“谢谢您。”
  -
  “我这里,喜欢!”
  Alex兴致勃勃拿着相机,在巷子里上蹿下跳。
  小少年蹲在屋檐,百无聊赖往院子里看,陆嘉钰睡了一天还没醒,昨晚也不知道上哪儿闹腾去了。
  “Mint!”Alex喊他,“这里,比洛京,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
  小迷托腮,没应声。
  Alex这么闹了一阵,拍完照片美滋滋地踏进院子,刚进门,迎面砸来一个手机。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陆,你果然没变。”
  在英国三年,这样的事大概发生了有一万次。
  Alex把手机放到桌上,无意间点亮屏幕,看到了壁纸。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拿起来仔细看。
  模糊不清的街道,熟悉的建筑。
  路灯像是坏了,暗的很,背景里大雪纷飞。
  “啊,女孩子,是那个女孩子!”
  Alex忽然大叫起来,去毯子里扒拉陆嘉钰。
  陆嘉钰不耐烦地躲开,揉乱黑发,哑声问:“吵什么?吵半天了,再吵滚回英国去。”
  Alex指着他的壁纸,激动道:“是那个女孩!”
  陆嘉钰一顿,瞥了眼自己的屏保,这张照片是尤堇薇拍的。他记不得哪天从她手机拿的,拿来顺手就设置成了屏保,和她用一样的。
  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还挺腻歪。
  “哪个女孩?”他问。
  Alex神秘一笑,拿出手机翻出一个视频。
  这个地方离他们英国的房子只有两个街区,Alex在那里接到过醉得不省人事的陆嘉钰,他抱着好玩的心理,录下了他醉得走不动路的视频。
  Alex去之前,给陆嘉钰打了电话。
  但接电话的人,是个女孩。
  -
  三年前,曼城。
  湿冷的冬日下了大雪,城市变得灰暗。
  尤堇薇从热闹的派对里出来,拒绝了想送她回去的男人,围上围巾独自走入风雪中。
  冷风夹杂着冰雪,路上人影寥寥。
  她沿着来时的路,埋头走在路灯下,路上偶尔有几个醉鬼,擦肩时她屏住了呼吸。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不远。
  再拐过两个弯就到了,室友在家里等她。
  尤堇薇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经过某栋建筑物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
  沉闷的碰撞声,夹杂着几句脏话。
  她下意识想跑走,却在那瞬间听到了熟悉的语言。
  ——“滚开!”
  嘶哑的嗓音,听着像喝醉了。
  是中国人?
  尤堇薇停下脚步,朝那黑沉沉的狭道看去。她放轻脚步,凑近一看,立即捂住了嘴!
  两个强壮的男人把一个清瘦的男人堵在角落里。
  他们说话声音太小,零星听了几句,是让他把钱包交出来。那个人醉醺醺的,下手却狠,三个人打成一团。
  这个冬天冷得出奇,尤堇薇却吓出了汗,心脏砰砰直跳。她慌乱地想着办法,忽然,她想起前阵子室友说最近路上很多人被抢劫,让她下载了个音频,是扩音的警车鸣笛声。
  她忍着颤抖的手,把声音开到最大。
  对着巷口播放了鸣笛声。
  起先鸣笛声声音很小,后来越来越大,像是车越开越近,还有喇叭的声响,两个抢劫犯果然被这声音吓到,骂了两句,飞快地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尤堇薇松了口气,鼻尖上都是冷汗。
  她关掉声音,悄悄探头往里看,那个男人瘫倒在地,看不清面容,借着隐约的光,瞥见他下巴上的血。
  要打999吗?
  她抿了下唇,试探着往里走了一步。
  “……你还好吗?”她大着胆子问。
  地上的人没搭理她,随手抹了抹唇角的血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她的方向走来。
  尤堇薇一愣,往边上躲去。
  耳边脚步声很沉,没什么规律,一步大一步小,走着走着就乱了。转弯的瞬间,她闻到浓重的酒气。
  以及,一丝极淡的薄荷味。
  冷而干。
  眼看两人就要擦肩,忽然,那道身形开始摇晃,几秒后,重重地朝她的方向倒过来。
  尤堇薇睁大眼,他倒下的动作像是慢动作,每一帧都映在她的瞳孔里,她躲闪不及。
  两人一同摔进雪地里。
  “啊——”
  她闷喊一声,推了推身上的人,推不动。
  尤堇薇别开脸,陌生的气息扑在耳尖,她不知所措,正想攒着力气一把推开,手机铃声响了。
  听了几秒,不是她的铃声。
  “喂。”她忍不住出声,“你还醒着吗?”
  “……”
  无人回应。
  尤堇薇感觉自己像是擀面杖下的面团,马上就要被压死了。她喘了口气,循着声音去找他身上的口袋,摸了半天,摸到冰冷的手机。
  接电话的是个英国人,是他室友。
  说马上过来接他。
  “那个,我要推开你了。”
  尤堇薇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做了几个深呼吸,她铆足力气,手脚并用,一把把身上的男人退了下去。
  冷汗变成了热汗。
  她坐在地上平复着呼吸,余光瞥了眼男人。
  黑发,瘦削,一股子颓废气息。
  衣着价格不菲,或许又是个醉酒的富二代。
  尤堇薇犹豫,是等他室友来,还是就这么把他丢在这里。晚上并不安全,而且今晚的雪会下一夜,他有可能冻死在这里。
  这样想着,她突然听到几声模糊不清的声响。

  是他在说话,薄唇一张一合。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靠近去听,听清楚后,她忽然沉默下来,看他被大雪冻得通红的耳垂,解开围巾,艰难给他绕上。
  过了几分钟,他皱了下眉。
  似乎清醒了一点,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尤堇薇欲言又止,就是这时候,他室友到了。
  她松了口气,对他点点头,没留下任何话就离开了。
  -
  夏天,天暗得慢。
  姐弟俩散完步回来,天际仍有光亮。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尤堇薇问:“去洛京住哪儿?住酒总有点不放心。”
  城北的房子虽然还在,但都搬空了。
  尤靳虞只留一夜,住胡同里也不方便。
  “我经常自己住酒店。”尤靳虞自然道,“去外省参加竞赛都是住酒店。哪里都一样,酒店最方便。”
  尤堇薇想了想:“住陶姐姐的酒店吧?”
  他乖巧地应好。
  拐入小巷,那点光亮渐渐消失了。
  尤堇薇瞧着石板上黯淡的纹路,心不在焉地往上踩,忽然,身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下意识抬头:“怎么……”
  话卡在嗓子里。
  十六号门口,站着个男人。
  他姿势闲散地倚在墙边,感受到注视,忽然抬眼看过来,黑眸在暗色下竟有几分澄净。
  这样的陆嘉钰,让尤堇薇想起那年曼城的雪。
  “回来了?”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给小鬼送衣服,正巧在邺陵,顺道过来了。”
  这语气不能再自然了。
  听着还真像个“朋友”。
  尤靳虞上前开了门,看了眼姐姐安静的神色,随口问:“进来坐会儿还是就走?”
  陆嘉钰往里瞧了眼,装模作样地问:“不打扰?”
  尤靳虞问姐姐:“姐?”
  尤堇薇:“…进去喝杯茶吧。”
  进门后,陆嘉钰简单打量了这栋老房子,和豆石巷的屋龄差不多,干净规整,院里花草繁茂。
  尤靳虞进厨房烧水,留他们两人在客堂。
  光下她的面容清晰,娇艳、干净。
  一如初见时。
  陆嘉钰支着脑袋看她,问:“最近在忙什么?”
  尤堇薇的视线落在院子里:“忙工作室的事,选地方再装修,准备完就开业。和以前一样。”
  “……注意休息。”他咽下那句要不要帮忙,“我忙完就走。”
  尤堇薇轻“嗯”了声,搅着手指。
  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陆嘉钰停顿片刻,忽然说:“Alex和我说,他在英国见过你。还给我看了一段视频,视频里拍到了你的背影。”
  尤堇薇低着头,眼睫微颤。
  许久,她道:“我忘了,可能是他认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
  陆嘉钰想起视频里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哪怕只有一秒,他都不会认错。那确实是他的簇簇。
  她抬头,终于肯看他:“你想说什么?”
  陆嘉钰定定地看她几眼,起身道:“先走了,和那小鬼说一声,改天再喝他泡的茶。”
  尤堇薇怔愣地看着他离开。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令人摸不着头脑。
  -
  再见到陆嘉钰是三天后。
  尤靳虞去了洛京,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门在凌晨被敲响,看到陆嘉钰的短信,她披了件外套下楼开门。
  门打开,对上他晦暗的视线。
  危险的,克制的。
  尤堇薇拢紧外套,轻声问:“为什么这时候来敲门?现在这样不合适了,你知道的。”
  陆嘉钰看了她几秒,喉头滚动。
  他递过去个纸袋,哑声道:“我以为丢了,找了很久。”
  尤堇薇有一瞬的茫然,她犹豫片刻,接过纸袋,打开低头看去,在看到红色围巾的时候她没能立刻认出来。
  “这是……”
  他笑了一下:“你的围巾。”
  三年前,她为醉倒在雪地里的男人围上的围巾。三年后,他交还到她手里,不想让这段记忆消弭。
  尤堇薇错愕地问:“你去哪儿找到的?”
  陆嘉钰轻舒了口气,轻描淡写道:“回了趟曼城,Alex还住在那套公寓离。还好,他还住着。”
  “回来得急,想给你送来。”
  “进去吧,我走了。”
  他跨越半个地球,八千公里。
  只为了找一条被人遗忘的围巾。
 
 
第46章 日记   这是尤堇薇第一次说,喜欢他。……
  洛京, 灵犀胡同。
  早上七点,刘轶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从屋里出来, 身上一件白色背心,跟老头似的, 磨磨蹭蹭地摸到院里刷牙洗脸。
  正含着牙膏,余光一瞥, 呆住了。
  瞌睡立马跑没了。
  正屋房门怎么开着?
  他们家遭贼了?不能吧。
  刘轶一手捏着牙刷, 一手顺了把拖把, 蹑手蹑脚地往正屋里走, 刚踏上台阶,头上冷不丁探出个脑袋。
  倒挂着的脑袋。
  黑黢黢的眼珠子,白得像鬼。
  “啊——”
  刘轶吓个半死, 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迷灵活地从屋顶上翻下来, 自顾自地打了两个字,放到刘轶跟前:「饿了。」
  刘轶没好气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
  刘轶摸了摸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往屋里瞧了眼,问:“陆哥也回来了?陆家那个小魔头来好几趟了,觉得我把她哥藏起来了。”
  小迷:「饿了饿了饿了。」
  刘轶:“……”
  得,一个个都是祖宗。
  半小时后,陆嘉钰洗完澡出来, 顶着湿哒哒的发往厨房里走,挑挑拣拣地找了几口东西吃, 上院里躺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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